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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九章

作品名称:风萧萧      作者:渭水      发布时间:2021-08-02 09:06:16      字数:5606

  第八章
  
  在回矿的路上,智娃一直在惦记着月娥。担心月娥从来没有单独在煤矿生活过,他走后,她会不会感到孤单,那些不要脸的单身汉会不会去骚扰她……她的病是不是减轻了,回去后能不能和她做爱……他一路都在胡思乱想。
  坐了六个多小时火车,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汽车,然后上山。到矿时,已近黄昏,沿路碰见几个和他同时招工的老矿友,见面风趣地说:“伙计,你终于回来了!”智娃解释说:“我也想早点回来,可我父亲去世了,走不起身么!”分手后,智娃觉得矿友的话怪怪的,什么“终于回来了”。“终于”是什么意思,他搞不明白,但听起来总觉得不是味儿。
  当他风尘仆仆走到家门口,要推门的时候,心里更加激动起来,他不知道进门会看见什么,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推门。进门一看,院子比他在时更加整齐,更加干净,缝纫机的响声更加悦耳,这说明月娥把这个家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内心所存的一切忧虑全然消失了,亲切地喊了声“月娥”。
  月娥闻声抬起头,看见智娃兴致勃勃地朝她走来,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厌恶,没精打采地说:“你回来了!”
  智娃笑着走进房门,说:“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月娥冷冷地说:“我天天都不高兴。”
  “为啥不高兴?谁惹你了?”智娃放下手中的行李。
  “谁都没惹,日子过得不顺心。”月娥拿起剪刀,把线头剪断,站起身来,“啊——”地伸了一下懒腰。
  智娃以为月娥在向他诉苦,嫌他回去时间太长。他想,女人总是要男人陪伴,于是讨好地伸开膀臂拥抱她,却被月娥不自然地推开了,问:“身上净不净?”智娃讨了个没趣,自我解嘲说:“吃过饭我去洗澡。”
  自智娃走后,老朱和月娥像新婚夫妇一样过了一段美妙的蜜月生活。老朱不避左邻右舍,白天黑夜都在月娥家中,把月娥家简直当成了自己的家,帮月娥扫院担水,劈柴生炉子。在月娥看来,老朱所做的一切都比智娃好,更不要说老朱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样样中她下怀。月娥也停止缝纫了,他俩不顾命地寻欢作乐,享受爱的妙趣。可是,智娃一回来,他们这一段难忘的生活就要结束了,这是他俩所不愿意接受的。
  智娃完全成了老朱和月娥生活中的障碍。要获得自由,要没有阻碍地永远生活在一切,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把智娃除掉;要么他俩离开煤矿,到别的地方去。老朱的确动过第一个念头,告诉月娥,用药把智娃毒死。月娥下不了这毒手,劝老朱千万不能这样做,另想别的办法。但再能想什么别的办法呢?真是度日如年啊!
  一天傍晚,大约六点多钟,老朱忽然兴致勃勃地来找月娥,俯首帖耳地说:“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井下出事了!”
  月娥吃惊地问:“出什么事了?”
  “巷道冒水了!淹死了不少人,家属都去了。井面上围着许多人,正在抢救,抬上来的没有一个活着。”
  月娥坐不住了,因为智娃也在这一班。她没有再和老朱说话,就直奔出事地点。这让老朱感到意外:“难道她对智娃还有感情?难道她和我不是一条心?”老朱在后边跟着喊叫,月娥似乎没有听见,她边走边想:“不管怎么说,智娃还是我的男人,我不愿意智娃在事故中丧生。哪怕就是将来离婚,总比他现在死了要好。”一种怜悯之情在月娥心中油然而生。
  快到井口,她果然看见井口周围聚满了人,并且能听见大声哭叫的声音,她的心更慌了,不由得小跑起来。
  到了井口,几具尸体排放在旁边的场地上,几个家属哭昏了过去,旁边的人在竭力劝慰。有人在维持秩序,不让家属靠近井口。月娥不由自主地朝那几具尸体走去,没到跟前,就被维持秩序的警务人员挡住了。旁边的人告诉她,死者里面没有智娃,她的心略微镇定了,只好远远地等着,因为还有陆续抬出来的人,也有活着的,但很少,只是里面没有智娃。她无意中转过身,看见老朱站在她身后,她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老朱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不放心你。”
  矿领导拿着值班名册,一一对照,还有三个人没有上来,不知是死是活,其中就有智娃。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另外两具尸体也抬上来了,其中也不见智娃。井口的人陆续散去,抢救人员也上来了,还是没有智娃的影儿。这时天已黑了,井口的电灯亮了。现在只剩下几个矿领导和连续搜救的人。
  月娥呆呆地站在井口。老朱拉了月娥一把,小声说:“回。”月娥没给声,她走到矿领导跟前说:“陆智娃是我的人,你们得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救上来!”说着,就要往井下扑,被几个人急忙拉住。保卫科丁科长说:“下边有人搜救,你下去干什么?”
  夜风飕飕地刮着,天气很冷,许多人没有穿棉衣,冻得发抖。月娥身上冷,她心里更冷,牙齿不停地哒哒响。智娃和她磕磕碰碰生活了将近五年。智娃爱她,什么都依着她,是她不爱智娃,可是在生死关头,她不能不关心他。这时,她的良心起着主导作用。老朱把一件薄棉衣披在她身上,她没有察觉。
  大部分人已陆续回去,知道没有希望了。但也有人依然在等,因为井底搜救的人没有完全上来。等着的不多几个人中就有月娥。她也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但不见人,她总是心里不安。
  又等了半个小时,井下搜救的人全上来了,说:“再找不到了。”
  这时,丁科长恳切地对月娥说:“没希望了。”说完,他也转身走了。
  月娥带着无望的心准备离开井口。可谁知就在这时,黑沉沉的夜色中,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月娥的视线中,她注目一看,好像是智娃!
  老朱站在离月娥较远的地方,他一看见智娃,赶快躲了。
  智娃走到月娥跟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月娥以为是鬼,吓得差点儿丢了魂,“啊”地大叫了一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智娃又说:“走,回去!”
  月娥盯着智娃看了再看,确定是活人之后,颤声问道:“你……你……你从哪里出来?”
  智娃惊愕地问:“你站在这里干啥?这里发生了啥事情?”
  “井下发生事故了,你没得不知道?”月娥看见智娃的右臂上挎着绷带,又问他,“你的胳膊咋了?”
  智娃说:“回去再给你说。”
  原来智娃在井下刚干了一个多小时,右胳膊叫掉下来的块煤砸伤了,血流不止,只得上井去医院包扎。井下出事时,他已从医院回到家中,等了好长时间不见月娥回家,不放心才寻到这儿来。井下所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
  
  第九章
  
  这年冬天,矿上来了一个讨饭的女人,带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孩儿。矿上冬天有暖气,食堂里常有工人吃剩的饭菜,女人觉得比在家里生活还好,竟呆了整一冬天。到了年根儿,女人要回去了,她想把孩子留在矿上,比在家里挨饿受冻要好些(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丈夫照看着),问谁愿意要。
  智娃得到这个消息,跑回家来问月娥:“咱愿不愿意要孩子?”月娥问:“谁的孩子?”智娃把情况说了。月娥想,她这一生大概不会生孩子了,将来她在哪儿落脚还不知道,但是要个孩子,智娃将来就有个依靠,况且河南离这儿远,不会有什么拖累,就说:“要是你想要,就接回来吧。”
  智娃给了那女人二百元钱,就把孩子领来了。那女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孩子起初哭喊着要找他妈,智娃月娥前前后后跟着,用吃喝玩具哄他,慢慢的孩子也就习惯了这个新的家庭。智娃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小虎。他想自己没本事,叫人欺负,孩子长大以后能像老虎一样不受人欺,把家看好。
  月娥一心看上老朱,在她眼里,老朱和智娃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智娃长得丑,老朱漂亮;智娃笨手笨脚,老朱精干麻利;智娃直来直去没心眼,老朱身前身后都有眼睛。能和老朱成家,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可是老朱有家小,自己不能拆散人家的家庭。既然这样,日子就这么顺水推舟地过下去,得空和老朱幽会一下,也就行了。把小虎照管好,让他将来有个事干。普通人家,还再能想什么?
  但老朱不这么想,月娥他是绝对看上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月娥入他的心了,月娥就是他的生命,他一天也离不开月娥,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去绝对不行,他一定要和月娥结婚。可是在这个小矿上,他的本事施展不开,办法想尽,毫无结果。
  有一天,矿上来了个年轻人,装束像个农民,打听月娥的住处,正好问到智娃跟前。智娃说:“月娥是我爱人,你找她有啥事?”那人说:“月娥是我姐,我看我姐来了。”智娃脑子一转,想起月娥有一个弟弟在甘肃农村,名叫宝来,就问这人:“你叫啥名字?”回答说:“我名叫刘宝来。”智娃一把拉住宝来的手,陪笑说:“我是你姐夫,你问到相上了。走,到家里去。”
  一进院门,智娃就大声喊:“月娥,你看谁来了!”
  月娥闻声出门一看,惊叫道:“啊,是你——宝来!你咋摸到这儿来了?快进屋。”
  宝来没有先进屋,倒是转着把院子周围细看了一遍,思忖道:“这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他想,煤矿一定和一个城镇一样,有宽阔整齐的街道,工人住的都是洋楼,没想到这里连农村都不如,他大失所望。进了房子,坐在椅子上唉叹了一声。又看看房子,觉得房子布置还凑合,脸上才舒展了一点。
  智娃把茶杯递到宝来手里,脸上堆着笑,说:“你慢慢喝茶,我给咱买菜去。”月娥给了五元钱,智娃捏在手里买菜去了。
  月娥问弟弟:“你咋知道这地方?”
  宝来说:“我先到姑妈家。姑妈给了我你的地址,我就摸来了。”
  月娥问:“家里人都好吗?”
  宝来端起茶杯,呷了口茶,说:“还算可以。今年收成比去年好一点,肚子能填饱了,就是缺钱花。”
  宝来这次来,一是看他姐,二是想让姐给他资助点钱,月娥也听出话的意思了。宝来家虽说离这儿隔省,其实并不太远,火车过了宝鸡就是天水,过天水再两三站路就到了,比智娃回自己家还方便,只是日子很苦。宝来比月娥小三岁,由于农村生活艰苦,宝来小学没有毕业就回家务农了。他十四岁时祖母去世,日子就更苦了。现在他已是二十一、二岁的人。前年在县城工作的父亲给儿子宝来在南山找了个对象,结了婚,已经生了孩子。这些事,要是宝来不说,他姐都不知道。
  宝来就暂时住下了。智娃在隔壁给宝来收拾了一间房子,打扫干净,支了单人床,铺盖都是洗净的。宝来白天吃过饭,就在街上来回转悠,觉得自由自在,比干农活舒服多了。要是月娥闲着没事,也就和宝来一同在街上闲逛,宝来喜欢啥,月娥能舍得钱给他买。
  一次月娥领宝来逛街的时候忽然碰见老朱。老朱问月娥:“这是谁?”月娥说:“是我弟弟,刚从老家来。”
  老朱一下子显出高兴的样子,脸露笑容,上前一把拉住宝来的手,攥得紧紧的,对月娥说:“哎呀,是你弟弟,你咋早不给我说?今天算认识了。走,咱找个地方,好好坐一坐。”
  宝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好客的人,也不知道他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初次见面对他就这么热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朱找了个好一点的饭馆,领他们进去,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安置月娥和宝来坐下,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二锅头,打开瓶盖,给宝来和他各斟了一杯。端起杯说:“宝来,今天咱是兄弟俩,我知道你姐不喝酒,就不让她。”把头转向月娥说,“月娥,你吃菜啊,不要管我俩”,然后又回过头,对宝来说,“我一看就知道你酒量可以,不要拘谨,喝醉了哥背你回去。”
  宝来看了月娥一眼,月娥脸上泛着欣喜的笑容,于是他心里有了数。
  宝来说:“你是我哥,给我斟酒不合适,把酒瓶给我。”说着要过酒瓶,站起来,把老朱斟满的酒倒进瓶子里,重新斟满一杯,双手端起,举过头顶,劝道,“哥,今日头一回见面,兄弟先敬你一杯!”
  “感谢!”老朱接过酒杯,仰头一气喝干。然后要过酒瓶,再斟满一杯,递给宝来,他端起另一杯酒,相碰后各自喝干。
  酒过三巡,老朱拿起筷子,点着菜说:“弟弟,吃菜。”夹起一块清炖鱼肉,放在宝来的碟子里。
  宝来说:“哥,你也吃。”
  两人边吃边喝,当一瓶酒快要干完的时候,老朱说:“弟弟,说实在的,哥酒量不行,今天是舍命陪你,你要没喝好,咱再要一瓶。”
  宝来说:“这正好,再喝就醉了。咱把这一瓶干完。”
  酒足饭饱之后,老朱正了正身子,和月娥对视了一眼,再转向宝来,心平气静地说:“宝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是你哥吗?”
  这一下把宝来问懵了,他确实不知道老朱为什么称是他哥。宝来摇头。
  老朱又看了月娥一眼,然后面对宝来,显出庄重的样子,语气既沉着又稳实,说:“智娃的人你见了,他能配上你姐吗?根本配不上。你姑妈把眼瞎了,怎么给你姐找了那么个女婿,天底下再没有男人了吗?”
  宝来一听,老朱的话有道理,智娃确实配不上他姐,可是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这有什么办法呢?
  “实话对你说,我认识你姐快一年了。”老朱把他坐的凳子向前挪了一下,“我们两个情投意合,结为夫妻,白头偕老,这个决心已经下定了,是迟早的事,现在就看怎么办。”
  一听这话,宝来心里感到突然,他细心看了看老朱,这人确实是一表人才。分头梳得能滑倒苍蝇绊倒虱,闪着光泽;眉毛黑直,目光明亮,脸形方正,就是嘴有点大,不过也不太过分;衣着整齐,又不太张扬;说话一字一板,井井有条。要说做他姐的女婿,没有一点挑剔的,可不知他结了婚没有。他姐是结婚了,要离婚恐怕不太容易,所以半天没有给声。
  为了打破僵局,老朱连忙拿起筷子,说:“吃菜,吃菜。”又瞅了月娥一眼。月娥低着头,用大拇指揉着手心,不知道该怎么表示。
  每办一件事情,老朱心里都有他的计划,他绝不会乱来。今天一看见宝来,他就有了新的打算。
  “宝来,哥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你说。”宝来慷慨地表示。
  “让你姐暂时离开煤矿,在你家呆一段时间,你看怎样?”
  宝来也有这想法,可是家里太穷,怕日子不好过,去了,他姐要受委屈。现在老朱把话挑明了,他只得答应,说:“可以。”
  老朱从“可以”这两个字就断定宝来心里有顾虑,接上说:“生活方面你不要有任何担忧,吃住一切费用有我承担,只是暂时借用你一个地方就行了。”
  宝来便立即答应,说:“那没问题,长期住都行。”
  “那就定了。”老朱把桌子一拍,说,“过两天就动身。你和你姐先走,在铜川县城等我,然后咱一同坐车,我去送。”
  两天以后,宝来对智娃说他要走,他姐也想回去看一看,和他一块走。智娃连忙说:“住了没几天就要走。”宝来说:“麦子快熟了,我得回去。顺便回去给我姐把身体检查一下,我父亲就在县医院,那里比较方便。”智娃想,这也好。月娥回娘家他放心,叫她在娘家住些日子,说不定心情会好一些。就答应了,并且给了月娥二百元,叫她回去治病。
  月娥走后第三天,老朱就向他们安检队领导请假,说他母亲有病住院,他得回去一趟。安检队长也姓朱,名叫良才,早和老朱亲密得哥俩似的,不问是真是假,就一口答应了,只说:“最好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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