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朝思暮想生龙子 天不遂愿一场空（2）

　　小翠还给她讲解了一些计生政策：“现在国家有许多优惠的计生政策，凡是符合计生政策的独生子女证和双女节育户，都能得到一系列的计生奖励。”
　　“就我们村来看，大多数村民都意识到儿多母苦，生多了家庭负担重的道理，都不愿违反计生政策。现今，国家对计划生育已立法，计生政策越来越严，你不知道人们是咋评论计划生育的，叫‘拆了房推倒墙，跑了孩子抓他娘，打牛赶猪还牵羊，逼死老娘不补偿’。”小翠越讲越来劲了。
　　爱儿没有吭声，心里清楚，嫁给要子，自己就要听爸妈、听丈夫的话，管他抓得凶不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小翠说那么多，目的是对爱儿起到潜移默化的宣传说服作用，让她转变生育观念。可爱儿听而不答，小翠看到嫂子默不出声的表情，知道她家情况有些复杂，预测到今后要子哥家计生工作会十分难做。
　　到乡计生办，乡计生站手术人员给张爱儿检查身体时，告诉她：“你身上例假来了，还没干净，上不了环。”然后给她填了妇检证，算是参加一次妇检。
　　本来在要子家，乡计生办手术人员赵昕就可以来个我解缆，你推船，做个顺水人情，给爱儿检查一下，就知道能不能上，但要子爸妈的话把她惹火了，就懒得给她检查，硬是让爱儿冤枉走几十里的路。当然办不成手术，对上门磨蹭半天的那帮计生干部来讲，也算是猴子捞月亮，空白忙一场。
　　王小翠不愧是本家妹子，一路陪着爱儿去，陪爱儿回家。
　　给爱儿检查身体的那位计生技术员，填写完证后给她交待，要她身上干净几天后，及时到乡计生办把上环手术办了。
　　返家路上，爱儿气愤愤地给小翠讲：“那个叫赵昕的计生干部，怎么能这样呢？我公公和她吵了几句，说了几句气话，她就可以拿我来开唰，拿我当出气筒吗？为什么不替我想想，少跑这趟冤枉路。还有平主任，作为领导，为何不安排小赵在家中给我检查呢？这就是整人不要本钱。”
　　其实，爱儿在乡计生办没有办成手术，小翠知道原由后，就立马找了平主任，也生气地质问平主任：“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和普通老百姓一般见识呢？”
　　平主任自知理亏，没有辩驳，给小翠赔礼道歉，说他们都被王老伯俩老气昏头了，没有想到那么多，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恳请张爱儿及家人原谅，表示今后一定要好好反省，吸取教训，尽量多为群众着想。
　　小翠把平主任的歉意告诉爱儿后，爱儿心里的怒火才平息了许多。
　　再说张爱儿被叫走后，要子和爸妈深感焦虑，心想现在计生政策这么严格，要是今后生不到管用的，这不是要叫我王家断子绝孙啊。
　　晚饭过后好一会儿，张爱儿回到家中，要子迫不及待地拉着妻子进了里屋，指着她肚皮，问她办手术没有？
　　看到要子脸上焦急的样子，张爱儿有意逗要子：“办了，在我那里头按了一个小圈圈。”说完转头回到外屋吃饭了。
　　要子虽不高兴，但想到爱儿走了一天路，辛苦了，就赶快给爱儿热菜。
　　爱儿看着要子六神无主，端着菜不知往哪里搁的那个样子，着实感到既好笑又心痛，不忍心再瞒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个手术员说我身上来那个了，没干净，办不成。”
　　要子听到这话后喜出望外，心想，乖乖，真是老天开眼，去了都没办成，太好了。
　　“他们怎么放你回家了呢？”要子赶忙把菜倒进锅里，在灶台前把火点着，紧急着又追问了一句。
　　“难不成要留我几天，等那东西干净了，办了，才准我回家。”爱儿没好气地回答说。
　　要子回灶台后铲了铲菜，又问：“那帮家伙没跟你提啥要求吗？”
　　“提了呀，叫我身上那个干净了，就赶快去计生站办上环手术，否则，后果自负。”爱儿把计生干部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要子。
　　“说他妈鬼话，有啥后果，又没偷人抢人。”要子把热好的菜铲进碗里，放在饭桌上，越听越生气，马着脸转过身，掺了一瓢水在锅里，准备把水热一下，待爱儿吃完饭后好洗碗，心里有气的他，用力过大，那瓢水有一半泼到了灶台上，顺着灶台流到了地上。
　　丈夫打破砂锅，问到底，爱儿心里虽然有气，她更了解丈夫的脾气，千万不能火上浇油，于是就心平气和地对丈夫说：“你这个人，要改改脾气，他们也是工作要求嘛。”
　　“你这么晚了还没吃饭，肯定饿了，多吃点吧。”要子知道不该当着妻子面发火，就小心翼翼地招呼妻子吃饭。
　　要子了解完情况后，心里暗自高兴，他像小孩儿一样，在饭桌旁围着爱儿转来转去，无话找话说。
　　爸妈知道情况后，悬在心坎上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一整天憋在肚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打计生办来到要子家，叫爱儿到乡里没办成手术后，一家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知道计生办的人不会放过爱儿，会叫她去办手术，每季度要求妇检一次，看你怀上娃儿没有。
　　当天晚上，家里人聚在一起，讨论是去办手术呢，还是不去办？
　　“这是天意，把你弄到乡计生办去了，也没办成。没办成就算了，还叫你过几天自己去，怕是脑壳进水了。”老爷子猛吸一口旱烟，慢慢地吐了一缕烟子后说。
　　“不去，办什么办？大不了就是罚款。反正老子家站起就那么高一个，坐起就那么一坨，随他们便。我听寨子里人说，有些人办了后，就去找土医师取那‘鬼东西’，花钱不说，那些土医师拿一个小铁钩把那个圈圈勾出来，不小心会引起大流血，很危险。找正规医院取，是违反政策的，花多少钱，人家都不敢取，还去办啥子嘛。”老太太压根儿不同意去办这个上环手术。
　　消息传到爱儿爸妈耳里，岳父岳母急三火四跑到女婿家，说的话和二位亲家一拍即合，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同意去办。
　　爱儿爸妈来家中的那晚，爱儿和要子躺在床上，又扯起了办手术的话题。
　　“爱儿，两边老人都不同意你去办手术，我看是对的，这年头老实人吃亏，除了金花嫂讲的那一户外，还有苟家湾有一家人还不是偷着生几个了，那家人穷得叮当响，也没把他家怎么样。”要子说道。
　　“你这人，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以后，少说别人家的闲事。还有，脾气要改改，不要动不动就发火。”
　　要子翻过身来，抱着爱儿：“好，我一切听你的，只要我们生到儿子后，就去办手术。”
　　“一头犟驴，还嘴巴甜。”爱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捏了一下要子的鼻子。
　　“你敢捏我，胆子搞大了。”要子边说边紧紧抱着爱儿，两口子亲热得不得了。
　　计生办干部多次到家中，通知爱儿去妇检、办手术，她一次次躲着，死扛着不去，按规定一次不参加妇检罚五百，因家里没有钱，计生办的就把陪嫁的那台黑白电视机都抬去抵妇检罚款了。
　　又过几个多月，张爱儿身上的“大姨妈”没来，总想吃酸的东西，她知道自己准是又怀上了。
　　怀孕后，爱儿就悄悄地躲在自己的爸妈家去。
　　她知道家中有一个存放红薯的宽敞的地窖，往地窖里一躲，上面盖着地板，地板上又放着家具什么的，根本就发现不了。
　　计生干部曾经去她爸妈家找过他们，张爱儿就躲在地窖里，与计生干部玩起“地道战”，哪里能找得到她。
　　九个多月后，张爱儿生了二胎，生下的又是一个女孩。
　　生下孩子后，要子夫妇的愿望没有实现，一心一意想生儿子，就给二女儿改名叫“想子”。
　　爱儿后家坐在寨子边上，离寨子很近，经常有人来爸妈家里玩耍。
　　爱儿怀二胎时，爸妈怕爱儿暴露，就经常把门关着，不与寨子里人接触。有时寨子里的人来玩，爱儿就迅速躲进窖洞里，生怕别人看见。
　　窖洞虽然宽敞，但是用来存放红薯、白菜什么的，透光透气差，闷得难受。在窖洞里躲着，不见光亮，像坐牢一般。
　　爱儿怀上第三胎后，两口子商量，不再去爸妈家躲了，因为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怕那里的人举报，连累到爸妈。
　　还有那些计生干部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查找到那个地窖，那不就是瓮中捉鳖吗？
　　于是，他们就听了老爸的话，躲藏在家背后大山的山洞里，这里虽然条件差，但比窖洞透光透气，还能躲能防。洞口边能居高临下，观察山下的动向，把家中的“地道战”变成了山里的“游击战”。
　　怀孕第三胎那段时间是春夏之交，洞里凉爽。可山洞里虫子多，有山鼠、毒蛇，怪可怕的。
　　为了防毒蛇咬人，要子在洞口周边撒上一些雄黄，又从家中捉了一只白鹅在洞口边喂着，白鹅像一条忠实的狗守着洞口，在洞边游来游去，蛇哪敢靠近。
　　要子夫妇在这洞里艰难地躲了大半年时间，快要临产时，又只好悄悄躲进岳父岳母家，在家里生小孩，要方便得多。
　　到岳父母家第二天下午，计生办那帮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要子夫妇在后家躲着。幸亏那帮计生干部来时，被在门口割菜的张贵喜看见了，老爸迅速转身，跑进家门，赶忙叫女婿、女儿躲进窖洞里，又搬了一些东西盖在洞口上，遮掩好。
　　计生办到后，四处翻箱倒柜，忙活了大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找到要子夫妇，只好凶巴巴地给张贵喜夫妇交代了包庇计生对象，造成计划外生育，就要给予严重处罚的有关规定后，就离开了。
　　那天，恰逢炎热九月，气温极高，受到惊吓折腾的爱儿痛得汗珠大颗大颗地直往上冒，又顺着身体躺在床单上，全身湿透了，床单也湿透了一大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妈妈守在床前，鼓励着女儿：“又不是生第一胎，这么大一个东西要从肚里出来，哪有不疼的，用力，使劲用力，加把劲就生了。”
　　在妈妈的帮助鼓励下，爱儿使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
　　这小孩生下来，黑小无比，要子夫妇就给她取名叫“黑子”，小孩眼睛紧闭，滴水不进，命短，还没满一周就夭折了。
　　看着死去的孩子，虽是一个女孩，但那毕竟是爱儿身上的肉啊，为了生孩子，长期在山洞里躲着，吃尽了许多苦头。想到这些，爱儿伤心地哭了起来。
　　“爱儿，别哭了，有啥子哭的，反正是个不中用的。”要子说这话时，好像卸脱了什么包袱一般，轻轻松松，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这人，良心好歹毒，我怀了她9个月，你哪知道怀孩子的辛苦，才说得出这样满不在乎的话。”爱儿越哭越伤心。
　　要子看到爱儿伤心欲绝的样子，知道自己话不对，赶快赔不是：“爱儿，不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嘛，我这臭嘴，真不会说话。”边说边想用手打自己嘴巴。
　　看着要子悔过的真诚样子，爱儿拉着要子手说：“这孩子天生没命，不怪谁？但我怀着她时，躲来躲去的，这对孩子是有影响的，我们也有过错啊。”
　　要子急忙安慰爱儿说：“爱儿，我知道错了，今后我保证小心说话，不惹你生气了好吗？别哭了。”然后拿起纸巾，轻轻地、慢慢地给爱儿把挂在脸上的眼泪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