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孩子们的游戏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看男孩子们在玩些什么。此时小龙崽和先前摔跤的那几个小伙伴正在打棒。方法是，为了述说方便，我们把他们分成打棒一方和守棒一方。打棒一方用一尺来长，大拇指粗细的两根木棒（一般是一根略大一根略小），将较小的一根横架在两块砖头（或者石头）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独木桥，叫着“棒门”。然后用较大的那根木棒把较小的木棒使劲挑起来，挑得越远越好；守棒一方则站在适当的地方努力将飞来的木棒抓住，如果在落地之前抓住了，打棒一方这一轮的得棒数就为零，这时候守棒一方就变成打棒一方。但是守棒一方如果抓不住，这时候就由守棒一方将木棒丢回来，打棒一方则要抓紧时机用拿在手里的木棒将丢回的木棒尽力往外打，这时候打得越远越好，然后由打棒一方用自己手里的木棒作为量具，从“棒门”一直丈量至另一根木棒的地方，得出的数字就是以“棒”作单位的数量，比如“二十一棒”、“三十二棒”等等。如果打棒一方不出现失误，可以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棒数达到双方约定的棒数为止，这一盘就赢了。但如果出现失误，则马上变换位置。失误一般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当守棒一方将木棒往回丢的时候，如果那丢回的木棒落到了离“棒门”不足一棒距离的时候，打棒一方所得棒数为零，取消打棒方资格；二是如果打棒时候没有打着木棒，形成“打空”，打棒一方所得棒数为零，取消打棒方资格；三是由于打棒的部位出现问题，棒子落地离“棒门”太近，守棒一方用机智动作将木棒送回“棒门”，打棒一方所得棒数为零，取消打棒方资格，一句话，只要打棒方所得棒数为零时，就要交换位置。
　　这时候五叔和七叔来到小龙崽打棒的地方看打棒。当小龙崽刚从对方手里接过棒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五叔却要替小龙崽打一盘，小龙崽将两根木棒交给了五叔。只见五叔起好架势将其中一根木棒用左手向上抛了起来，接着用右手将木棒向抛起来的木棒狠狠打去，可惜他用力过猛，一下打在木棒的尖端，那抛起的木棒在原处转了几个圈。落到了“棒门口”，孩子们一声大笑：“打空了！得零棒！”小龙崽遗憾地将两根木棒交给了对方。
　　五叔给小龙崽帮了倒忙，笑着站到旁边看去了。
　　对于胜负的奖励或者处罚，一般只设处罚。处罚的方式多种多样，比如打手板，爬树，沿着某地转圈等等，最严厉的处罚要算是“钻胯下”，胜利一方站成一排，双腿叉开作“骑马”的姿势，输了的一方勾着腰从胯下爬过去，胜利一方一边“骑马”一边用拳头擂打，所以输的一方既要“钻胯下”受辱又要挨打，真正是“月婆子渦痢两头吃亏”。
　　关于对输的一方怎样处罚的问题，“孩子王”有决定权。在小龙崽的游戏圈子里，小龙崽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所以关于处罚问题也就是小龙崽一句话。由于小龙崽身材比较高大，“钻胯下”比较吃力，而且小龙崽觉得那“钻胯下”不大好，所以在小龙崽的游戏组里从来不用“钻胯下”的处罚。这一次小龙崽一方又输了，小龙崽看看周围，附近不远处有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小龙崽不假思索地说：“爬树，输了就爬树！”于是小龙崽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男孩子们特别喜欢玩的游戏还有“打岩菩萨”。玩的方法是，把一块薄石块立起来，那就是“岩菩萨”。在离“岩菩萨”一定的距离划一道线，参加打“岩菩萨”的人一律站在这一道线后面，拿着石头瞄准“岩菩萨”并努力将“岩菩萨”击倒。
　　还有一种方法是，首先每个人在“岩菩萨”后面丢石头，丢的远近可由自己选择，丢在远处的先打，依次类推。丢得远和丢得近各有好处和坏处，远处的可以先打，但是命中率低些；近处的命中率高些，但是你要等到别人打不中才有机会。
　　谁击倒了“岩菩萨”谁就为赢，赢一次记分若干分（分数由大家议定），谁先达到总分谁就是这一盘的第一名，其余的人按照分数排名次，第一名受奖，最末一名受罚。
　　“打岩菩萨”最普遍的是用“香棍”实行奖罚。首先议定，最末一名要给第一名几根“香棍”。至于为什么要用“香棍”实行奖罚，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你别看这用“香棍”进行奖罚，实行起来还有不少麻烦。那“香棍”必须是烧剩下的小半截，只有家家户户的神龛上的香炉里才有。孩子们为了得到“香棍”，千方百计到别人家的神龛上去偷，如果被主人发现，须得大骂一顿，所以孩子们为了偷“香棍”，常常想尽了主意。
　　时近半日，环儿想起小龙崽小凤儿应该回来吃点心，但是孩子们遇上好玩，就把吃点心的事抛到了脑后十万八千里，谁还记得饿呢？于是环儿就想去看看。刚好基叔也从芙蓉楼里回来，听说环儿要去叫孩子们吃点心，于是他也想去看看，夫妻二人一同向城东半月亭走来。
　　文人们常常喜欢写春天的美丽，春天的温暖，春天的生气勃勃。但其实，这些都只是人们的感觉。大自然的运行有它的自然法则，它们却不管你人类对它们喜欢不喜欢。对于处在幸福快乐之中的人来说，一年四季都是美丽的、温暖的、充满阳光的；而对于处在痛苦之中的人们来说，大自然永远是严峻的、冰冷的、黑暗的。无所谓春夏秋冬，寒暑易节。就拿我们熟悉的的环儿来说，马嵬坡变故以后，龙标避难十年，对于她来说，没有一天是晴朗的、温暖的，整整十年，她全都在冰泠中度过。可是自从基叔来到龙标，在环儿看来，龙标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而且永远是晴朗的、温暖的。
　　眼下，按照自然季节，已经到了深秋。有古诗说：“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钩。”读着这诗，不免有一种空旷清泠之感。但是在环儿的家庭里，却一点也没有清泠的感觉，反而常常处在一种温暖祥和的气氛之中。
　　人们为什么在九月九日要弄出一个重阳节呢？这事情谁说得清。也许有来历，但我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是一个节日。
　　仔细想来，节日是属于孩子们的，所有的节日都是属于孩子们的。一个家庭，如果没有小孩子，谁有兴趣过节日？那节日过起来也乏味，粗茶淡饭匆匆吃过，该做什么做什么，过什么节。
　　可是有了孩子们就不同了。孩子们消息灵通，那一天是什么节日，他们早早就知道了。这天，小龙崽和小凤儿从学堂回来，立即跟爹妈说起了过节的事：
　　“妈，今天重阳节呢，听先生说，重阳节是老人的节日，是吗？”
　　“是呀，今天是你们爹娘的节日，你们兄妹俩有什么表示呢？”
　　“祝爹妈节日快乐！”
　　“祝爹妈永远年轻！”
　　“祝爹妈……”
　　“好啦好啦，两兄妹懂得孝敬爹妈了，有长进！今天晚上给你们吃鸡腿鸭子腿，还给你们吃重阳糕！”
　　小龙崽小凤儿得到爹妈的赞许，满心欢喜。接下来就是吃晚饭，吃鸡腿鸭腿。晚饭吃过，全家人又一块儿吃“重阳糕”。
　　最有意思的是吃“重阳糕”。当妈妈把一盘“重阳糕”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时，小龙崽和小凤儿一齐“哇”地一声，惊奇地看那“重阳糕”：只见那重阳糕作成宝塔形状，小凤儿数了数，共有九层，上面还有两只小羊，小龙崽问：“为什么做成九层？”爹爹反问小龙崽：“你们俩兄妹想想，为什么要做成九层，谁说对谁先吃糕。”
　　于是两兄妹动开了脑子。“知道了，‘九层’表示‘九月’！”小凤儿说。
　　“再想想，还有什么意思？”
　　“奥，知道了，‘九层’还表示‘长久’，今天九月九日，不正是‘很久很久’吗？”
　　“对了么！”五叔七叔一齐大声说，两兄妹也高兴得不得了，直拍手板。但是小凤儿忽然敛住笑容，认真说道：“只是这两只羊……”小龙崽刚提到“我明白了……”时，两兄妹一齐说道：“两只羊，是重阳，重阳节要吃两只羊！”
　　一时间，一阵阵欢笑声从博雅楼里面传出。
　　三妹子带着小馨儿和小旺儿来了，还在门外就要两个小姐弟叫哥哥姐姐要糖吃：“龙哥哥凤姐姐，我们要吃糖！”俩姐弟的嘴巴好甜好甜，于是环儿将重阳糕切开，大家分吃。
　　三妹子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对龙标地方的方言俗语却知道不少，此时她想起龙标地方关于重阳节的一些四言八句，于是逗小龙崽兄妹道：“来，姑姑给你们说个‘四言八句’，看看你们两兄妹谁能记住。”
　　“九月九，是重阳；放纸鹞，线爱长。”
　　两兄妹抢着回答。
　　基叔本来想起几首古人关于重阳节的诗，但他想此时也不是他卖弄古诗的时候，不如随便撮合几句四言八句以取乐，于是说道：
　　“菊花黄，黄种强；菊花香，黄种康；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
　　环儿也来了兴致：
　　“八月中秋哥送饼，九月重阳妹送鞋。”
　　全家人（包括三妹子三娘儿）都沉浸在无比的快乐之中。
　　忽然，一阵急促的“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许多人呼唤的声音：“李龙李凤，快去半月亭那边玩去！”
　　小龙崽小凤儿一听呼唤，早按捺不住，只说得一句“爹妈叔叔三妹子姑姑你们玩，我们玩去了”一句话，两兄妹一溜烟跑出了博雅楼。随着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一大群孩子们向城东方向而去。
　　孩子们走了，大人们顿时寂寞起来，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也关好屋门向孩子们去的方向走来。
　　九月九的晴朗夜空果然是那么的迷人，半满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大地月光如水。这么美的夜色，怪不得孩子们如此高兴！当基叔一行人走近半月亭的时候，无数的孩子们早在那里闹得砸开了锅。这时候你要想找到小龙崽和小凤儿的踪影，谈何容易！于是他们也只得到处走走，说一些闲话。但是还好，三妹子的两个小宝贝倒是不敢离开妈妈，他们姐弟俩真的成了大人们取乐的好宝贝。
　　最初的打打闹闹渐渐平静下来，接着是有组织的集体游戏，大草坪里很自然的分成了许多游戏小组：有的在玩“猫啖鱼”，有的在玩“丢包”，有的在玩“捂杨哈子”，有的在玩“打雷”，还有的在玩“抢狗儿”……
　　离基叔一行人最近处，有一伙小朋友全都瞄着腰轻轻地向前跑着，并且时时变化着跑的方向，中间一个人不时向奔跑的人扑过去。突然，中间那个人一下将奔跑的人抓住，大家立即围了上来，每个人把那个被抓住的人身上抓了几下，放在口里做吃的动作。三妹子说，那是在玩“猫啖鱼”，那个被抓住的人是一条鱼，每个人都要吃几口。吃了以后，那个人马上变成啖鱼的人，大家要赶快跑开，要是谁被抓住，谁就是鱼，又要被大家吃了。
　　再过去一点，有许多小孩子蹲成了一个圆圈，有一个人围着圆圈飞快地跑着。忽然那人的身子一低，飞快地跑向他原来的位置，接着有一个人接着跑。忽然那个跑的人蹲了下来，可是没有人接着跑，这时大家一齐笑起来，原来包就丢在一个人的背后，但是那个人却没有发现，那个人就输了，要讲一个故事或者唱一个歌，然后由他开始新一轮的丢包。
　　三妹子说：“到那边看看‘捂杨哈子’。”那里有一伙小朋友围着一个人跑，中间一个人用布蒙着双眼，那人就是“杨哈子”。周围跑的人不时轻轻走近“样哈子”打“样哈子”的屁股。要是谁不小心被“样哈子”抓住，就要顶替原来的“杨哈子”做新一轮的“杨哈子”。
　　大家又走到一个地方，这里有一伙小朋友面对面站成两排，手拉着手，忽然一个人弓着腰从大家的手下面钻过去，两排人一齐用力向下捶打。三妹子说，那叫着“打雷”。从下面钻的人叫“钻雷”，钻雷的人要动作快，要是动作太慢，你也许就会被大家打倒，钻不过去，又要罚你重新来一次“钻雷”，那就要多吃苦头。一般来说，“钻雷”是轮流来。
　　“抢狗儿”的游戏还要复杂一些。一伙小朋友依次站在一个人的后面拉着第一个人的衣服，这些站在后面的人都是“狗儿”，那最前面的人就是“狗儿的主人。这时有一个人从远处悄悄地走来，一路上还做敲壁板子的动作。当那人走近“狗儿”的主人时，用一块石头向“狗儿”的脚下打去，“狗儿们”立即发出“汪汪汪”的叫声。于是那人跟“狗儿”的主人有下面一段对话：
　　“叮叮当当打开门！”
　　“你是哪里人？”
　　“我是天上养花人。”
　　“下来做什么？”
　　“买个狗儿守房门。”
　　“狗儿还没生下来。”
　　“我刚才听见狗儿叫，生了狗儿还瞒我？”
　　“只生了一个，自己要留着守房门。”
　　“你到底肯卖不肯卖？”
　　“告诉你没有狗儿卖。”
　　“你不肯卖狗儿给我，不要怪我不客气！”
　　“难道你要抢狗儿？”
　　“你不肯卖，我也只好抢了，别怪我不客气！”
　　于是“抢狗儿”就开始了。这时候，一方拼命地抢“狗儿”，另一方拼命护“狗儿”，一场紧张的争夺开始了。终于，第一个狗儿被抢走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狗儿”最后全被抢走（凡是被抢走的“狗儿”不许往回跑），这一盘就是“抢狗儿”一方赢了。
　　小龙崽小凤儿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爹妈，发现了两位叔叔和三妹子姑姑，于是他们走到一起来逗着小馨儿和小旺儿玩。
　　夜已经很深了，孩子们也玩得疲劳了。大草坪的人渐渐稀疏起来，孩子们大人们都先后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心满意足地度过丰富多彩的重阳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