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穷途末路铁定心 越是艰险越要生（1）

　　开春了，爱儿又怀上了。为了稳靠一点，“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夫妻俩商定还是在洞里躲着，又准备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存放在洞里。
　　为生存，有时要子夫妇又会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溜回家里干一些农活。
　　那天早晨，正值春播耕种时节，天空万里无云，红彤彤的太阳从高家山东边山顶冉冉升起，时到午时，太阳光像火苗一般，烤灼着土地、山川、森林和地里劳作的人们。
　　要子夫妇像往常一样悄悄地从山洞里回到家中，早早吃了早饭后，就扛起锄头，去薅一块包谷地里的头道草。
　　那块地离要子家较远，边上有一片林子，林子连着大山，一般不会被人看见，即便有人来了，也能马上跑进山中，在这里劳动安全。
　　要子薅着薅着，满身是汗，见周边没人，索性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这样干起活来，感觉要利索一些。
　　“你还是把衣服穿上，把身上晒脱皮了，晚上会火烧火燎的痛。”爱儿看见要子光着膀子心痛，劝他把衣服穿上。
　　“没事，晒点阳光有好处。”要子边说边埋头，专注地为包谷苗除草、松根、垒土。
　　“要子，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哈。”爱儿告诉要子后，立好锄头，朝着林子里方向走去。
　　“去吧，在林子里躲躲太阳，多待一会儿，你又怀着娃儿，很辛苦，我一个人干就行了。”要子心痛着妻子。
　　太巧了，爱儿刚进林子，蹲着方便时，乡计生办主任平德玉带着一帮计生干部突然摸到了要子干活的土里，把要子团团围在中间。
　　“王要子，今天终于逮着你了，你该去办手术了吧！”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要子吓了一大跳。
　　要子抬头一看,七、八个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据介绍还有县计生局人口稽查队的人，一些人手里都提着一根木棒，稽查队的人腰里还挂着手铐，看架势要想跑是不可能的了。
　　“他妈的，真是大白天‘闯鬼’了，这帮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王要子正琢磨时，领头的乡计生办主任平德玉不知是软索套猛虎呢？还是有意套近乎，改了口气说：“哥子，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们家已经生三胎了，早就应该去把手术办了，那计生罚款已经上万。”
　　还叫哥子，黄鼠狼给鸡做笑脸，没安好心。
　　这时，要子心里万幸的是，爱儿刚刚离开他，到旁边林子方便去了。不然爱儿落在他们手里，那才是扁担挑钢钵，两头都滑脱。
　　为了能让爱儿好好躲着，要子高声地说：
　　“不要说了，办就办，我和你们走不就行了吗？”
　　平主任看到地里还有一把锄头，知道王要子妻子肯定一道在地里干活，不会离他很远，于是不想急于叫走要子。听到要子大声说话，想必是故意给妻子传递快跑信息，于是说：
　　“老王哥，你妻子又怀孕了吧，你这样大声说话，明显是给她报信儿，不要再躲了，这样下去，你们今后会很后悔。”
　　马可接着说：“我们对你家够宽了，你家没间隔就生二胎、三胎，不要认为我们拿你家无法，我们目前在迎检今年计生季度检查，时间一时抽不出来，要不然早就处罚你家了。你们家真是太倔，生男生女有啥不一样嘛。”
　　要子瞪了马可一眼，眼里射出不满怒光，心想：“你爸妈福气好，你家祖坟冒了青烟，生了你出来，要是生不到你，比老子还躲得凶。”
　　再说不远的爱儿正蹲着方便，听到说话声，感觉有些诧异，慌张张地提起裤子，站起往土里一看，哎哟，一帮人正围着丈夫。
　　那不用说，肯定是计生干部找来了，看样子丈夫在劫难逃，跑回家中，把消息告诉爸妈，让爸妈来救要子，不，不能这样，自己现在还怀着，爸妈知道后，又像上次一样耍横，惹得寨子里的人跑来观看，这对自己不利。
　　算了，听天由命，抓都抓着了。即便丈夫被办了手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住的，万一生下来是个儿子，不就解决大问题了吗？
　　这时，爱儿听见要子大声说：“就我一个人，我妻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脚长在她身上，我哪知道她去哪儿了呢？”
　　平主任哪里会相信王要子的鬼话，接过话茬：“你不要撒谎了，一人两把锄头，鬼才信。你这样大声说话，明摆着是给你妻子通风报信。快把她叫出来，一起去办手术。”
　　爱儿领会了丈夫大声讲话的意图，在林子里躲着，大气都不敢出。
　　平主任看要子东张西望的样儿，怕他逃跑，就给要子打招呼说：“我给你讲哈，现在计划生育工作是思想通的自己走，思想半通的扶起走，思想不通的拉起走，思想顽抗到底的就捆起走。还有，你只要敢跑，我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奉劝你千万不要打跑的主意或拒绝不走。”
　　要子明白姓平的话，就是他们有权利捆绑他走，手里提着的木棒，还有手铐，必要时是可以行凶打人或铐着你走。他转而一想，妻子应该早就看到这一切，这下子应该安全了，于是丢下锄头，对着平主任他们说：“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个个手里都提着木棒，拿有那东西（指手铐），我哪敢跑，别说些废话了，要走就走吧！”
　　平德玉一行知道要想抓住他妻子是不可能的了，要子把衣服穿上，把他夹在中间，严严实实把要子护送到了乡计生办。
　　到乡计生办，平德玉一行把王要子关到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平主任岂敢懈怠，立马安排两名计生干部把守着门，怕他逃跑。
　　一会儿，平德玉安排比较精明能干的马可和另一名身高体壮的计生干部送王要子到县计生指导站办手术。
　　“马可，你们两个送王要子去县站，一路上小心点，这人是亡命徒，弄不好他会找机会跑的。”平德玉反复给马可和另外一个计生干部交代。
　　“平主任，放心吧，上车后我们一人坐一边，把车门锁上，中途不停车，我看他能像‘孙悟空’那样会变、会飞，我才不信呢。”马可蛮有把握地回答说。
　　上车前，平德玉给王要子说：“王哥，我们现在送你去县计生指导站办手术，据调查，你家已经生了3个孩子了，早就应该办手术了。指不定你家妻子又怀孕了，你们这样肆无忌惮地和计生政策对着干，是违法的。如果你妻子真的怀孕了，你办手术回来后，要叫她赶快去县计生指导站办补救手术。”
　　平主任又接着说：“还有，你要听打招呼，好好把手术办了。办手术后，我们会用车子接你，送你回来。你有什么要求，可给我们提，但千万不要打逃跑的主意，那样你真会吃亏的。”
　　要子知道被逮着了，是点子低，有什么法子呢？他看到平德玉那帮人抓到他，就像遇到一件大喜事那样止不住的高兴，心里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要子心烦得很，闭着眼睛，听着他们说话，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虚情假意，不愿搭理他们，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老子不管他，一定要寻找机会逃跑。
　　听到平德玉像大人给小孩儿交代什么一样，要子烦上加烦，他硬生生地回答说：“办就办嘛，有啥了不起的，落在你们汤锅里，舀进舀出随你们，啰嗦啥呢？”
　　“平主任，别说了，你看王要子这个态度，就是对牛弹琴，白费劲，少说点，留点口水养牙齿。”马可插话，话里夹枪带棒。
　　“叫花子烧钱纸，钱少话多，要走就走吧，还等啥呢？”王要子更比马可的声音还大，说的话更难听。
　　在路上，要子提出要方便，马可他们知道要子在使坏，懒得搭话，不予理睬。车子开得飞快，一点机会也不留给他，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很无奈，任由那两个小子摆布。
　　车子直接开进县计生指导站门前的院子里。进站后，仔细一看，县计生指导站坐落在县城的北面斜坡上，门前有一个停车大院坝，可停几十辆车，大院坝三面有很高的围墙，进院坝前面是一道很大的铁门，白天夜晚，有人值守，只有内部车辆才能进出。车辆进出要经值班保安同意，铁门随时锁着。从停车院子里下车后，要上10多步较陡的石梯，石梯两旁有铁护栏，上完石梯，有一个小坝子，坝子边进门处又有一扇很大很高的大铁门，大铁门中设置有一道小铁门，小铁门挂着一把大锁，进出都要经过保安同意才能开锁，进去后想出来，必须要持有县站出具的证明。
　　那守门的保安长得满脸横肉，五大三粗，随时都把眼睛鼓得圆圆的，脸总是马着，像别人借他米还他糠一样，看那样子，想让他开恩，放你一马，那是白日做梦。那家伙放要子进去后，有意甩了甩手臂，显摆自己功夫了不得，意思是你个子再高大，进来了就别跑，没门。王要子扫了那家伙一眼，低着头走进了县站。
　　县指导站房子5层楼高，2000多个平方，四边都是房子，中间有一个天井，约有50平米宽，是办手术人员活动的空间，一楼是办公室，办公室有一间关计生对象的屋子，二楼、三楼是手术室，四楼、五楼是手术后疗养护理室。
　　那栋房子门口紧靠门前公路边，停车院子两边都是建筑物，县站房背后有一块约1亩地左右的菜土，停车院子旁有一小路可绕到菜土里，菜土后边有一个小荒坡，小荒坡紧靠着县城的绕环城公路。
　　一至五楼都设有厕所，厕所靠后面菜地一边。一楼厕所装有铁窗，二至五楼都没有。
　　马可他们把王要子交给县站，办好交接手续，就返乡了。要子千方百计寻找逃跑的机会，脑海里想出了二套逃跑方案。
　　一套是万不得已就自残，用一个什么东西把手背血管划破，造成流血，使计生技术人员不敢动手术，然后寻找机会溜掉。另一套是借故到厕所方便时，看能否翻窗逃跑。
　　“哐当”一声，要子被推进一楼关手术对象的10多个平方的屋子里，屋里映入眼帘的都是人，有站着、有蹲着、有倚靠在墙上的，靠南墙还有人打地铺，衣服也是五颜六色，看样子，男女老少一应俱全。有几个人在吸烟，烟头一明一暗，青烟飘飘荡荡，满屋雾气腾腾，伴随着汗酸味，如妓女拉客一般，迎头扑上来。刚到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人唧唧咯咯小声说话，门一开，就只有呼吸声了，高高大大的要子进去后，眼皮翘起来，目光斜翻上去，寒着脸，一张嘴带着三分气，像以前大户人家的管家，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欠他的债。
　　百无聊赖中，要子粗略地打量了这间屋子，这间房子在进县站一楼的左边，只有一扇单铁门，靠停在院子边的一米多高的上面有一个大窗户，屋顶上挂着一盏电灯，白天夜晚都开着，不算亮。屋里充满了红黄的光，而外面，则被这光完全隔绝了，无论怎样努力望，都是满眼迷茫。灵光电闪之间，要子想起了千变万化的“孙悟空”，钻到妖怪肚子里捣乱，我有“孙悟空”本事吗？何况这只是一间毫无感情和感知的冰冷房子。
　　大体扫视一圈，居然有2个邻村认识的人，一打听，他们也是刚抓进来的，等待着办手术。一个进来好多天了，死不认账生了2个孩子，就被先关着，等待核实。那些人中，有的坐卧不安，有的一副无所谓的嘴脸，白天都大声打着呼噜沉睡。
　　不一会，有人在门边喊：“王要子，出来，准备手术。”走出这间屋子后，王要子提出方便，经同意后，被带进了二楼厕所。当他看到厕所窗子没有铁栏，心里暗自高兴，转身把进厕所的门锁栓上，“哗啦”一声，推开窗门，奋不顾身爬上窗台，一看下面不算很高，菜地里还种着菜呢，就毫不犹豫地先把脚伸向窗外，不顾一切，纵身从窗子边跳了下去。
　　工作员在门边都等了好一会儿，见王要子进厕所这么久了不出来，有些猜疑，就敲厕所门，敲几下后，没人回应，着急了，就立马砸开厕所门一看，厕所的窗户门被打开了，一看王要子人影都没有，料定跳窗逃跑了，于是大喊：“有人跳窗逃跑了，有人逃跑了！”站领导迅速安排保安从前面绕到后面楼下去追。
　　那横肉保安转过一个大弯到后面的菜地里，一看，哪还有人啊，王要子早就逃得无影无踪，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硬是让这小子跑了。
　　县站没追到王要子，立马打电话到乡计生办，把王要子逃跑消息告诉望山乡计生办主任平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