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挑灯夜读寒窗苦 深山飞出金凤凰

　　要子坦诚地向俩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蒋旺好老人说：“去了再说，慢慢走吧，多用点时间总行嘛。”
　　给蒋老过完生日后，儿女们第二天就各自回家了，要子夫妇决定留下来，多陪俩老两天。
　　蒋老伯告诉要子夫妇说：“你们走后没几天的一个晚上，家里来了10多个计生干部，把家里的房子围了，然后冲进家来把房子全找遍了，死活不听我们的解释，凶巴巴地叫我们闭嘴，那样子可凶了。”
　　“翻遍了，没找着你们，临走时对我们说，前几天还有人看见那个男的还在帮你家买菜，说不定又跑去哪里躲着了。警告你家千万不能窝藏计划生育对象，否则，后果自负。”魏老妈接着老头子的话，把那帮计生干部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唉，幸亏你们走了，要不然我们家真就倒霉了，你们也会被抓住。”蒋老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啊，还有‘鬼话多’那个婆娘，狗改不了吃屎德行，因嘴太碎，说隔壁贺武子的坏话，被贺武子揍了一顿，把脚打骨折了，现拐着脚，成了残疾人。”大妈把寨子中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要子夫妇。
　　“你们呢？回去后，肯定免不了受许多的苦。”要子夫妇细细地介绍了离开蒋老伯家后在火车上的遭遇和近些年的家庭情况。摆谈中，把火车上巧遇赵树希大哥的情况也告诉了老伯，并告诉蒋老伯，他们已经去看了赵哥，是从他家赶过来的。
　　俩老听后，不停地夸奖要子夫妇是重情重义之人。当听到爱儿已办理了计生手术，一心一意经营果树园后，心里十分高兴。随后给要子、爱儿讲：“你们除把果树园经营好，还要好好送孩子们读书，不要耽误了她们的宝贵时间，女娃也能干大事啊！你看你那民心妹妹，近年来开了一家大公司，成了大老板，可把咱们家的光争足了。”
　　“蒋伯、魏妈，我们记住了您们的话，您们放心吧。”要子夫妇点头回答。
　　要子他们在蒋旺好老人家玩了2天后，担心着家里孩子们，就依依不舍辞别了俩老，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下火车后，他们又顺道去看他们返家路上借宿的徐兆林家。
　　去到他家门前一看，“铁将军”把门，那“铁将军”上都有蜘蛛网了，好像许久没人动了。
　　到离他家不远的一户人家打听后，才知道徐兆林夫妇带着孩子们，举家外出，到外省打工去了，他们已经出门一年多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要子、爱儿心里明白，徐哥家也是因为躲计划生育，才使家里一穷二白，在那穷山沟里已无法生存，只好外出打工赚钱，维持生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境贫困的望子很小就用柔弱双肩扛起了家里重担。
　　爸妈外出躲避计划生育那些年，每天都是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煮饭、扫地，忙这忙那，干完活后才去上学。小小的她从不在爷爷、奶奶面前叫声苦。她乖巧灵活，用细小的双手缝补、洗衣服，还抽空教两个妹妹做作业。
　　从小就很懂事明理。知道三妹躲子被送到大姨家抚养了，心里想妹妹，怕大人伤心，从不表露出来，她体谅爷爷、奶奶心里的痛苦，理解他们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啊。
　　打小读书刻苦用功。她从小就知道爸爸在他们名字后面都带上一个“子”字，是因为爸妈心里想要一个儿子，总认为姑娘是无用的。幼小的心底里深藏一个铁铮铮的誓言：“长大了，一定要比男儿还要强。”
　　那次，奶奶生病了，望子一大早起来，又要忙去割猪草喂猪，又要忙煮饭给二个妹妹吃，做完家务事一看，只有半小时就到上学时间了。
　　望子背上书包，顾不上吃饭，拿了两个煮熟的红薯用油纸包着装在书包里，飞跑着赶到了学校，到了教室，衣服都被汗水浸湿透了，平时要走40来分钟的路程，仅用20多分钟就跑到了学校。
　　又一回，望子感冒、发高烧，仍然像往常一样做完家务事后，就带病上学了。她在上课时，感到头晕目眩，实在支撑不住了，昏倒在了课桌上。
　　老师见状，立即把她送到了乡卫生院，经过检查，得知头昏是感冒发烧引起的，医师赶快给她进行了治疗。
　　爷爷奶奶后来才知道孙女病了，责怪她为什么不讲，望子生怕爷爷奶奶担忧，就硬撑着没说。
　　尽管家中烦心事多，爸妈又不在身边，但只要到了学校，坐在教室里，就会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听老师讲，对不懂的问题，就马上请教老师，直到弄懂弄通才放手，老师夸她是全班最穷但成绩是最好的学生。
　　望子明白，要想转变爸妈重男轻女的迂腐观念，就只有把誓言变成现实。为了心中的那个誓言，就不顾一切，暗暗拼命。
　　从小没得到父母关爱，不用说，心里很痛苦。她打心眼里“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思想愚昧，被封建思想的恶毒侵害太深，简直是执迷不悟，无可救药。
　　有一天晚上，望子看到爷爷在抽闷烟，长声叹气，想必是担忧爸妈在外面吃亏受苦。望子问道：“爷爷，您总是要我爸妈给你生个男孙子，是吧？”
　　“是呀，你爷爷奶奶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辛苦，为啥子？就是为我王家香火不断嘛。”王长贵毫不隐讳地回答说。
　　“这些年，好得那几个姑姑照料着我们一家人，要不然我们家早就撑不下去了。她们比我爸爸强多了，您想过没有？”望子越说越生气。
　　“大孙女呀，你还小。不懂事，好好读书，少管大人的事哈。”奶奶摸了摸望子的头，劝着望子。
　　望子知道，要想说服爷爷、奶奶，那比登天还难，就不吭声了。
　　她想不通时，常常在爷爷、奶奶面前玩“恶作剧”。
　　一次，望子在给爷爷、奶奶念爸妈逃往外地躲生寄回的信时，故意编着念：“爸妈，我们终于苦到头了，生到您们做梦都想的心肝宝贝了。”
　　当爷爷、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后，爷爷急忙把烟杆靠在墙边，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就知道，我王家祖祖辈辈是善良人家，哪会断子绝孙呢？再念一遍，再念一遍。”高兴得跳了起来。
　　奶奶老泪纵横，双手合一，像快乐的小孩一样手舞足蹈地急忙说：“菩萨显灵了，我们王家有后了。”
　　望子呢？看到爷爷、奶奶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样子，马上又说：“哎呀，我认错字了，刚才的那个消息是哄您们的。”
　　爷爷马上翻脸了，生气地对望子说：“你这小孩儿，人小鬼大，敢哄爷爷、奶奶，到底是真还是假啊。”说完又把烟杆拿起来，抽起了闷烟。
　　望子又好笑又好气地说：“看把你们乐得不得了，真的是假的。”
　　“望子，你是马倒我们不识字，就哄骗你爷爷、奶奶穷开心哈。”奶奶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望子的背。
　　看到爷爷、奶奶那刻满皱纹的脸上好久好久没有过的笑容又立马消失了，变得更加忧愁的样子，心里特不是滋味，骗了他们，心里好痛，后悔不该这样做，自我在心里说：“望子呀！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是对老人不尊啊，他们已经够苦了。”
　　每年过节时，几个姑姑都会送点好吃的水果、糖、猪肉来孝敬爸妈，看望爸妈和望子她们。
　　望子看到大姑姑很慈祥，对她们很好，就给大姑姑讲：“大姑，您给爷爷、奶奶讲一讲嘛，让我爸妈早点回来吧，不要再外逃躲生了。你看，我们家都穷成这样了。”
　　“望子，你爷爷、奶奶就是一根筋，他们哪会听我的劝，你不知道，我劝一次，被你爷爷、奶奶骂一次，再劝，我拿来的东西都要被他们砸出去了，还要把我扫地出门。”姑姑直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望子8岁时，左手二食指上就留下了一条又长又粗像麻线一般的刀疤。
　　那是有一天早上，望子一大早，就去土里割猪草回来，一看上学时间快到了，又慌又忙地扎猪草，一不小心，一刀扎下去，伤到了捏着猪草的左手二食指，鲜血直流，奶奶见状，立马烧壶涨开水，用水蒸气给她消毒，放上消炎药，然后又用纱布给她包扎好。
　　不久，伤好了，可手上的刀疤却留下了。
　　更令人气愤的是，她辛辛苦苦喂来过年的猪，又被乡计生办的计生干部们拉走了，说是拿去抵押爸妈计划生育罚款了。
　　望子小学毕业后，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升上了初中。
　　弹指一挥间，望子长成大姑娘了。那乌黑的头发常常扎成一根独辫，个头差不多有妈妈高了，常常穿着妈妈给她买的便宜质朴的衣服，活脱脱一个清纯可爱的乖闺女。
　　初中毕业后，要子夫妇不想让望子再上学念书了，因家里的事多，还有几个妹妹又要一个接一个地上学。
　　那时，妈妈已经办计划生育手术了，爸妈成天忙着那片果园地。
　　“望子，一个农村姑娘，能读来认倒自己的名字，认识钱，出门能认路就行了，回来帮帮爸妈吧。”爸爸给望子讲。
　　“爸妈，我一定要读书，读完初中后，还要读高中，读大学，再苦再累也不怕，求您们一定要让我读书，”说完，一下子跪到爸妈面前，眼里滚出了一滴一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看到望子眼巴巴地想读书的样子，爸妈心软了，妈妈一边扶起望子，一边对丈夫说：“孩子爸，女儿读书有天赋，又有决心，我们就辛苦点，让她继续读吧。”
　　就这样，初中毕业后，望子又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城关中学。
　　上高中后，懂事的望子更加刻苦用功读书，每到周末就回家，帮助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和家务事。
　　望子深知家里困难，从不乱花一分钱。她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不和同学比吃比穿，只比学习成绩好不好。
　　有一回，望子读高二时，遇到了一道数学几何难题，解了若干次都是错的。到晚上11点过钟，一人还坐在宿舍书桌旁，托着腮边仔细思考，一边不停地算。
　　她心想叫醒同宿舍的一位同学，和她商讨，可这个同学睡得像“死猪”一般，嘴里哼几声又睡着了。
　　望子只好翻阅自己省吃俭用购买的参考资料，从资料中找到了解题方法，终于把这道难题解了出来。
　　她上学时只有一件衣服，脏了就晚上洗了，想法子及时烤干，白天又穿。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挡望子上学读书的恒心。她心里十分明白：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只有付出百般的辛苦，才能实现自己从小立下的誓言。
　　有一个星期天，望子帮爸妈干了大半天活后，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望子爸妈劝她不要走了，明天再去上学。可望子硬是不干。她除了生病躺在床上实在起不来外，一直没缺过课，在她读书的词典里，那就是百米赛跑，分秒必争。
　　爸爸拗不过望子，只好打着雨伞，穿着雨衣，送要子到公路边坐班车去上学。
　　要子夫妇嘴上不说，打心底里为有这样执着、专心的女儿高兴。
　　那些年，要子夫妇自费到外地的一些地方去参观学习果树种养技术，把家里的果树园扩种到了上百亩。他们拼命劳动赚钱，目的是好让孩子们能有钱上学读书。
　　时间过得真快。望子高中快要毕业了，很快进入了高考。
　　高考前几天，爱儿做了点油辣椒，用瓶子装着，去县城办事时，顺便给女儿送去，并叮嘱女儿高考时要沉着冷静，专心考试，安慰她考不好也不用担忧，只要尽力尽心就行了。
　　看到妈妈慈祥的面容，望子眼里含着泪花，点了点头。
　　高考时，考场门口站着密密麻麻的考生父母、亲人，他们陪着自己孩子来到考场门口，目送孩子进入考场，又在校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孩子从考场出来，然后会着急问孩子考得怎么样。
　　爸妈忙于家里的那片果园，哪有时间来陪望子。
　　她没有感到孤独，反而觉得这很自在、轻松。她每场考试都很准点进入考场，考试时遵照妈妈考前的叮嘱，稳扎稳打地做着考试卷子。
　　碰巧得很，让望子最高兴的是那晚用尽心思解出来的那道难题，在数学科目考试时，考着了同样类型的题。走出考场时，同学们问望子那道题做没有，望子说：“做了。”那些同学个个睁大眼睛，那意思表明：“望子，真厉害，那么难的题都做得起，肯定是考得好了。”
　　高考结束了，许多同学约望子外出玩玩、放松放松，可望子心里想到的是回家帮助爸妈做些家务，减轻爸妈的负担。
　　高考后的第二天，望子就回到了家中，爸妈没有问望子考得怎么样？望子也没有告诉爸妈考试的情况。
　　其实，望子不是不想向最亲的人倾诉高考后的心里感受，她是担忧不知道怎么向爸妈说，要说考得不好，爸妈心里忧虑，如说考得好，又怕有变故，伤了爸妈的心。
　　爸妈很理解自己的女儿，女儿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不告诉自己考试的情况，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多问。
　　二妹想子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着问：“大姐，看你满脸高兴的样子，肯定考得很好。”
　　望子随口答道：“我又不是评卷的老师，哪能说清楚考得好不好？过一段时间，不就知道了吗？”
　　想子做了一个鬼脸，就不再问了。
　　其实，望子心中还是有数的，她感觉考试的题目不是很难，自己几乎都完成了。
　　等吧，等到结果出来，大家就知道了。
　　有一天晚上，望子睡着后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穿着古代举人才子的服饰，头上戴着官人长翅帽，一闪一闪的，好像她考起了举人，朝中人牵着马来接她，全寨人吹吹打打送她出村，那场景壮观热闹。走到村口时，她骑着的马不知是何原因，受惊吓飞跑起来，最后把她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她的脚摔伤了，她抱起自己的脚哭了起来。
　　二妹听到望子的哭声，赶快把她叫醒，醒来后的望子大吃一惊，一望自己的脚是好的，才知道刚才是在做梦。
　　想子问：“大姐，你睡着了，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呢？”望子本想把刚才的梦摆给妹妹听，又一想，算了，就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是咋搞的。”
　　望子终于梦想成真了。八月下旬的一天，气候进入夏末初秋，天气有些闷热，山野里时不时吹来一丝丝凉风，那凉风吹在身上，像城里人嘴里含着的冰棒，爽心死了。
　　望子一大早就上坡割猪草去了，在山坡上弄得满身泥土，满身汗水，快割满一背篓时，累了，站起喘喘气时，突然听到二妹想子远远地喊她：
　　“大姐，大姐，你考上大学了。通知书都来了，快回家吧！”
　　听到后，她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兴得不得了，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背着猪草和盼子一路小跑回家。
　　望子远远望着家门口站着许多人。当她背着猪草来到家门口后，爸爸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手里拿着一张红红的、硬硬的纸递给望子，卸下她身上背篼，高兴地说：
　　“儿啊，你考得全县第一名，你金榜题名了。”
　　望子把沾满泥土的两手搓了搓，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颤抖着从爸爸手里接过入学通知书，一看，果然是A省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瞬间激动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挂在脸上，和脸上的汗水交触一起，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爱儿见状，转身进屋拿了洗脸毛巾，给望子擦脸，擦着擦着，母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爱儿轻轻拍着女儿的头：“你真能装，考得这么好都不提前告诉爸妈，你知道爸妈这一段日子好担忧啊！”
　　望子不停地点头，连声对妈妈说：“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望子又转身拥抱了一下爸爸，刚才听到爸爸叫她“儿啊”时，她感到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男孩子。埋在心底里的那个誓言终于变成了现实：“男孩能做到的，女孩子也能做到，甚而做得更好。”
　　望子对着爸爸调皮地说：“爸爸，您还会认为姑娘不中用吗？”
　　“不会了，不会了，你看我家望子，心里一直记恨着老爸。”要子一句话，把在场的大家都逗乐了。
　　望子考上重点大学的消息，好比高山上敲鼓，四面闻名（鸣）。
　　那段时间，同班的许多同学跋山涉水，问道寻来，祝贺望子，有的还想邀请望子出去玩。她热情招待前来祝贺的同学，谢绝了一些同学们的好意，没有出去，就在家里陪着爸妈。
　　那些天，要子家里像办酒席一样，闻讯而来的亲戚寨邻，你来我往，络绎不绝，他们为深山里第一个金榜题名的“女状元”奔走相告，为大山村飞出一只金凤凰深感骄傲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