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四十四章
作品名称:风萧萧 作者:渭水 发布时间:2021-08-26 09:00:34 字数:4436
第四十三章
这年年底,翠琴领着女儿珍珠来到陆云,带着礼物,看望月娥和老朱,想在陆云过春节。见到自己的亲人,月娥很高兴,办了许多年货,想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可老朱心里不愉快,觉得没有自己的亲人,来来去去都是月娥家的,要是他不在世了,这房产由谁来继承呢?他越想越难受。
一天,附近商场搞展销,月娥领着珍珠去逛商场,想给珍珠买件合适的衣服。翠琴把自己当做佣人,在家打扫房子,准备过年。老朱在房间整理他的账务。
月娥领珍珠出了门,翠琴进老朱房间拖地,老朱盯着翠琴看了半天。翠琴虽然是乡下人,却身条长得清秀,看上去有几分姿色,老朱第一次见到翠琴就有些动情,只是那时他一个心在月娥身上。而现在他对月娥冷淡了,却想在翠琴身上打主意。当家里只有他和翠琴两个人的时候,便性欲发作,上去抱住翠琴,连连在脸上亲吻。翠琴误以为老朱是以兄妹之情爱她,虽然心里难受,但还带着敬意,说:“哥,别这样……”老朱以为翠琴已经应允他了,便使出更下流的动作,解翠琴的纽扣,摸她的腰身,要把她往床上抱。翠琴这时生气了,再也控制不住,出手照脸给了老朱一巴掌,问:“你要干什么?”甩手就往出走。老朱摸着自己的脸,看着翠琴走出去的背影,恼羞成怒。
翠琴下了楼梯,在小区院子里转了几个来回,气慢慢消了,心想:“也许是老朱哥太爱我了,一时冲动。不应该为这事过分计较,情是情,以后还得经常来往。就让它过去吧。”等月娥和珍珠回来后,她跟随她们又进了家门。
但老朱却把这件事记恨在心。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这口气一定要出。
除夕傍晚,吃过年饭,都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看春节文艺晚会,老朱却连一个招呼也不打,就出去了。月娥觉得蹊跷,也跟了出去,边走边问:“你要去干什么?”
老朱头也不回,说:“我出去散散心。”
“大年三十,人都在家里,团团圆圆,你出去散什么心?谁惹你了?”
“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老朱边走边说。
月娥不放心,怕出啥事,就一直跟着。
他们来到滨河岸上,老朱站住脚,问:“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月娥拉住老朱的手,诚恳地说:“你有啥想不开的事情,现在就直接对我说,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别人。”
老朱抬头望着远处,不愿开口。
“说呀!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一说不就完了?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唉,还是不说为好。已经过去了,就算了。”
月娥越感到莫名其妙,说:“到底是什么事,你让我知道一下不行吗?”
“你觉得翠琴这人怎样?”老朱突然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问。
月娥一下子懵住了,问:“翠琴怎么啦?”
“我说了,你也许不信。”老朱长叹一声。
“是不是偷了咱家的钱啦?”
“不是。”
“那倒是啥?”
“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什么。贼无脏,硬似钢。”
月娥想:肯定是偷什么东西了,或许是自家的,或许是别人的。但她又想,翠琴和我们接触时间长了,没发现有这种毛病呀!就说:“你要不说,我回去问她。”
“你别问。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不问也行,可是你总得让我知道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朱说:“昨天你和珍珠上街去了,她打扫房间,我整理账务,她拿着拖把,到我房间,装作拖地,突然抱住我,要和我亲热。我一下愣住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和她亲了?”
“差一点儿。”
“得啦!你是怎样的人,我还不知道!肯定是亲了——这个妖精,我要让她早点滚!”
“你听我说完。当时我真的有点动情,可是一想,她是我弟媳呀!我怎能干这种事?就把她推开了。她不好意思,就下楼去了。你发现没有?昨天到今天,她神情不那么自然。”
月娥一想,是的,翠琴昨天到今天情绪是有些不正常,莫非是因为这事?回去要问个究竟,便说:“回去!”
一进家门,翠琴和珍珠正在看电视,春节文艺晚会进入高潮,主持人倪萍和赵忠祥在热情洋溢地报下一个节目。
月娥走到跟前,在翠琴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声说:“你过来一下。”她进了自己的卧室,翠琴跟了进去。
“翠琴,我还真没看出,你竟是这种人!”
翠琴脸一沉:“我怎么了,姐?”
“怎么了——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做什么事了?”
“你偷汉子偷到老朱身上来了!你还有脸在这儿呆?”
“是他给你说的?”
“你先说,有没有这事?”
“你把他叫过来问!”翠琴转羞为怒,显出正气。
“老朱,你过来!”
老朱坐着看电视,没有动,轻描淡写地说:“不要问了!提那干什么,已经过去的事了。”
“不行。你过来!”月娥大声道。
老朱过来了。
月娥盯着老朱:“你把昨天的事再说一遍!”
“不说了,也许是翠琴一时激动,拉我,我劝告她,她就出去了。就这,再有说的什么?”
翠琴上前一步:“究竟谁拉谁了?你把我往床上抱,我搧了你一耳光,是真是假?”
“你血口喷人!做贼心虚!”老朱用指头直指翠琴的脸。
翠琴气得大声哭泣:“谁血口喷人,天知道!呜——呜——”
月娥站在中间,断不清谁是谁非,气得大声喊:“没有一个好东西。都给我往出滚!”
老朱理直气壮:“月娥,谁往出滚?这是我的房子!”
月娥对着翠琴喊:“你往出滚!”
“滚就滚。从今刀割水洗,以后你也少到我家来!”翠琴拿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出走。珍珠跟了出去:“妈,咱明天走不行吗?现在往哪儿去?”
“住旅馆。明天回。”翠琴牵着珍珠,义无反顾地走了。
从此两家结为冤仇,不再来往。
第四十四章
2003年底,朱效庆从新光轴承厂退休。当时,他有一百万元的存款,在陆云市有一套八十五平米的住宅,每月有四千多元退休金,可以在陆云和月娥安度晚年。可是,他不满足于这种档次的生活,他还要继续折腾。他在周至县城开了个五金门市部,雇人经营,每年可有三、四万元的收入。有钱就要挥霍,有钱就得享受。月娥比他小一岁,他嫌月娥年老色衰,于是在周至县给他找了个不到三十岁的小蜜,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同居。将月娥一个丢在陆云,每月只给几十元的生活费,让她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他安慰月娥说他在外边做生意挣钱。老朱过一段时间回陆云住一两天,月娥也搞不清他在外边究竟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手中有百万元的存款。月娥不放心,跟随老朱在周至县走了一趟,老朱让她看了自己经营的五金门市部,月娥才放心了,便在陆云安心居住。月娥心中有一颗定心丸——陆云的房产登记证上户主姓名是刘月娥,这说明陆云的房产所有权属于她。她把那房产证牢牢地攥在手里,不给朱效庆。以防万一,她把房产证缝在衣服里,随身携带,以为这样便万无一失。老朱却有他的打算,他从不提房产证的事,让月娥不产生对他的怀疑,让她安安心心住在陆云,不搅扰他的生活。两个人的日子就这样往前推着,倒也相安无事。无儿无女的月娥把老朱当做她唯一的依靠。
月娥有一个担心,她和老朱都已进入老龄阶段,身体越来越衰,到不能行动的时候该依靠谁?老朱在周至县有儿子,可她不愿到周至县去,她想把陆云的房卖掉,回宁武县,但她和弟弟宝来已经把关系闹僵了,两家没有来往,所以回宁武也是无依无靠。她忽然想起她的表弟东升也在宁武工作,想把这事和东升商量一下。于是给东升打电话,叫他来陆云一趟。
东升接到电话,立即来到陆云。一进门,他大吃一惊。数年不见,他月娥姐比以前老多了,牙齿掉了,两颊塌瘪,头发也稀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房子里。而且房子的布置也不是他上次见到的那么阔气。电视不见了,不知是处理了,还是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除了一张床,可以说家徒四壁。卫生间的下水道也堵塞了,不能冲水。做饭用一个烂蜂窝煤炉子,一切都像临时凑合,马上就要搬家的样子。他不解地问:“你们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月娥一时解释不清楚,只说:“几年来就是这样。”东升又问:“你们是不是另有一个家?”月娥说:“没有。就是这。”东升想:“这不可能。一定有其他原因。”于是又问,“我老朱哥是不是经常也在这里住?”月娥说:“不,人家在周至县城有一个五金门市部,经常在那里。过一段时间,来这里看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去周至呢?”
“那里人生地不熟,我去那里干什么?况且他们一家人都在那里,我和他们合得来吗?”
东升也觉得是。他又问:“那么,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东升就在月娥身边坐下。月娥把她的心里话全抖了出来,她说:“东升,我心里苦啊!我的苦楚没有人知道,也不好对别人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的知己,我只能把心里话对你说。我年轻的时候,老朱看上我的姿色,千方百计勾引我。现在我老了,他把我当作累赘。我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所以我也留有一手。这房子的房产证户主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钱,反正这房子是我的。最近我听说这一片的房子都要拆除,另盖高层。所有拆除的房屋政府要按价补偿,我们这几栋每平米补偿8000元,这样下来,我就可以拿到60多万。要买新房,这里房价贵,况且我在这里没有亲人,老了没人管。我想回宁武县去,县城房便宜,听说每平米2000多元,我在宁武县城买一个八九十平米的单元,手里还能剩一些钱。那儿离你近,也有个照顾。你看怎么样?”
东升说:“可以。宝来也在宁武,咱都可以互相照顾。”
月娥叹气说:“你不知道,宝来现在和我没有来往,也怪我当时太冲动。”
东升不解地问:“什么原因?”
月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东升听后说:“这事情主要怪你。当时究竟谁是谁非,你没有查清,就叫人家滚。大年三十晚上,人家在哪里过夜?”
“后来想了再想,我很后悔,可水泼出去再收不回来了,咱就说现在吧。你觉得我这想法行不行?”
东升想了想,说:“你的想法可以,可是我老朱哥同意吗?”
“我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有我的主见。”月娥说。
“不。”东升说,“你和他一定要商量好,最好意见一致。要是不一致,恐怕不好处理。”
正说着,老朱进门了。一看见东升,先是一惊,却又很快露出笑容,客气道:“啊呀,东升来了!很好很好。你姐这两天正念叨你呢。”看见床头放的礼品,又道,“你人来就行了,拿这么多礼品干什么!”抬腕看了看表,说,“马上到饭时了,咱到外边吃个饭。月娥,你也一块去。”又解释说,“她这人从来不爱在外边吃饭,今天让她陪陪你。”
东升说:“吃饭还早,先坐一会儿,咱说说话。”
老朱只好坐下。
东升说:“朱哥,我一进门,看见房子荒凉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你们不想在这儿住了?”
“唉,兄弟,哥这两天正和你姐商量这事情呢!”老朱看了月娥一眼,“我和你姐一辈子相亲相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一切听她的,她想怎么就怎么,我从不反对。房产证的户主姓名是她。你说是不是,月娥?”
月娥点了下头。
“这楼房快要拆了。”老朱接着说,“能赔偿60多万元。你姐要是愿意在陆云住,就在陆云再买一套新的;要不愿意在陆云住,她走哪儿我跟那儿。”
东升说:“我姐想回宁武老家,你愿意跟她去吗?”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她走哪儿,我跟那儿。”老朱毫不含糊地说。
“这就好。”东升说,“那我就在陆云给你们看一套房,咱们离得近近的,可以互相照料,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老朱很干脆地说。
可是东升总觉得老朱说的不是真心话。他的儿子都在周至,他愿意一个人跟月娥姐去陆云吗?他这样口是心非到底是为了什么?东升却猜摸不透。
听了老朱的一番表述,月娥信以为真。心里的疙瘩解开了,显得很高兴。
吃过午饭,东升就告辞回去了。可谁知道,这是他和月娥生前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