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炮声隆隆震云天 2

　　话说二人告辞老人要回工地，谭队长说：“别慌，还有更麻烦的事儿呢！”王连长说：“难道比人还要麻烦吗？”邱连长脾气有点儿急，想着民工们热火朝天地干得得趣儿，在这里被你扯个啥皮子就说：“我们忙得不行，哪有时间陪你耍子的？”说着要走。小谭拉他道：“虽说麻烦，归根结底也算好事儿的。看看就知道了，急个啥的？”王连长说：“邱老弟，咱看看到底啥个鼓鼓妙儿的，不差一时半点的！”邱连长也觉甚奇，放个炮，放出了一溜子的事儿，什么玄机懵蹭人的！
　　来到村中的十字路口，谭队长说二人：“别嫌麻烦，这是全体社员的决定！”老王说：“麻烦也是社员们的决定？别卖关子了，见见是啥个的麻烦不就清了！”小谭带着路转弯抹角地走着低着头似有心事儿。老王揣摩这货子今个儿怪怪的，胸中的机关什么个货色的？就这个德行！
　　一晃金妮迎头过来了，喊一声：“叔叔！”小谭猛一愣怔，说：“侄女，上哪去？又是九连？”老王听到金妮去九连，一定找小苟儿女情长的，说：“金妮，工地紧忙风刮不进雨打不渗的，小苟没一丝儿时给你说半句话的。改日吧！”金妮笑道：“王伯伯，你把事儿想一边去了，我是找你看我家的事儿咋整的。”谭队长说金妮：“侄女啥也别说了，八连九连的头头儿来就是看那事儿的。”
　　不多时，来到了院里。金妮顺手一指，见西边的小房子坍塌得一无是处，外边的墙壁裂个大豁子。王连长问：“是厕所？”金妮说：“猪圈！上头的大石板把一头大肥猪后屁股拍瘫了。我去周庄兽医站问了，医生说，脊椎神经断了，没法连接了，杀杀吃了完事儿。这损失咋弄呀？”
　　此时，猪子听见人们说话声，以为搭救自己的，痛苦地嘶叫了一阵，惊得人们瞧仔细。这是一头黑猪，胖得泥捏似的，门板长。前腿立在圈里把上身子支起一米高，瞪着红红的眼睛恨人。后下肢连着屁股坐瘫在地上，不能挪动，样子异常痛苦。此时猪的心里咋想的，人们也会知道，那就是“痛不欲生”的！
　　蒲扇般的耳朵，斗大的头颅，顶门盖皮毛堆积拳头大的皱纹是肥胖的象征。螺旋纹状的嘴巴茶碗粗，比黄瓜还要长咧嘴错呀，真的痛苦到了极点。它的头脑不会思考分析问题，断然不知自己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的。
　　金妮说：“王伯伯你们炸土，把我们的猪圈炸倒了。多好的一大头猪呀，硬生生地终身残疾了，生不如死呀！你们看咋整？生产队里的猪。”谭队长说：“金妮别说了，不是社员们说了，修铁路的工人太辛苦，他们不小心炸坏了圈，瘫坏个猪，叫他们吃了去，这叫冤冤相报！”
　　金妮说：“这逻辑好时尚好科学的。王伯伯你们抬走吧！”小谭说：“你这妮子啥说的？几百斤重，怎么抬，抬走又能怎样？”正说时，金星走了出来，说：“领导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屋里坐，屋里坐！”老王说：“兄长的风湿病好了？”金星说：“可不，老母鸡的药力挺大，真的偏方治大病！哎，给这大黑猪弄个老母鸡吃也许管用的！”金妮听着这话简直开玩笑，说：“看您说的，这猪又不是您的风湿病，外伤瘫罢了！别说吃鸡了，吃凤凰也不行的！”
　　小谭说：“金妮子，多会说话，拿猪比你爹，给小苟一样说话不思量！小苟早晚你俩一家，活脱的壳儿！”金妮说：“是我的爹，我还骂我爹呀？人家小苟上次说慌嘴了，你就给人家不了，结果崩了吧？”老王说：“崩不了崩不了，小苟心里只装个金妮！”金星听着心里乐滋滋的，一手拉着邱连长一手拉着老王，来到了屋里。金妮的母亲张罗做饭招待客人。王连长说：“那可不行！没事儿回工地战斗的。”谭队长说：“谁说没事儿？这猪咋办？”金星说：“宰它，给连队分吃去！”
　　邱连长说：“别别，天有好生之德。你家三轮车拉到南阳骨伤科摆治摆治试试，假若治好了，养到千把斤，送给动物园给人们赏观，岂不是好事儿！”大家笑喷。金母说：“这位兄弟真能联想！养猪就是给人改善生活的，哪叫看的？”金星说自己：“我是老杀猪匠，逢年过节，附近人们都请我去杀猪，赚些猪下水吃。有的还给些小钱的。但我不要，下水也不要，‘为人民服务’不讲报酬的！”说着走到里间拿出一堆器具摆在大家跟前介绍，“这都是杀猪的必用之物，这个枣子粗五尺长的叫挺杆；弯弯尖尖的叫铁钩子；胳膊粗的木棒叫打锤；这把牛耳尖刀是专门送猪见阎王的；这块凸凹不平的带把的石头叫凿。各有妙用，一会儿就给大家展现展现！”又问小谭，“咱队的大铁锅是在库房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小谭说：“铁又不值钱。恁重的铁锅谁也不偷的，一直在泡桐地边原封不动着。”
　　因为每年在村杀猪，老人们都怕吵闹还说凶气扑人不吉利哦，都到村外把大铁锅盘到泡桐地边处成为杀猪宰羊血腥“屠宰场”，风一吹就散了凶劲儿的。
　　大家坐了一会儿，金星拿出绳索来到坍塌的猪圈里，大家也要帮忙。金星摆着手说：“不劳不劳，领导欣赏欣赏我的逮猪绝技，不管多大的猪，轻而易举！”大家立在邻边了开眼界了。
　　大肥猪见到男主人亲自赏光，心里道：“以往都是女主人端吃端喝伺候我这天蓬元帅的后裔，今个儿怎的气候儿变了？难道被砸得下肢瘫痪身份飘升了？劳得男主殷勤了的！何以绳索的来了？啊，晓得了，是为了施展着孝心稳定着去医院给我老猪家治病的……”不劳而食、养尊处优的肥猪得意地不知了痛苦地想着。
　　突然男主人抡开胳膊，拽起猪家硕大的耳朵往上一提，全然不顾瘫了的伤残，那绳索呼呼隆隆将上肢通身捆了个死紧，慈悲恭敬之意荡然无存。大肥猪才感到自己理会错了，断然不是去医院的效法仁慈的呀，凶多吉少了！他妈的供吃供喝，恭敬有加，原来是阴谋诡计！可见不劳而获依靠他人而活是非常危险的，这不知道弄哪儿污害的？猪家祖宗快快显灵救我一命吧！大肥猪心里哀求着。
　　邱连长、王连长、小谭、金妮和母亲见了金星逮猪的溜刷的样子，齐声喝彩！大猪就吓得浑身哆嗦。金星肩头一斜，不费劲儿扛起那猪来到三轮边轻轻往车斗里放下，装上杀猪的器具。自私的人是最怕死的，猪的自私为世界之最，怕死得要命！见尖刀利刃，就吓得魂飞魄散，吱吱哇哇喊：“救命！”然而自私自利不顾别人利益的家伙神仙也不救它！
　　金星油箱里加了柴油，将个摇把插进车头的孔里，甩开膀子，呼呼地摇了几十圈子，烟囱里冒着黑烟，“咕咕咚咕咕咚”一阵之后便“咚咚咚咚咚”地开叫了。天气的冷暖对发动机器十分敏感。金星说：“都上车，开眼绝活儿去！”大家都上了车，好像是大肥猪的保镖似的。金母没去，因照顾老人的事儿耽误不得。
　　到了十字路口，减慢了速度，叫弟弟喊上队里的劳力姚颖和天宝帮忙打杂，这两个人老实本分，木讷厚道，都三十多岁了，力气大，从不会偷奸耍滑，满村人公认的好人儿。二人上了车，在呼呼的风声里一溜烟来到了泡桐地边的“屠宰场”。
　　凡所有命，皆有灵性！猪的灵性骤然升腾，清清楚楚自己无所事事依靠别人的生命快被凶恶的利刃画句号了，害怕和后悔煎熬着自己最后的一程，变什么也不该变成贪吃贪睡不可教、不学无术的猪啊！晚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再也看不见阳光的世界了，再也没了被人恭敬侍奉的日子了！还没享受够呢，愚痴的人啊，你不能杀我，自己还没成神的！猪快死的时候才脑子里挤出一丝儿的自知之明，想得再美也都无济于事的！天理是公道的从不偏向任何人的，更何况自己是不具人性的猪了。它哭了，眼里流出了两行泪水，在阵阵的哀嚎里，湿了毛硬硬的脸颊。曾经高傲的眼睛现在变成无助的可怜白珠子，可谁也不会同情它！
　　大铁锅生锈了，锈得寒碜。大家跳下车，见泡桐树枝子整整齐齐码了一大垛，原来是为杀猪准备的。金星说：“姚颖，担水去！天宝用石头操锅，有铁锈了猪肉腥！”天宝寻得拳头大的石头，跳到锅里咬着牙齿使劲儿绷紧胳臂，青筋暴起“豁郎豁郎”地操锅。石头擦着铁火星乱飞，铁锈呼呼腾着红烟，铁腥味熏人。不多时天宝累得满头大汗，操得大铁锅明晃晃地耀眼。
　　水来了，先倒了一桶，洗净了大锅。姚颖一连担十多担水注了锅。金妮架上大火，泡桐地角冒起了烟雾。金星把自己亲自喂肥的猪扛到一旁的石板上，解开绳索。那猪的头连摆直摆，吼叫得更加厉害，不甘就范，以此对抗着被宰的命运显示着最后的勇敢。
　　金明取过牛耳尖刀在石板上豁豁磨了两下，寒光闪闪，毫不犹豫“嗖”地一声插进了那猪肥胖的脖子当中，一股鲜血箭似了飚出来。谭队长赶紧取个大铝盆子接猪血。那猪死不甘心，声嘶力竭地低沉地叫着，叫一次，那血就向外飚一股，直到最后没音了，血液流完了，大半盆子冒着热气的猪血，仿佛飘散着最后的生命一刻。
　　人们将石板和没了呼吸的猪挪到了大锅边。锅里的水冒气狼烟地开滚了。一瓢一瓢的开水往猪身上浇着，天宝拿着操石操猪毛，一片片的猪毛纷纷脱落。金星把铁钩子挂到弯腰的皂角树上，然后拽着猪上肢左腿，割开了枣子大的口子拿着挺杆插进口子里，使着劲儿往里捅，一直捅到后臀部，再左右搅着捅。捅足捅罢，那嘴对着口子吹，憋了个脸儿圆。姚颖拿着刀“刺棱刺棱”刮猪皮，只刮得雪白溜光，原来黑毛猪褪毛后也是白的。
　　金星的气功好大，不一会子，把个大肥猪吹个滚圆滚圆的。小谭拿着短棒雨点似的捶着那猪，让吹进的气无处不到。大肥猪似乎更加肥了。小邱说：“咋不在锅里烫呀！”金星笑道：“外行！一烫就半生不熟了，咋好开膛破肚？”又说，“好了！”便嘴叼着刀背，双手掐着足足有两百多斤的猪，把上端的脖子窟窿挂到铁钩上，拿着刀在白亮亮的猪身啪啪拍了两下，接着“刺”的一声，猪的肚子豁开两扇，那心肝脾肺胆胃大肠小肠，里落子一览无余垂挂出来。那洁白晶莹的脂油，金星顺手一摘，生怕别人抢去，突突噜噜吃到了肚里，咂着嘴不着地说：“香香！这么个大猪，长这么点儿玩意儿，扫兴！”
　　王连长见吃生肉吓了一跳说金星：“你是生回回？”金星说：“我爱这一口，吃完浑身舒服！”又说，“姚颖、天宝你两个把里路收拾干净给上年纪的享用吧，内脏比肉营养高的。”接着拿出大砍刀，把大猪咔咔两下一分为二，说：“谭队长，咋办？”小谭说：“好办，谁炸倒的猪圈谁吃！八连九连扛走吧！”王连长要过砍刀，把两扇猪肉分作几份，说：“一份社员群众的；一份营部的；一份团部的；一份桥梁工程的。”吩咐完毕，老王、小邱各扛了四十多斤猪肉回连队了。欲知后来，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