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4一6代销店里，日，外。
　　【几个人开始打平伙】。
　　明安:不管去谁家喝酒我从来没空过手，二楞爷，给我拿一瓶牛肉罐头。
　　青峰:二楞叔，给我拿一包火腿肠。
　　玉顺:二楞叔，给我拿椒盐花生米。
　　新年:我拿啥呢？没有其它东西了。我拿包饼干吧。
　　二楞:饼干你也别拿了，你回家拿个胡萝卜或者白菜心就可以了，自己种的不用花钱。
　　新年:二楞爷把我说成啥了，我就那么小气，我就那么抠门吗？拿包饼干再拿两盒香烟，花的钱跟你们差不多了吧，
　　二楞:这还差不多，你们都拿东西不给钱咋办？
　　玉顺:先记帐。
　　青峰:先赊账。
　　二楞:那两位大仙肯定也记帐。现在我卖东西全是记帐，到时候不还我也没法去要。
　　
　　4一7大楞家里，日，内。
　　新旺:趁着下雨天不开会，咱们合计一下分地前的准备工作。春营，你昨天开会时记的问题呢？
　　春营:在这里(翻开夹子本递给新旺)。
　　新旺:(翻看本子用手指着上面)成山的地紧挨着村庄，这牲畜免不了会糟蹋庄稼，也不能怪人家说难听话，只能怪后边那几家人太不自觉，还有人夜里故意把牲畜放出来啃人家的庄稼。大楞，你找几个人去把那几个豁口用泥巴堵起来，砌一米多高，那猪羊就过不去了。
　　大楞:好吧，那啥事也真斜门了，第四生产队那么多好说话的没分到村头，偏偏让鬼难缠的成山第一个撞上。
　　新旺:第二个问题是地里的坟头，这个还按老规矩，一个坟头给他加二厘地。
　　春营:说起坟头我倒想起来上次分地的可笑事。那次是一座坟头刚好在两家地中间，按说每家增加一厘地正好，可两家人都不愿意，最后没办法都加上二厘地，这就是说一个坟头算是加了四厘地。这事还不敢声张，怕其他地里有坟头的人家闹事。唉，现在的事难办呀。
　　大楞:还有在自家地里挖土的事也必须说说，不然的话，那地挖成坑谁愿意种。
　　新旺:这事不用操心，乡里有统一安排，派出所每天派人骑摩托巡查，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挖土。
　　大楞:还有地里的机井这件事，昨天群众会上竟没人提这回事。
　　新旺:没人提不是好事，不提也躲不过去呀，咱自己想起来咱提前解决掉，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地。
　　春营:机井跟坟头不一样，不能一刀切，这要看具体情况来定的。一般来说一口机井多加一分地，机井有的在地头，有的却在地中间，现在都是四轮拖拉机浇水，开进去要轧坏庄稼的。地头加一分，地中间的就得加三分地。
　　大楞:说起来一分地差不多了，可一到旱季浇水时，几辆拖拉机排队把人家的庄稼糟蹋地不像样子，多分地人家也不愿要机井。
　　
　　4一8二楞堂屋，日，内。
　　二楞:玉风去前面代销店里招呼一下，下雨天俺几个没事喝个闲酒。
　　玉风:想的美，你们没事能喝酒，我忙得要死还得去照看店面。
　　明安:去吧，听俺二楞爷的话，等去县上给你买花裙子、花裤头、花奶罩。
　　玉风:去您奶奶的腿吧，尽是啥东西(转身进到店里)
　　【玉顺和青峰先进堂屋把罐头，椒盐花生米装进盘里，二楞在厨房用刀切火腿肠。明安和新年路过鸡窝时看见一只老母鸡正在窝里下蛋，新年伸手抓住鸡脖子从窝里拽出来，母鸡拚命抵抗怎奈双腿又被明安给踩在地下动弹不得。】
　　二楞:(二楞听见动静，侧头向外偷看到这一幕便大惊失色)咦，你咋把鸡给杀啦！赶快放开(新年松开手明安抬起脚，那鸡只在地上扑腾几下便蹬直了腿)
　　新年:晚了，拉倒了!
　　明安:去球了!
　　二楞:您奶奶那腿，您俩捅漏子了，这是正下蛋的老母鸡呀，一会玉风知道了还不翻天呐，玉风那脾气你们也知道，她撕开那臭嘴骂您我可不管。
　　新年:没事，没事。
　　二楞:(生气地说)你是没事，我可摊上事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这顿气早晚我都跑不了。
　　明安:我有办法。
　　二楞:啥办法，赶紧说呀。
　　明安: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二楞:早晚她会知道的。
　　明安:等以后知道就没事了，关键是眼下不能让她知道，快点来帮忙，新年这只鸡不要褪毛了，太麻烦，还得烧热水。
　　新年:不褪毛咋办？
　　明安:扒皮呀，又快又省事。
　　【新年当兵期间在部队炊事班干过，杀猪宰羊得心应手，像杀鸡杀鱼更不在话下。明安和新年两人合作几分钟时间便连毛带皮给扒下来，二楞赶紧拿铁锨刨个坑把皮毛给埋进去】
　　明安:二楞爷，你也成同案犯了。
　　二楞: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了。
　　新年:内脏咋处理？
　　明安:埋掉呀。
　　【当新年把内脏丢进坑里时，里边的小鸡蛋像一串葡萄似的，二愣心疼死了。】
　　二楞:可惜了，要不是能下多少鸡蛋。玉风知道了要不骂死咱几个，算我瞎眼了。
　　明安:新年赶快用刀剁成块，冲洗一下就下锅，二楞爷赶快烧火准备爆炒鸡块。
　　
　　4一9大楞屋里，日，内。
　　新旺:春营这几天可要辛苦了，先把四组总人口算出来，再把三年之内去世多少人，又添了多少人。还要把这几块地丈量一下看有多少亩，每块地有多长，南头和北头各有多少米宽。分地的时候先从哪块地下手，具体到这一块地先从东边开始还是先从西边开始。这些细节问题都要考虑到，不然的话会出乱子的。
　　春营:知道了。
　　新旺:大楞这两天也别闲着，首先要办的事是多砍些木棍，一头削尖，另一头用刀刮下来一块皮，把人名和地的宽度写上去。再把皮尺、斧头都找齐，还有计算机等等吧
　　大楞:计算机春营那里有。
　　
　　4一10厨房里，日，内。
　　【明安烧锅，新年炒肉，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玉风:啥肉这么香？
　　【新年正在炒菜，听见玉风在身后说话冷不丁吓了一大跳，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嘿嘿地笑笑应付着】
　　明安:兔子肉，香不香？
　　玉风:哪来的兔子肉？
　　明安:跟你说你都不会相信，这兔子也活该它死，俺几个喝酒正缺荤菜，它自己送上门来，也算俺几个有福气。
　　玉风:(有些半信半疑)，那兔子跑那么快，你几个能抓住？
　　明安:俺人多呀。
　　玉风:免子是四条腿，人是两条腿呀，怎么能追得上？
　　新年:腿多就跑得快，是吧，那俺几个加起来十条腿哩。
　　玉风:您五个人加肯定比狗跑得快。
　　明安:咦，你看你打的比方，太不合适了。
　　玉风:实话，你几个要没狗跑得快，也就追不上兔子，没遇到过这种事。
　　明安:没遇到过是吧，今天遇到了也算你有福气，来，弄一块尝尝(铲起一块肉放到碗里)。
　　玉风:(用手捏住肉块放进嘴里慢慢品尝)嗯，还挺香哩，人家说兔子肉有草腥味，我觉得这肉跟鸡肉差不多，好吃，这龟孙儿炒的挺有味道。
　　明安:赶紧滚，赶紧滚，嘴里吃着肉还不忘骂人。(边说边用手把玉风推进代销店，然后把门关上)。
　　
　　4一11二楞堂屋里，日，内。
　　新年:俺几个好歹都弄个菜，那酒该你拿吧二楞爷。
　　二楞:我操那鸡肉不是我的吗？
　　明安:这算新年俺俩的。
　　二楞:您俩讲不讲理？我买的鸡崽，俺媳妇用粮食喂大的，现在我不当家了。
　　新年:不行了找玉风评评理（说着拉住二楞往代销店里走）。
　　二楞:算了吧(二楞有些胆怯)，这两个龟孙真黑！算我没拿菜，那我也不挺赖，两瓶酒在橱柜里早就备好了，不够喝的话里边还多呢，
　　【新年把筷子摆好，每人的杯子都斟满酒，然后给每人递上一颗烟，再一一点着】
　　明安:来吧，咱边喝边聊，唉，我可不想让重新分地呀。
　　青峰:为啥？
　　玉顺:还不是地越分越少了。
　　明安:当初分地时，咱第四组每人一亩半地，后来每分一次地时，人口增加，土地是减少。修路占地，划宅基地也占用可耕地，现在每人只分一亩地。
　　新年:不是也有老人去世吗。
　　明安:死的人少，那生的人多呀。以后土地越来越少，别说有钱花，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玉顺:来，喝酒，不管闲事。
　　【众人端起杯几口喝下去半杯，新年又拿住酒瓶给每个人斟满。】
　　明安:二楞爷，你的流动地也得分吗？
　　二楞:按规矩也得分。
　　青峰:你那块地是单独的一块地，与那两块流动地离得远，不分也行。
　　二楞:我也不想让分，那社员不愿意呀。
　　玉顺:二楞叔的这块地是咋回事？
　　明安:我给你解释一下你就明白了。当初集体的时候，那里是大队的砖瓦窑场，后来窑场解散了，窑也塌了，土地经过平整后平均分给四个组，你没看那儿有四个队的人在种地。你那地有几亩？
　　二楞:三亩半地。
　　明安:那块地适合做经济田，四四方方一块地，有几个蓝球场那么大。比方说种西瓜、种蔬菜都比种庄稼强。人家不常说吗，一亩园十亩田。你那块地不让他们分。
　　二楞:不让分得有理由啊。
　　明安:我给你出个歪点子，如果非要分你这块地，你就说准备栽种苹果树哩。
　　二楞:栽种苹果树就能不让分地？
　　明安:这你就不懂了，苹果树属于经济田，国家的政策是重点保护的。你看我那苹果园谁敢去砍几棵棵树，非判他的刑不可。
　　二楞:关键是现在还没栽树呀？
　　明安: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树苗己经买好了，就等挖坑栽树了。
　　青峰:好主意，来，来大家都端起杯喝酒吃菜，咱们边吃边喝边聊。
　　二楞: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明安:怕啥？俺几个往你身后一站，看他谁敢动你一指头，他是不想活了!谁敢阻挡就跟他吵，真不行了跟他打，现在这社会谁怕谁呀!
　　
　　4一12大楞屋里，日，内。
　　
　　春营:二楞种的那块地算不算流动地？
　　新旺:肯定算呀，老窑场那块地算是特殊，一组和三组不当流动地，二组和你们四组却当成流动地。
　　春营:二楞那脾气跟犟驴似的，不好惹。
　　新旺:不好惹，那也得惹，啥事都依了他，他还不上天，以后咱的工作就更不好开展了。
　　春营:(点头称是)还是让大楞管管他吧。
　　大楞:俺俩平常不搭腔，见了面谁也不搭理谁。这事还是你们出面比较好。
　　秀英:(秀英在檐下剥棉花，看了看天空。)别说了，不下雨了还开不开会了？
　　新旺:不下雨就开会，大楞赶快去敲铃。
　　【大楞快步走到老槐树底下，从树身上解下长绳，双手拉响了铜铃】。
　　
　　4一13二楞屋里，日，内。
　　【铃声悠扬，像湖面的涟漪慢慢荡漾在每条街道中】。
　　玉顺:我听见铃响了，估计是又要开会了。
　　青峰:开啥球会哩，再开还不是那个球样。
　　明安:大家都来端起杯子喝，二楞爷，等会开会了什么也别怕，你那地就不让分，谁不愿意该吵就吵，该打就打。有我们几个给你撑腰哩。
　　【玉风闯进来火急火燎地】。
　　玉风:我刚才喂鸡咋不见正下蛋的老母鸡呢？
　　新年:是不是黄鼠狼拉走了。
　　玉风:废话，黄鼠狼再厉害也不会大白天来呀。
　　明安:是不是你家大黑狗偷吃了？
　　玉风:别胡扯了，俺家的狗从来不吃自己家的家禽。刚才炒的是鸡肉吧？
　　青峰:不是。
　　玉风:(低头朝桌子上看己经吃完肉的腿骨头)兔子是四条腿，鸡是两条腿，你们说是兔子，那两条腿呢？
　　新年:吃了啦。
　　玉风:连骨头都吃啦，你比狗都厉害，我就不信。明安，你说实话，到㡳是鸡肉还是兔子肉？
　　明安:是兔子肉，真是兔子肉。
　　玉风:对，兔子头跟鸡头不一样，头在哪？
　　明安:喂您的黑狗了。
　　玉风:你这一说不是没一点证据了吗？你赌咒发誓!
　　明安:我好歹也活几十年了，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发誓赌咒啊。
　　玉风:抓不住证据您是不承认，不见木官材是不落泪呀。(转身去婆婆的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