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遗体捐献

　　“安然！”安如海突然推门进来，声音里满是焦急。
　　“叔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出差了吗？”安然一边说，一边就要推着安如海往外走，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叔叔看到杜明。
　　安如海也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只是拉着安然来回看了看：“你哪受伤了？”
　　“我没受伤，就是有点低血糖，没事儿。”
　　“我看新闻了，你满身是血，还说没受伤？你不在病房呆着，这是要去哪？”
　　“您看新闻了？！我真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安然安慰着挽着安如海的胳膊走出了病房。“是我同事受伤了，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没脱离危险呢。”安然情绪低落，将头轻轻靠在了叔叔的肩膀上。安如海心疼地拍拍她的头：“你没事儿就好，吓死我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不会有事的，我还得看着我这么帅气的叔叔变成小老头的样子呢！”
　　“你呀！要不这几天回家里住吧，一个人在外面总是让人不放心，我让你婶儿做几样你最爱吃的菜。”
　　一提到张玲珑，安然怔了怔：“不用叔，我真没事儿，家离我单位太远了。还是在这上下班方便些，等我休息的时候就过去。”
　　“好吧，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那我回公司了，还有个会等着我呢。有事儿一定不许瞒我。”
　　“遵命！”安然调皮地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臭丫头，别光嘴上说得好！”
　　“知道了叔叔，快走吧！”
　　“行，我走，有事儿打电话啊！”
　　看着叔叔远去的背影，安然心里暖暖的，叔叔就是一剂治愈她的良药。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叔叔这一个亲人了，这么多年，叔叔也一直很疼她，在心里，她已经把叔叔放在了父亲的位置上。“我得振作起来，安然，加油！”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劲。
　　安如海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安然转身要去ICU看看，“哎呀！”她与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怎么又是你？！”
　　杜明正笑眯眯地看着安然。他看见安如海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穿着考究，一看就是保养得很好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历尽沧桑却有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油然生敬的魅力。他想起舅舅说过，安然是被她叔叔接走扶养大的，幸好刚才安然似乎也不想让她叔叔看见他，否则他还真有些发怵。杜明在心里期盼着安如海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
　　“走路要看路呀，臭丫头！”杜明学着刚才安如海的口气，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想着身后安然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坏笑。
　　安然一脸恼羞成怒，看着杜明就这么走远了，没顾上多想，直接朝ICU走去。
　　ICU的主任说，情况很不乐观，由于失血过多，现在马雨波出现了多个脏器衰竭，而且没有自主呼吸，没有苏醒的迹象。从ICU出来，安然看见一位老汉默默地坐在长凳上，满头白发，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双手在双腿上无助地来回搓着，黝黑粗糙，每一条皱纹都像是裂开的嘴巴，仿佛诉说着它所经历的一切。老汉身边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面目清秀，眉目间跟马雨波很是相似，他应该是雨波的弟弟了。安然慢慢走过去。
　　“请问，您是马雨波的……”
　　“俺是马雨波的父亲。”没等安然说完，老汉就急急地自报家门，他像看见救星一样，“医生啊，俺家雨波咋样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咋好好地就受伤了呀？”
　　安然鼻子一酸，眼泪开始打转：“那个，叔叔，雨波现在还没醒，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儿的，您别难过。”
　　“闺女，你不用安慰我，这里面的医生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这不，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个了！”说着，老人用手捂着脸，肩膀因为努力克制而上下抖动，“你们医院也不说个明朗话，只说一定会给俺们个交代，咋个交代？！俺好好的闺女交给你们，咋就成这样么？”
　　“叔叔，您别着急，雨波会没事儿的，我是雨波的同事，一个科的，安然，这是我电话，您要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说着，安然快速写下电话号码给了老汉，赶紧逃离了那个场面。她受不了这个场面，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去安慰一位受伤的父亲。任何语言和承诺在生命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下午，安然接到ICU的电话，她以为雨波醒了，几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ICU袁主任跟她谈的是器官捐献的事。
　　“她人还在那躺着呢！这是我们的同事啊，现在你们就要商量遗体捐献的事了？！”安然情绪激动，声音颤抖地质问道。
　　“安然！”袁主任严肃地说，“请你理智些，你也是医生，现在你应该以医生的身份来对待这件事，马雨波已经出现了多器官衰竭，我们也没有放弃，都在尽全力抢救。但是，作为医生，我们必须做最坏的准备。专业知识就不用我给你科普了吧！”
　　安然被袁主任这么一喝，颓然坐在椅子上，心像被刀绞一般。
　　“安然，我们都知道，平时你跟马雨波关系最好，所以，我们想，家属谈话的工作，交给你比较合适。”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
　　“袁主任，你看看外面等着的那位父亲，你也觉得难以开口吧。”安然一想到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她无法想象这样的请求对于马雨波的家人来说是怎样的打击！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看着平时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躺在那里，谁不难受呢？但是，该做的工作我们还是得做啊！就算家属拒绝，我们也都理解。”主任有些哽咽地说道。
　　“我知道了。”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主任办公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重症监护室的，双腿像灌铅似的沉重，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心脏的节点上，一下，两下……千斤重锤，捶打着心脏。
　　马老汉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双眼紧盯着ICU的大门，仿佛下一秒，她的女儿又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面前了。马雨波的弟弟，马帅波，这个懵懂的少年，第一次踏上火车，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却是为了来接姐姐回家！
　　“叔，那个，我来看看雨波。”安然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为难地不知如何开口。
　　“闺女，谢谢啊，雨波能有你这样的同事是她的福气。在家的时候，经常听她提起你。”老汉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来。“闺女，叔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
　　安然有些惶恐，赶紧扶住了马老汉：“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去办。”
　　“你跟俺说实话，雨波是不是……救……不回来了？”马老汉强忍着泪水问道。
　　安然鼻头一酸，眼泪先流出来了：“叔，我们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抢救，只要有一丝希望，医院肯定不会放弃的……”
　　“唉……”随着一声沉闷的叹息，马老汉双手抱头，直接蹲在了地上。马帅波起身扶起了自己的父亲。
　　安然没办法在这样的时间跟马爸爸商量那样的事情。她开不了口！又一次仓皇而逃！离开后，她跟袁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个工作她做不了，找别人吧。
　　晚上，张明珠打来电话，“亲爱的，你没事儿吧，我才看到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现在网上各种传言啊！”
　　“我没事儿，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都等着警方调查结果呢！不过，我同事还没脱离危险呢！”
　　“晚上我去陪你吧！”
　　“来吧！我现在需要一个肩膀。”
　　
　　“叮铃铃……”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安然，现在马上到医院来！”
　　安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一跳，一看来电显示，是李主任打开的。“出什么事儿了吗？”安然问道。
　　“刑警队的来人了，说是马雨波的案子有进展了，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需要你来配合一下。”
　　安然一听是雨波的案子，立刻收拾停妥直奔医院去了。会见地点安排在了办公室，医院的领导，警局的人，都已经等候在那了。在门口，安然碰见了小妍，她俩一起进了办公室。
　　刑警队朱明涛队长亲自带队，这起严重的伤人事件，局长亲自过问，势必要尽快破案，从严从速处理！朱队长拿出几张照片，要安然辨认那天行凶的到底是哪个人。安然却犯难了：“朱队长，那天我离凶手有二三十米远，实在没看清楚凶手的脸。”小妍也附和着：“队长，真没看清，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人就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