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又是一日的早朝。百官例行禀奏各自所管辖之事，需要请示楚王的便乘便一道请示意见，需要奏报重要情况的或者需要申领朝廷大笔拨款的更是要趁此机会。
　　各尚书局的奏请告一段落。
　　礼部尚书林汉新出班奏道：“启奏主上，明年二月的王后册封大典的所有事宜皆已准备好了。如今也将近岁节，不知新年元旦的朝贺礼是否需要考虑请王后娘娘一起出席呢？”
　　楚王微微一笑，刚想说话，后面的大学士谢愈宁出班奏道：“主上，臣以为林尚书此议大大不妥。”
　　林汉新冷冷道：“不知本官此议有何不妥？”
　　谢愈宁说道：“林尚书，请问新年元旦是几月几日？”
　　“正月一日。”
　　“林尚书，您刚才也提到了，王后的册封大典在明年二月，而正月初一日又何来一位王后娘娘呢？下官不知道林尚书所说的‘王后娘娘’又是哪一位贵人呢？”
　　林汉新脸上一红，他当然明白谢愈宁的意思。但是，朝上众官都应该知道他为何要这么提议，王后娘娘的宝座铁定是王长子的生母阎氏妃的，即便她还没有正式被册封，早一个月接受百官的朝贺，其实也无伤大雅，还可以令楚王龙颜大悦，他人又何必校真？
　　此时，工部尚书欧阳正出班奏道：“主上，林大人只是希望楚国百姓早日能得到王后娘娘为之祈福，若正月初一日祭天之时，主上能与大殿下之母妃一同朝拜，此年定能阴阳调和，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林汉新连忙说道：“正是如此。”
　　欧阳正又说道：“只是，谢大人所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阎娘娘并未得到正式的册封，却参与朝贺以及祭天之典，难免会有点名不正而言不顺，也有违祖宗礼法。”
　　林汉新说道：“欧阳大人有何高见？”
　　欧阳正说道：“主上，以臣之见，不如，推迟正月初一日的祭天大典，与王后娘娘的册封大典一并进行，这样，祭天之仪在春耕之前举行，不误农时，而王后娘娘又可以名正言顺地与王上一道，为普天黎民祈福。不知主上意下如何？”
　　楚王微笑着，环顾四周，说道：“不知其他爱卿还有何见解呢？”
　　谢愈宁说道：“主上，臣以为，若新年元旦日，主上不行祭天之礼，只怕朝廷上下会有所误思，而且，此礼制在本朝已推行久远，早成定例，突然推迟，会不会引起民心恐慌？请主上三思。”
　　户部尚书上官英杰出列，说道：“主上，臣有话要说。”
　　“上官爱卿请说。”
　　“臣以为，若是祭天典礼与王后册封典礼合而为一，是本朝的一件好事。”
　　“哦？怎么说？”
　　“从本朝礼制来看，历年的元旦祭天之礼都是由楚王与王后共同完成的，而本朝这些年来都是由太后代王后行此礼。若是祭天典礼与王后册封典礼合而为一，本朝的礼制又可重回正轨了。另外，从户部的角度来看，若两次典礼合在一处举行，就可大大节省费用，不会给国库造成不必要的浪费了。而省下的银钱可以为百姓为朝廷做其他事情了。例如，刚才工部所提的整修全国主要河堤的项目，正需要大量银两呢。”
　　楚王不禁哈哈大笑，说道：“上官爱卿说的甚是有理，那么，林爱卿可有异议？”司马浩云心下明白，工部和户部一定早就合计好了，如今是借题发挥的，只是不知道礼部是否也参与其中？
　　林汉新想了想，说道：“回禀王上，臣以为，元旦日之祭，本就是春祭。本国开国之时，原是在三月初举祭的。后来，先五代王把春祭之日定于元旦日，此后，历朝沿用此制。如今，若王上把春祭改为二月初二日，并无违祖制之法。”
　　“好，既然如此，孤王准了卿等之奏，明年春祭之礼改为二月初二日，与王后册封典礼合而为一了。至于工部的整饬河堤的项目，就请欧阳卿和上官卿一起商量，有了具体计划后，再呈与孤王审阅吧。”
　　“是，臣等遵旨。”上官英杰与欧阳正一齐躬身道。
　　谢愈宁又出班奏道：“王上，臣还有一事上奏。”
　　“何事？”
　　“王上，册封王后乃本朝之大喜事，臣以为，后宫各处也应与有荣焉，以迎接王后娘娘入主中宫。”
　　“哦？依谢爱卿之见，当如何？”
　　“回禀王上，臣以为，此次册封王后，各宫也应论功赐赏。后宫历年侍候王上，虽无功劳也有苦劳，若王上赐与各宫的品级皆擢升一级，各宫定能感激王上之恩，以后也更尽心尽力侍候王上和王后娘娘了。”
　　司马浩云不禁微微皱眉，他本来就在考虑要如何才能把宫里原有的嫔妃“送”出去，以免她们在宫里苦守，白白浪费青春。如果真的依谢愈宁之见把她们的品级都升一级，那就更不可能把她们“送”出去了。而且，贺之莹本是贵妃之位，如果加一级，就是皇贵妃了，位次仅在王后之下，王后多少也得给她两分面子，将来岂不是让素素更心烦？以后他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了。
　　这时，一人出班奏道：“回禀王上，臣有话说。”
　　楚王一看，原来是御史冯建文，便问道：“冯爱卿有何事？”
　　“王上，臣以为，谢大人此议不可。”
　　司马浩云心中暗喜，说道：“为何？”
　　“王上，既然是‘论功行赏’，便只能先有功，才有赏。若是后宫仅因为有‘苦劳’便可加封一级，那么，是否以后百官也都可以凭‘辛苦’二字便可加官进爵？即便此官只是碌碌而并无任何有利于朝廷和百姓的功绩？那么，日夜戍守边域的将士们就更是辛苦了，是否无军功也可以请求王上擢升官职？王上，臣以为，此风不可开。请王上三思。”
　　楚王一面听一面点头，说道：“冯爱卿所言极是。”
　　上官英杰说道：“王上，冯大人所奏，臣附议。”
　　欧阳正也说道：“王上，此风不可开，臣也附议。”
　　司马浩云说道：“各位爱卿，孤王也认为冯爱卿所奏甚为有理。若楚国之百官都只是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之辈，那么楚国又怎么能强盛？孤王又如何能指望各位为百姓谋福祉？谢爱卿之议不必再提。”
　　谢愈宁低头说道：“是，臣遵旨。”
　　司马浩云环顾四周：“各位爱卿，今日还有何事上奏吗？”
　　这时，一个人出列，说道：“回王上，臣有一事上奏。”原来是一向很少在朝堂上说话的礼部侍郎向归年。
　　司马浩云微微有点意外，便问道：“向爱卿，有何事上奏？”
　　“王上，自王上亲朝以来，勤政爱民，体恤下情，而后宫空虚，未能为君分忧。自大殿下回京，朝廷上下甚是欣慰鼓舞，期待二殿下三殿下等王子便随着大殿下之喜而来。然，至今近两年，王上如今仍只有大殿下一位子息。臣等十分忧心。臣奏请王上恩准，莫如于明年册封王后之时，加选十位夫人，让王后娘娘携十位夫人入宫，为王上分忧！”向归年一脸严肃，似乎他的这个奏请早在他心中酝酿许久了。
　　司马浩云愕然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奏请。向归年这一番话，不仅暗中怪责阎娘娘“无能”为君王继续增添子息，也怪责当今王上不能体恤下情，专宠一位娘娘，没有努力让后宫增添子息，登基多年仅得一位王子，对于楚朝来说，实在是“危险”。百官为此十分忧虑。因此，向归年的奏请显然很合情也很合理。
　　司马浩云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要如何反驳才能把向归年的奏请顺利驳回。
　　其他官员也暗暗惊讶，没想到向归年竟然敢“冒险”向楚王进誎。其实，经过这么些年，很多官员特别是那些小妃的娘家都差不多弄明白了，楚王一直没有子息的真正原因，（而那些借“故”送返娘家的小妃，改嫁他人之后，也很快便有了孩子）。而且，楚王的后宫，所有的嫔妃都不是他自己主动所选，除了迎娶太子妃时由当时的王后如今的太后所定的十位侧妃，后面所增的数名小妃，也是迫于百官和太后的压力而由礼部在京官合宜之家中选取的。有些京官甚至怀疑这位尊贵的王上是否曾看过那些小妃的面容。朝中更一度暗传王上偏好男风。不过，自从阎妃回京，京官们便希望从此之后，王上能把以前的一切“劣根”都“改”了，后宫里都兴旺起来。然而，楚王却居然移居越王府，专宠阎妃，令百官大失所望。如今正是阎妃深得楚王宠爱之时，王上不可能会在此时加选新妃的。在此时提出此议，必然会得罪未来的王后娘娘，将来只怕仕途堪忧啊。这向归年吃错药了吗？不过，知道向归年的夫人是独孤氏的人，便不禁猜测，大概向归年此举是受了太后的指使的。
　　向归年又说道：“王上，阎娘娘素来贤惠，定然也为王上忧心，希望能为王上分忧。臣之所请，必然也是王后娘娘之请。请王上恩准！”好家伙，如果楚王不同意，似乎是因为阎娘娘不贤惠不肯为君分忧之故，那么，阎氏似乎便不能胜任王后之位。
　　司马浩云侧头看看一旁正认真地倾听的凤翎。凤翎出列，躬身说道：“王上，臣有话要说。”
　　司马浩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凤爱卿请说。”他知道凤翎一定会为他解围的。
　　凤翎慢慢说道：“王上，向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如今王上膝下只有大殿下一子，实在是孤单了些。臣等都希望王上和太上王一样，子孙满堂。臣也深信，阎娘娘也是一直在为王上分忧的。如果阎娘娘知道向大人有此忠心，一定也会十分赞成的。”
　　司马浩云心中暗道：如果阎娘娘知道了向大人的这份“忠心”，一定会找孤王出气的。
　　向归年忙接口道：“凤大人所言极是。”他很高兴能得到凤翎的赞同。
　　凤翎继续不慌不忙地道：“只是，臣以为，向大人今日的提案，却有些不合时宜。”
　　向归年说道：“不知凤大人为何说下官的提案不合时宜呢？”
　　凤翎不慌不忙地说道：“本朝册封王后之事，方今天下皆知。王上喜得大殿下，阎娘娘居功最隆。王上重情信诺，诏告天下，册封阎娘娘为王后。天下人皆知，阎娘娘并非朝中高官之后，娘家也非豪门望族，却因王上重情信诺而册封为大楚之王后。楚国百姓皆为能有如此重情信诺之君主而额手称庆，而天下有识之士也为楚国有此明君而深深敬慕而向往之。但是，如果王上接受了向大人的提案，在册封王后之时，还另选十位美貌的夫人进宫，那么，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王上此举呢？知道的，都说阎娘娘果然十分贤良淑德，一心为君分忧；不知道的，就会说楚国国君只是一个重色轻义之人罢了，借口册封王后，其实是借机大选美人入侍。此事一出，轻者，也不过让王上成了天下人一个笑柄；重者，天下有识之人怕是会背离楚国，投奔他方，更有甚者，可能会令边城将士寒心呢！向大人，如此后果，你是否能承受？莫非，向大人已有应对之策了？”说完，他冷冷地逼视着向归年。
　　向归年满头大汗，哑口无言。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提议，竟引来凤翎这样的一番“痛击”。
　　司马浩云心中暗笑，凤翎就是有这么样的“特长”，能把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提升到不得了的高度。于是，楚王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凤爱卿之言实在是让孤王有如当头棒喝！为了不辜负百姓的厚望，孤王是决不会在册封王后之际还另选新夫人的。而且，孤王已决定了，今后也不会再纳新妃。诸位爱卿，请以后不要再在朝堂之上提及相关话题。”
　　凤翎马上躬身道：“主上英明！”
　　百官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忽然变成了楚王当众表决心，不再纳新妃了？这样一来，倒仿佛是向归年和凤翎合伙强迫楚王下这个决定一般了。
　　林汉新暗暗白了向归年一眼，心中冷笑一声，骂一句“笨蛋”，口中却说道：“主上英明！”
　　司马浩云又说道：“孤王也想趁此机会大赦天下，不仅让百姓能与国同乐，也能得王后之恩。”
　　凤翎说道：“主上英明，臣以为，非大奸大恶之重犯，均应得到恩典。”
　　上官英杰说道：“王上，臣附议。虽然要大赦天下，但却不能因此让背弃楚国或让百姓痛恨的奸恶之徒得以幸免。请王上下旨刑部，仔细斟酌，列出可赦免之人，呈与王上。”
　　司马浩云点点头：“好，孤王准卿等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