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3一12代销店门口，日，外。
　　新旺:大家也讨论这么长时间了，对分地肯定有不同的想法和意见，还是请大家说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吭声。】
　　大愣: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支书在这儿，有啥话请说出来让支书当面解决。
　　成山:说说有啥用？说了您也不解决。
　　新旺:啥问题？
　　成山:还是自留地那事。
　　新旺:你说的这个事，不是我不解决，而是我解决不了，就是把老天爷请下来也给你解决不了。我说几句话不知你信不信，就是你们路西的二十多户都想叫重分，路东这二十多户他们也不会同意。你有本事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吗？他们都愿意，那就可以重分。
　　成山:不好说呀，你看路东的人都是啥东西，没一个好鸟。
　　【路东路分地的人大部分都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反对成山，大部分人忍气吞声，虽然满肚子怒火但也不好忮作，因为成山没有特指某一人，而是所指一大片。
　　新旺:别骂人，这人都是先为自己着想。叫你换到路东你会怎么想。
　　成山:你经常从我的地头经过，那猪呀羊呀还有鸡把我的庄稼糟蹋的不成样子，我这几口人也是靠这点地过日子哩。
　　新旺:唉，你这回可说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还可以商量，春营，你用个本子记上，抽空商量一下，能解决的尽量解决，走去那边看看。
　　
　　3一13代销店门口右边，日，外。
　　新旺:我看咱这群人素质不错，不乱吵乱闹，不胡搅蛮缠。有事咱说事，有问题咱提问题，我们尽可能地帮助大家解决困难，谁有意见尽管提。
　　青峰:有些人趁着分地该把地里的土挖走了。上一次分给我的地里坑坑凹凹地，不是看在大楞的面上我就是不要。
　　新旺:这是个问题，有些人认为自己种的地一定会分给别人，趁着黑夜偷偷往家里拉土，岂不知这样的地块谁还会要，尽给我们招麻烦。春营，也记一下，作为重点认真研究一下。
　　玉顺:还有一件事必须提前弄好，就是地里的坟头，每个坟头除去多少地，别到分地时麻烦事就多了。
　　新旺:对，这件事也应该提前议论好，春营记上。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没有人言语)好，去那边再问一问。
　　
　　3一14代销店门口左边，日，外。
　　大楞:咱这一群人都是老实可靠的，不爱惹是非的好人。有啥意见提一提。
　　德江:也没啥意见，刚才那两群人也都提了啦，人家咋着咱跟着学就是了。因为刚才提意见与成山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其实想想也划不来，俺这块地也有二十多户人家，别人都不说话，我是出那风头干啥？吵一架得罪一个人，净落个别人看笑话，不划算，不划算。
　　新旺:不提意见更好，到时候别出乱子就行。
　　德江:刚才我们大家都讨论过了，也没啥大的意见，干部咋说咱就咋干呗，全力支持咱干部的工作，不给你们添乱添堵。你看咋样，爷们！
　　新旺:咦，说的好，来吸一根烟(新旺掏出香烟给德江，还亲自点着，随手又给会抽烟的男人每人一根)，咱四组的人要都像你们这一群人多好。我看好人都集中到咱这一群了，那两群人都是些啥东西，不是坏蛋就是赖货，男人不是脾气暴躁就是蛮横不讲理，女人不是贪小便宜就是胡搅蛮缠。大家这么给我捧场，我得谢谢大家，等有空了我请大家喝酒。
　　
　　3一15会场外，日，外。
　　(新旺、大楞和春营三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事)
　　新旺:今天开这个群众大会，经过调查了解，我看问题不算大。
　　大楞:问题不少，都没有说出来，有些人当面不提，背后叽叽喳喳的，你真让他说却又不说了。
　　春营:是的，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啥事都没有，等几天一分地那麻烦事都来了，有些事让你想想都会气死。我当会计也几十年了，哪次分地我都参与了，啥样的人没见过，啥种事没经历过。
　　
　　3一16会场中间，日，外。
　　新旺:大家都不要说了，我给大家说几句。刚才大家分组讨论过了，根据我下去了解的情况，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的问题，都是一些可以解决的问题。咱们第四组的社员的觉悟性还是比较高的，能够积极配合村组干部完成分地任务。在此，我代表村组干部向大家表示感谢。刚才组长会计我们仨个研究了一下，争取在十天之内把土地分配下去。农谚不是常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咱大家掐着指头算算离秋分还有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不足二十天。咱的时间很紧呐，你看光是开会统一大家的思想没有三天不行，这还是正常情况下，如果再出现意外，恐怕还得往后推。会计算帐得三天，分地又得三天。我看到时候还得浇一次水麦子才能种上，今年的墒情不好，地里裂开多宽的缝。浇过水又得停几天才能犁地、播种。人家常说不怕坷垃不怕草，只要八月种的早，啥道理，就是种的早，地温高，麦种出的快出的齐。如果种的晚，每耽误一天就要加大一斤的播种量。总的来说，种麦宜早不宜迟，寒冬来临前早扎根，明年的粮食就能丰收，就能多打粮食。民以食为天，咱老百姓不就图个丰衣足食嘛。
　　二楞:老百姓常说的仨个月种，一个月收，下大雪还有种麦的，你没听说吧？
　　新旺:咋就你的话多。(新旺谈兴正浓，冷不丁楞住了，脸色难看，好想发脾气，但却又忍住了。)
　　二楞: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打听打听，是哪一年我忘记了，农历十月一日是鬼节，下着大雪还在种麦。
　　新旺:有这么一回事，是九二还是九三年，那一年后秋涝，麦子种不上，一直往后拖。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故意捣乱，故意找茬。
　　二楞:社员提个意见你不高兴了，你们干部一商量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还开社员会干啥？
　　新旺:我来四组是给咱们解决问题的？
　　二楞:你解决啥问题了，还不是糊涂一盆糨糊一缸，尽和稀泥，没你照样分地。
　　新旺:你说话扯淡。你，你(新旺气得语塞)你们四组的事我不管了，如果地分不下去，人家该分地的人会骂你的。
　　二楞:骂我？哼，到时候看骂谁？我又不当官凭啥骂我。
　　【当着众人的面新旺下不了台，气得新旺把手中的茶杯也摔了，然后扭身走了。大楞和春营想拉也没拉住，社员们面面相觑都盯着大楞，大楞向大家摆摆手示意散会。】
　　
　　4一1大楞家里，日，外。
　　【大楞刚吃完早饭坐在饭桌旁抽烟，看见新旺和春营走进来，赶忙让两人坐下，并递上香烟】
　　大楞:昨天二楞跟你抬杠，你别往心里去。
　　新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生他的气呀。他的脾气我太了解了，他虽然比我小两岁，上学的时候经常背着书包去叫我。下学了一起背草篮给羊割草，跳河里洗澡。有一回我们在水里玩耍，他被水冲进漩涡里直打转，是我冲过去把他拉上岸的。那时候都还不会游泳，占着我个头高，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他才保住命。俺俩的关系一直不错，他这个人嘴贱，跟你说话不是顶撞就是抬杠，说出来的话没一句让你听着舒服的，好象故意气人似的。
　　春营:你还没提他喝酒呢，只要一喝酒不管是醉没醉都惹事，没有一次酒后不闹事的。不过他人本性不坏，热心帮助人，不管再忙也是有求必应，再金贵的东西他也会借给你。
　　大楞:别看俺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几年来我们互不搭理，见了面跟仇人差不多。就说俺母亲这件事，当初我让他挑，反正是两位老人一人养活一个，随你挑。俺父亲身体不好，经常药锅不倒，他看病需要花钱。那时候我母亲身体硬朗，还会做饭看孩子，他先挑我母亲。现在我母亲老了不能干活了，想让我养活，你说这是啥道理。按大道理养活母亲是尽孝道，不能讲条件，我愿意。我是她儿子，是她从小把我养大，她老了我养活她也是应该的。可是媳妇愿意吗，人家可是外姓人，从小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你让她养活她心里不痛快，我说的没道理吗？
　　秀英:你看你说的话，不知不觉就把我卖出去了。你的嘴一吧叽，自己推脱地一干二净，尿盆子扣我头上，好像不养活老人是我的错。真是好人难当，躺着都中枪，我是站着不直坐着歪呀，里外不是人。我现在把母亲接过来，不信你看着还是落不好，她说你装好人是给外人看的，说你逞能显摆哩，你是老公爹背儿媳过河，出力不落好哇。要是就大楞一个儿子，我们推脱不掉，现在是两个儿子，一人养一个，也在情理之中。你不知道，现在做人难呐。
　　
　　4一2二楞院子里，日，外。
　　【秀英去厨房洗刷碗筷，到院子里感觉下起了濛濛细雨】。
　　秀英:大楞，天下雨了，把晾晒的衣服收回来吧。
　　大楞:下不大。
　　秀英:下不大也得收哇。
　　【大楞抬头朝天空看了看，看见云层不算太厚，估计不会有大雨，但此时雨点越来越密了】
　　
　　4一3大楞屋里，日，内。
　　大楞:现在下雨哩，社员会还开不开？
　　新旺:下的大吗？(扭头朝外面看看)
　　大楞:不算大，那也不能让大家站到雨地里淋呀。
　　新旺:暂时不开，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分地的事。
　　
　　4一4代销店里，日，外。
　　【二楞、明安、玉顺、青峰和新年在代销店里等着开会，看天空下起了雨，知道会开不成，便聊起天】
　　新年:反正没事咱几个喝酒吧？
　　明安:没意见，早就想喝酒了。
　　玉顺:就跟喝酒没仇。
　　青峰:咦，白吃白喝谁不愿意，我举双手赞成。
　　二楞:看他能的，还白吃白喝呢？这钱谁出？
　　青峰:要啥钱呢？你这代销店里吃的喝的都有。
　　二楞:啥都有不假，可那不是大风刮来的，都得用钱才能买来。
　　青峰:你开代销店赚的钱不都是我们大家的钱吗？你没少坑我们。
　　二楞:我操，说我坑人，那你滚吧，今天有酒也不让你喝。
　　青峰:咦，哈哈，俺二楞叔跟三岁小孩一样，故意逗你玩哩还当真了，真小气。
　　
　　4一5大楞家里，日，内。
　　春营:每次分地都叫我头疼。
　　大楞:都一样，分地收粮收款，哪一样不叫人头疼。
　　新旺:那没办法，当村组干部不是派粮就是收款，对，还有计划生育，尽是些棘手的活，不过这就是咱的工作。
　　春营:要是从不分地多好，能省去咱多少精力。
　　新旺:我想起来了，秀英的娘家那一带就不分地，是吧？
　　秀英:俺娘家周围几个县都那样，离安徽较近。自从分地到现在从没再分过。俺叔家当初三个儿子，五口人分到六亩地，现在都娶了媳妇，又都生了两个孩子，人口增加而土地还是那么多。
　　春营:添这么多人光吃都不够，别说花钱了。
　　秀英:还有当初几个闺女到现在都出嫁了，出现地多人少的现象。我们那里大多都是闺女去娘家种地。
　　春营:你这咋去种地，离几百里地。
　　秀英:(笑笑)我是特殊情况，几年还不去走趟亲戚哩，别说种地了。
　　新旺:他们这种情况存在许多弊端，与农村的实际情况不合拍了。咱们这个弄法比较合情理，好地和赖地每家都得有，谁家老人去世、还有谁家取妻生子，该退地和该添地的都在三年头上找补齐。你像那十多口人五六亩地，还不喝西北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