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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梧桐谣

作品名称:字字沂蒙      作者:皇秋成      发布时间:2021-08-16 08:07:25      字数:5738

  大板爹和大板娘没想到,大板从一百里外的启阳城领回一个漂亮的闺女,让灰蓬蓬的院落一下子明亮起来。
  闺女名叫灵芝,是镇子上的。大板爹和大板娘都觉得奇怪,既然是镇子上的,还用得着到一百里外的城里寻找?
  大板拉住灵芝的一只手,说:“这是咱娘。”灵芝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大板又拉住灵芝的另一只手,说:“这是咱爹。”灵芝再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夜晚,西厢房的那盏白炽灯无声无息地灭了,灯泡里的钨丝由白变红,最后,一丝红也消失了,隐没在黑暗中。
  大板和灵芝都感觉惊奇。
  大板说:“灯泡怎么说灭就灭了?”
  灵芝也说:“灯泡怎么说灭就灭了?”
  他们的声音颤抖,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他们都以为是夜晚的寒气冻得。
  大板知道,在灵芝身上,有一个地方让他的心狂跳不止,那个地方,他已经期待了许久。
  大板的手朝灵芝的衣襟底下伸去。令大板惊讶的是,他的手竟然遭到灵芝的反对。她从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握住大板的手,不让他伸进去。他们都在黑暗中喘着粗气,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最后,大板多了个心眼,他试着松开手臂,像要放弃的样子,灵芝似乎松了一口气。就在灵芝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大板的手伸进去了。大板觉得,灵芝的那里温暖并且湿润。
  大板仿佛听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枝桠上滴落的雨水声。那是雨的喜滋滋的声音,像一首歌谣。
  
  灵芝怀孕了。
  大板爹和大板娘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的五间老房子该翻新了。这么漂亮的闺女,怎能委屈了人家?五间屋的宅基,少说也得一万五仟块钱啊。
  大板娘把五个闺女找来,说道:“您兄弟今年得娶媳妇,女方家没别的要求,只要咱把新屋盖上就行。可是您娘老了,没有能为了,你们姊妹几个得帮您兄弟一把。”
  五个姐姐一致同意,不到三天,都把钱送来了。这座一家人住了二十年的老屋在一天早晨轰地一声被推倒了。
  一个月后,一座崭新的五间大瓦房立在村子中央。在这一个月中,大板爹和大板娘就依靠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边,用几根木棒,搭了一个简单的帐篷。前年春天,大板、大板爹和大板娘栽下的这棵梧桐树,如今目睹了小院翻天覆地的变化。
  梧桐树,落凤凰。最终,新娶的灵芝成了这个院落的主人。
  
  大板爹和大板娘搬出去的时候,灵芝正好回了娘家。她一走就是半个月。当她回来,发现家中的变化,大板爹和大板娘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的两个鸭子饿得呱呱叫唤。灵芝出门一打听,邻人告诉她,“你的婆婆搬到庄前菜园地里去了”。
  “谁让他们搬的?”灵芝不解。
  “你不知道?你婆婆没告诉你?”邻人疑惑。
  灵芝又急又气,竟委屈地哭了起来。她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搬出去住。
  灵芝来到菜园地,大板爹和大板娘在菜地的一角,靠近路边的地方,用秫秸杆扎了一道围墙,围墙中间的小屋是用木棍支架插成的,上面用秫秸和稻草修缮而成,再往上苫了一层塑料布,鲜泥的痕迹还在。茅草屋前,是一个新支的蛤蟆锅框,锅框上是一张新买的四丈锅。
  灵芝的眼圈红了,话未出口,泪先从脸颊上流下来。她指着脚前的茅草屋问道:“家里五间大瓦房住不开?跑到这里住这种茅草屋?”
  大板娘接过话碴:“您嫂子,您爹说了,大板不在家,他在家住着,不方便。”
  “说的好听,叫邻居看看像什么话?知道的是您自己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俺撵出来的。”
  大板娘说:“俺能活几天?家还是您的家,男人在外边挣钱再多,女人不在家收干晒湿,也过不好日子。”
  大板娘这句话说到灵芝的痛处。大板不在家,她总是呆不住,守着公公婆婆,想说一句话也找不出来,索性住到娘家去。
  不知为什么,没结婚前,她烦透了娘家,一天也不想在那个地方呆了,可结了婚,她又开始想念她那麻脸的亲娘,想得心里发慌。她觉得,以前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害得她半夜三更外出寻她。以至于她出门子离开娘家,她娘没向大板要一分钱的彩礼。
  大板娘一句话说到她内心的痛处,她一气之下,扔下新家的钥匙,奔到东大路上,拦住一辆北去的客车,一个人去找一百里外的大板去了。
  
  当她在大板所在的那个城市找到大板,大板正端着一盒饭往宿舍里走。
  大板吃了一惊,把灵芝领回宿舍。听完灵芝的哭诉,拿手放在她渐渐隆起的肚子上,说:“这时候你可不能生气!”
  灵芝说:“只要您娘不生气就行,我哪有气生。我不会收干晒湿,不会居家过日子,我学乖还来不及呢。”
  大板并不知道灵芝话中有话,带她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晚上,他们干那种事的时候,灵芝说:“你轻一点啊!里边有咱们的孩子。”
  大板点点头,极轻柔地动作着,像一阵风吹在湖面上,漾成一层层波纹,美妙极了。
  事毕,大板问:“家里迎门墙前的梧桐树撒新叶了吧?”
  灵芝点点头。
  大板说:“春暖花开了,你可要爱护身体,你这样一生气就出走,不但我担心,就是咱爹咱娘也担心。”
  灵芝幸福地笑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家中的爹娘,拿着钥匙开了新家的门,喂了鸭子,回到他们的茅草屋,掌着一盏孤灯,叹息了大半夜。
  
  大板爹和大板娘的茅草屋边,有一片青麦地,这是在菜园的角落里种下的。大板爹和大板娘吃过晚饭常去看它们,看过后,就知道其它庄稼地里麦子的长势了。
  灵芝时常到茅草屋来,依偎在那个蛤蟆锅前。现在,她的腹部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化,正和那个蛤蟆锅框成为一对儿。
  开饭的时候,大板娘让她吃饭,她拿起筷子伸到锅里,夹了一棒子菜放到嘴里,嚼不两下,又吐出来,说:“没有味道。”
  大板娘脸色沉下来:“庄户人吃饭,还要啥味道?”
  灵芝没吃饭,只身转到那边的青麦地。一片碧绿的青麦地,仿佛把她的眼睛洗濯了一遍,满眼青绿。白色的花儿还没褪尽,一地的麦子正在吐穗。那穗儿仔细看去,还带着一丝嫩黄,含着一股水气。
  青绿的麦子似乎唤起了灵芝的食欲,她索性揪下一颗麦穗,放在手心里搓着,搓了半天,搓不出麦粒,只有几个毛绒绒的麦絮儿;仿佛一团雪花,在手里一捂,只留下凉爽的湿润。灵芝手里握着这样一撮麦子,一濯清新的香气,急不可待地放进嘴里,一抿,没了,却分明感到一丝丝清甜。
  灵芝一穗又一穗地在麦地里拔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小片青麦地,已经成为光秃秃的了。
  大板娘从茅草屋里出来,看见灵芝正拔麦穗儿搓着吃,便叫道:“您嫂子,还没吹气呢,哪来的粒儿。”
  灵芝说:“甜滋滋的,怪好吃哩。”
  大板娘说:“好吃也不能吃。”
  灵芝说:“好吃为啥不能吃?”
  大板娘说:“糟蹋粮食。”
  灵芝说:“您的饭没有味,搓一把青麦吃还不行?”
  大板娘说:“这样的饭,你也没办。大板每次走的时候,都是空着肚子走的。”
  灵芝生气了,说:“您儿饿瘦啦,心疼别让他娶媳妇。”
  大板娘说:“娶媳妇也不是娶官太太,哪有女人不做饭的。”
  灵芝的脸已经有些紫了,从麦地里拣起一块石头,来到茅草屋前,说:“我把您的蛤蟆锅砸了!”
  大板娘说:“你把蛤蟆锅砸了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一把火把小屋燎了,才是英雄。”
  灵芝手起石落,只听“嗵”的一声,石头重重地丢进四丈锅里。砸出一个大窟窿,锅沿开裂,成为好几半,锅里的菜汁四外飞溅。
  灵芝惊呆了。
  大板娘见状,一腚坐在茅草屋前,嚎啕大哭,把身边的土粒子拍起多高。
  
  灵芝砸碎了蛤蟆锅,怒气冲天地走了,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那棵梧桐树下,哇哇地哭了起来,整整哭了一个上午。哭过之后,她就倒在床上睡了。气愤、饥饿和委屈折磨着她,她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游走,感到有一个黑洞,她正沿着黑洞往下滑,她想抓住什么,可是四壁光滑,什么也抓不到,就这样往下滑。渐渐地,一束光亮从黑洞的上边透射进来。灵芝醒了,感到身体虚弱,想欠起身子,但没欠起来。
  窗外鸟儿的鸣叫声已经不见了,想必被糟杂的街道上的声音掩盖住了,只有一束明亮的光线探进窗内,明晃晃地,让她睁不开眼睛。
  灵芝把头摇一摇,想道,今天是大板歇班回家的日子。
  她挣扎着爬起来,到梧桐树下的水井里汲了水,把脸上的泪痕洗尽,把浮肿的眼睛用水浸泡了一下,感觉舒服多了。然后走出家门,来到北大路上。她知道,大板将从东边的西泇河方向走来。
  等她来到北大路上,忽然发现大板娘正坐在桥头的一块岩石上,朝着远处张望。
  灵芝已经不能退回去了,她走到她的对面,拣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也坐了下来。大板娘和灵芝就这样坐着,互不说话,完全像陌生的人。她们就这样共同等着同一个亲人,心照不宣,都想在见到大板的时候,首先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
  大板从远处走来,渐渐地,走近了,最后,来到她们中间。他先是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娘和灵芝都没说出什么样的怪事,才知道是在这里迎他,不禁心头一热,眼泪流了出来。
  大板娘和灵芝相互对望了一眼,最终,谁也没说出砸锅的事情,一同朝村子走去。
  
  大板走进家,大板娘和灵芝望着这个宽大的院子,她们略显迟疑,似乎脚步没地方放下。
  迎门那棵梧桐树,叶片儿像蒲扇一样,树梢上还生出一截新枝。
  大板瞧了半天,说:“你看,它的顶部,窜出了许多,这个春天新生的嫩枝,嫩黄色的枝梢。”
  灵芝用手拽住一片叶子,端详着。也有撒出的新叶,也有新芽,满眼葱茏。
  大板娘把烙熟的油饼和烧开的鸡蛋汤送来,大板和灵芝吃过大板娘烙的油饼,喝过大板娘烧的鸡蛋汤,天就黑了。
  他们坐在床沿上,灵芝听着大板的叙述,望着屋内的一切,她熟悉的每一件物品,倍感温暖与亲切。尽管,大板叙述的那些事情与她无关。
  仿佛把话说尽了。
  黑暗中,大板伸出一支胳膊,揽住灵芝的腰。大板的身子底下,似乎肿胀了,里边的筋往外挣,疼得厉害。然后是小腹,然后是胸膛,然后是全身。大板不得不把两腿往一起夹紧一些,再夹紧一些。
  大板在这种疼痛中,在这种既难受又兴奋中,寻找着灵芝的嘴唇。灵芝的嘴唇像一朵梧桐花,带着夜露。
  次日,晨光和啾啾的鸟鸣,唤醒了大板和灵芝。灵芝探起身子,望着窗外的阳光,以及阳光里那株挺拔的梧桐树,在晨风中轻轻地摇着摆着。
  大板望着灵芝裸露的光溜溜的身子,仿佛游走于雪地的精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灵芝生产了,大板娘一心要对灵芝好。灵芝一顿要吃十好几个鸡蛋。每次,大板娘都要爊上一锅鸡蛋。
  因为要喂奶,不能放大盐,不放大盐的鸡蛋吃多了,有一种鸡屎味道。大板娘看着灵芝把一大碗鸡蛋突突拉拉地喝下去,说:“俺怀了六个孩子,一共也没吃过这么多鸡蛋。”
  灵芝马上到锅里盛了一碗,递到婆婆手里。大板娘喝了一半,再也喝不下去了。
  灵芝的奶水不旺,听说吃手擀面好,大板娘便和了面,去擀。灵芝不想再劳顿婆婆,拿起擀面杖擀了起来,只擀了几下,觉得胳膊关节疼。又擀了几下,被大板娘抢了过去,说:“你不能干,什么都不能干,不像俺们那时候,三天下床,就得去河里砸开冻冻洗尿布。”
  灵芝听了,说不上是在疼惜她呢,还是指责她,心里不对味儿。
  几天后,灵芝的奶水果然足了。看着孩子在灵芝的怀里尽情地吮吸着奶水,大板娘满意地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大板都有了孩子了,当上爸爸了,往后抽烟喝酒的事,别管得那么紧。男人哪有不抽烟不喝酒的,不抽烟不喝酒,怎上得了人场。”
  灵芝的眼里有两颗泪滴往外滑落,她忍了许久,还是落了下来。
  大板娘瞧见了,说:“啧啧,我才说了两句,就说多了。”
  往后的日子,逢到阴天,灵芝的胳膊就隐隐地疼,不是特别疼,是一种酸疼,没有力气的疼。大板娘埋怨道:“给你说什么都不能干,你不听,你们年轻人娇贵,哪比得上我们那会儿。”
  灵芝无话可说。毕竟,只擀了几下,胳膊就承受不住了。
  
  大板回来得频繁了,大约是想儿子了吧。然而,他每次回来,都不先回家里,而是到茅草屋去,跟爹娘拉一阵子家常,再回家去。开始,灵芝还能忍耐,可是时间一长,她就不耐烦了。
  灵芝把门插上,大板再喊门的时候,灵芝便说:“回去跟您娘一块睡去吧。”
  大板听得出来,灵芝生气了,便说:“我三更半夜回来一趟,过去说一会话,省得麻烦再跑一趟,这不省时间嘛。”
  灵芝说:“你就不能先家来一趟再去?您娘又说了我什么坏话?”
  大板叹息道:“哪里的话啊这是!”
  最终,灵芝还是开了门。年幼的儿子带着甜甜的笑,等着这个还有点陌生的爸爸。然而,他刚要往床上躺,灵芝就把大板的被子抱起来扔到沙发上去了。
  大板踱着碎步,来到庭院里,儿子的甜甜笑脸被定格在他的视线里。
  庭院里的那棵梧桐树已经十分粗壮了,树冠把整个院子的上空遮住了。算一算时间,栽下这棵梧桐树,已经六年了,梧桐树根都把土层拔起多高一截。
  早晨,儿子起得很早,在梧桐树下拣拾落下的树叶,那叶片儿足有他的脑袋大。他拾起一片,交到大板的手里,喊一声爸爸,再拾起一片,再交到大板的手里,再喊一声爸爸。可是,拾不了几片,大板已经等不及了,他要赶紧到东边的大马路上,去拦截早班的公共汽车,赶到城里上班。
  儿子手里拿着一大片梧桐树叶,追到门口,望着大板的背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大板回过头,泪水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
  
  再歇班回来的时候,大板和灵芝商议,让她也进城去。
  灵芝没吱声。
  大板说:“我给你找了一个拣棉花的活,一个月工资六百块。”
  灵芝还是没吱声。
  大板说:“你倒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灵芝说:“你去问问您娘同意不同意?”
  大板娘听了,坚决不同意。她当时正刷锅做饭,听大板这么一说,手里拿着勺子,一动不动,愣怔了好半天。
  大板娘说:“谁娶一床儿媳妇,不搁在自己身边,一竿子支到那么远。”
  大板不吱声。
  大板娘说:“能叫有儿气死,不叫无儿叹死。”
  大板不吱声。
  然而,他们还是走了,把门一锁,把钥匙往茅草屋一丢,把儿子往屋门前的地上一放,就往东大路跑。幼小的儿子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正待追上去,被一个洼坑绊倒了,哇哇地哭喊起来。
  灵芝坐在公共汽车上,脸对着窗外,流淌着泪水。
  
  拣棉花的工作是常白班,生活比较有规律。
  忍耐了整整一个漫长冬天的思念之后,大板和灵芝在工厂外边租了一间房子,又给儿子联系了一家幼儿园,就回家接日思夜想的儿子去了。
  儿子跟着大板娘坐在那棵粗壮的梧桐树下。问:“爸爸,上幼儿园是干啥的?”
  大板说:“上幼儿园就是学儿歌。”
  儿子问:“儿歌是啥?”
  大板说:“儿歌就是‘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大板一边学着童声,一边表演着。
  儿子说:“爸爸,我也会。”
  大板有些惊讶:“是吗,唱一个给爸爸听听。”
  儿子扶着梧桐树站起来,立在一根裸露在土层外边的树根上,唱道:
  
  梧桐梧桐长高了
  凤凰凤凰飞走了
  妈妈妈妈别哭了
  奶奶奶奶在树下
  
  梧桐梧桐开花了
  凤凰凤凰飞走了
  妈妈妈妈别哭了
  奶奶奶奶在树下
  ……
  
  大板一愣,揽住儿子,问:“谁教你的?”
  儿子用手一指,说:“奶奶。”
  大板回转身,望着娘脸上折叠起来的皱纹里,有两串泪水正往外流淌,像是从土地的深处积蓄的露水,晶莹,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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