第十一章：彤日高照焦枝路 4

　　次日朝霞铺满天空，嘹亮的起床号响彻晨曦，九连的民工依然在昨夜通宵的疲劳里酣睡不醒。早饭熟了，曾师傅用小擀杖敲着铝盆子“当当”地响喊吃饭，人们静悄悄地没回应。他想一个工棚一个工棚地唤出民工们的梦充分“享受”新的一天。当昨夜的动静在脑子里回旋的时刻，只好作罢。到了办公室，见王连长捂着被子，露着光葫芦头，张着大嘴巴，呼噜打得更响。超负荷的劳动好叫人们精疲力乏！曾师傅悄悄地退了出来，回到伙房拿着锹锨掏煤渣，装到大筐里?到背风处，捡没有烧透的煤核大如小枣，小如黄豆，一粒也不漏掉。创造的每人每顿二两三钱的奇迹始终如一到现在，为九连节省了很大的经济开支。上级领导号召全团的炊事班努力学习九连的曾师傅的革命精神，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为勤俭节约做贡献。
　　也许人们的体力精神与年龄有很大的关系，金妮、尤洋因年轻昨夜里给路基拉石子儿，总共往返一千多趟，光步行也跑个头晕眼花，可这两个青年的人竟然不以为事儿，持着铁锹铁耙早早来到路基铺石子儿。“莫道君行早，已有早行人”，测量队的同志们不等到十五大开市提前来到路基进行全面测量，一米厚一丈五尺宽的石子一墨一线地躺在了千里的路基上连接着九连的工程，按着测量的线路浇出了白色的石灰线。金妮、尤洋挥锹舞耙，石子儿乖乖地在路心当中阳光里闪烁着灿灿的光芒。测量的同志们说：“快喊九连的同志们全力以赴！枕木等着上路的。”
　　金妮说尤洋：“太阳那么高了，这九连还做梦的，快叫他们去！”
　　尤洋来了九连里，依然静悄悄地使他感到可笑，就见食堂的烟囱白烟袅袅，走来问曾师傅：“咋不喊吃饭？工地测量同志要大家干活的。”曾师傅指指隔壁连部意思叫找连长。连长刚刚起床，对着镜子瞧自己，仿佛昨晚的超负荷劳动累歪了五官似的。刚刚洗把脸，尤洋来了。连长说：“听说你叫尤洋，还有金妮你们好样的，在你们的带领下，九连昨晚胜利地创造了奇迹！要不然光架子车、筐抬肩挑一礼拜也完不成任务。三轮车累坏了吧？”尤洋笑道：“人没累坏，它敢坏吗？快快，测量队催着咱们上路基干活儿的，枕木在洛阳沥青厂制作好了，立等上市的。”
　　连长笑道：“上市？卖钱的？”
　　尤洋说：“一急说慌嘴了，急着铺路通车的！”
　　连长没有笑，“噔噔”地跑出办公室，站到院里大叫起来：“九连的全体同志快快起床，到路基铺石子儿。测量队的师傅们急催的！”
　　大麻袋尿憋醒了方便刚到工棚里听见王连长吆喝，急急喊醒了所有的人们起床，到院里集合，听王连长示训。连长说：“大家头耸得?鸧似的瞅着我干啥？人家金妮、尤洋天不明就到路基铺石子儿了，我们还都懒着睡！快快扛起铁锹耙子往路基出发！”
　　曾师傅喊：“早饭早好了，吃完饭再去啊！”
　　连付说：“先放笼里，干完活儿再回来吃。到时热热就行了！”谁也没有多余的话，扛起家伙浩浩荡荡杀奔工地去了。
　　这当儿，薛华来了。薛华一身黄军装，戴着军帽，挎着绣红五星的军挎包，领着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姑娘来了。薛华喊：“王连长，王连长！”老王在队伍中间走着，连付说：“连长有个姑娘喊你的，好像有啥事儿。”老王心想，忙得雷火炮子的真的会加焦。停着脚，一瞧是未来的弟媳妇，还领个姑娘，这是弄啥的？问：“薛华，你这是……”薛华说：“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到基层采风的。这位是宣传队的文艺主编小乔同志，主要采访连队焦枝建设的模范英雄的事迹，编成歌儿歌颂、宣传，在人们心中树立光辉形象！”
　　连长说：“现在忙得不行，昨晚九连硬是干了一个通宵，完成了石子方铺路的任务，现在早饭也没吃，全体民工杀奔路基铺垫石子的。这事儿等以后再说吧！”小乔说：“王连长，我们采风到此结束，九连的精神必将发扬光大！”说罢相辞而去。王连长喊：“谭庄的金妮、尤洋在九连起着带头作用！可记着了。”言罢急急奔路基去了。
　　测量队的同志照着路基石子铺好的规范反复测量，然后一个同志拽出长长的皮尺，另个同志扯着一条直线去能有百十丈远，左手举着红白相环的标杆，又测量了一回，拽着皮尺一端的收了尺子，提着盛白色液体小桶用铁勺舀着浇出笔直线络，另一边的也是一样的线络，之间距离一丈五尺宽，离路基边沿能有八尺宽窄。民工们精神抖擞，干劲冲天，铁锹飞蝗一般铲着石子儿飞到了路基的中心。王连长十分高兴，干劲挺壮捉起一柄锹锨投入了战斗。
　　突然测量队的队长跑了过来说：“我的孪兄弟，你把我忘了？瞅都不瞅一眼只顾干活的！”
　　王连长闻听住手抬头猛然一愣，仔细瞧得眼前的同志不是别人，竟然是当年的测量队的队长和自己貌相十分相似的解良华同志。老王上前握着对方的手说：“哎呀，真的想不到是兄弟你呀。只以为测量队多了不一定是你们的到来，也不留心了，失误失误！你这一身黄军装怎么和当年一样，一点也没旧？这几个月一有空了就想你，想你不知道哪里去了。”
　　良华久久没有回答，凝视和自己一个模样儿的兄长，心里感到不舒服的。几个月以前他是胖胖达达、体态丰满的哥儿们，现在，瘦了许多，就是一个脸型没有改变，身格瘦得好像比自己高了。他只知老王消瘦却不知老王带领民工修建隧道的日子里，沉重、艰巨的任务昼夜连轴转的活路，年轻人几乎都坚持不住，何况老王年过半百了？加之冷热不调、生熟不和的饮食，闹得他患了肠胃病，动不动肚痛拉肚子，吃过氟哌酸好好歹歹，怎么不消瘦呢？
　　解良忍不住发问：“王兄你怎么这样的瘦？”
　　老王说：“瘦了肉瘦不了骨头，干活还是一样样的有劲儿。其实兄弟你也没以前胖了。数月以来兄弟一直老活儿吗？”良华摇摇头说：“这段时间里，省测量队的所有同志。奉军区领导命令，操着斧头锯子到太行深山砍伐柏树去了。想不到咱们太行山里还有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的，满山架岭都是柏树和栎树。在洛阳木材公司协助下，砍伐了数千棵柏树，每棵树就有数百年的高龄，小桶粗截掉了树冠还有丈余长。几十人抬着一棵运到了山下，整整四个多月，胜利地完成了砍伐的任务，由运输公司派出几辆大卡车，把木材送到了木材加工厂，加工成铁路的枕木了。”王连长闻听惊讶道：“看着你们一个个的白面书生一般，原来还是伐木英雄的。你看附近法国梧桐、槐树、桐树、杨树，树大合围，做枕木不行吗？”良华说：“当然不行了，都是软木质坚硬度远远不够，只有柏树、栎树堪当此任承载钢轨火车的重量南北奔驰。加工成了枕木后还有一道更重要的工序，就必须浸沥青，浸过沥青的枕木具有防水、防沤、防风裂、防日晒、防虫蛀功能，年长久远。”老王说：“枕木还有这样复杂的内容？”
　　良华说：“啥都不是简单的，就说石子铺就的工序简称枕基，铺全之后就得用石硪子普遍砸一遍，这样一来石子就实落了，就能避免了通车时枕基轧瘫了。”说着举目一瞧，惊讶道，“看看你们九连真乃筑路英雄，枕基说铺好就铺好了。算了不说了，赶紧摽几具石硪子保质保量夯夯吧！”此时测量队的同志喊：“解队长，上级又来新的任务了，赶紧出发！”就告辞而去了。
　　不多时，热热闹闹的锣鼓声由远而近飞进人们的耳朵里，这是焦枝会战社旗县第四团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十四五位妙龄姑娘衣着崭新的军装头戴军帽，有的挎着腰鼓不停地敲打，有的拿着竹板刷拉拉地响个热闹，有的左手掂着铜锣右手持着锣捶舞得好快，只听“咚咚喳、咚咚喳、咚喳咚喳咚咚喳”，带着新春的喜悦由队长薛华带领特意来九连、八连工地进行宣传焦枝会战的英雄精神的。
　　“春风和煦蔚蓝天，红旗飘飘第九连
　　人人革命觉悟高，好人好事说不完
　　九连有个曾师傅，勤俭节约炊事班
　　不怕脏来不怕累，创造奇迹二两三
　　树立学习好榜样，节省煤炭为三线
　　再说连付大麻袋，样样工作走在前
　　革命红心永向党，流血流汗无怨言
　　铁锤叮当卵石碎，砸出石子高如山
　　更冷星月寒风吹，九连汗水洗夜天
　　金妮尤洋智慧大，三轮咚咚冒黑烟
　　石子全部铺路基，单等枕木来安眠
　　还有大功王连长，隧道英雄凌云汉
　　革命雄力震河岳，提前打通九里山
　　贫下中农挥锹镐，焦枝会战展威严
　　淑气如涛荡大地，桃杏花开红艳艳
　　天堑通途火车吼，车轮滚滚永向前
　　四海翻腾云水怒，彻底埋葬帝修反……”
　　嘹亮婉转的歌声的鼓舞，给九连民工好像注入千倍力量，不到中午，一墨一线非常标准的枕基胜利地完工了。这时大家才知道早饭还没吃肚子饥噜咣当闹开了。曾师傅把饭热热送往工地，半路被截了回去。金妮、尤洋要回家，被大峰拽个死紧挣他不脱只好来到连队同大家匆匆洗了脸，享用了早晨和中午二合一的美味佳肴。当然年节没过十五还算年节，生活相当不错的。饭罢，连付叫了小苟、大虎、彪子、先顺、梁旺、付山几个到村里抬上次用过的硪子震震枕基的。付山说：“连付你别叫我去。”连付说：“为啥？”付山说：“寡妇，我怕寡妇！”尤洋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寡妇的精神病早就好了，人家一人一花一世界，根本就不需要男同志，还以为自己是个宝的？”付山不再说什么了同大家一起村里去了。
　　原来的几具石硪子在村中的十字路口左边坑里扔着的，连付有力气，跳了下去，对岸头的说“都闪一闪，别叫我砸着你们了”。都以为他在吹都不以为然也没动作。只见连付“哼”地一声把六十多斤的硪子双手举起，又来了一个“靠”呼地一声好似一阵短促的飓风飞到了岸上腾地砸个深深的窑窝。幸亏大峰手疾眼快把众人倏然推到了一边，不然非砸伤一个不可！一个，两个，都顺利地扔了出来。众人赞叹道：“不防连付还有如此的神力！”
　　还有一具石硪，连付双手掂掂说：“大峰下来，这个太沉了，百十斤！”大峰“嗖”地一声轻轻飘落坑中。连付说：“咱俩抬！”
　　大峰说：“您歇歇吧，看弟子我的！”说着扛起石头硪飘然而上，落到了岸头，扛着就走。连付也出来了，说：“大峰别走啊，索子都沤断了，得找谭队长想法绑上索子才行啊！”金妮说：“我给叔叔说去！”走了。小苟像条尾巴随着去了。
　　大峰说：“连付，不用不用，震枕基的事儿茂林我两个全包了！”一边说一边扛着百十斤重的硪子径直工地去了。连付和彪子各携一个石硪也来到了工地里，茂林也跑来了。大家一起提着石硪子震起了枕基。也没有《打硪歌》更没有喊口号，只是腾腾地震着，好使疏松的石头子儿紧紧团结，更好地承载枕木和钢轨。欲知后来如何，且往下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