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愁肠百结

　　暴雨连续下了整整三天，山谷里一片白茫茫，溪涧暴涨，汇成强大的河流冲刷到山下。村里的鱼塘、稻田变成一片河泽。
　　这三天，张奕轩哪里都没去，和爷爷父亲在家里做蜂箱。绛雪则整日呆在楼上，不是看手机，就是睡觉，到了饭点就下楼吃饭。
　　傍晚雨势渐小，张奕轩做好晚餐，在楼下叫绛雪下楼吃饭。绛雪穿着拖鞋慢吞吞地走下楼，饭菜已端上桌，绛雪正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张奕轩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张自轩打来的，他心急如焚地告诉张奕轩，河水淹到他家的猪圈，他爷爷冒雨去牵猪，不想看到了躲在猪圈后面的鬼影，吓得不得了，回到家就口吐白沫晕厥过了。
　　张奕轩祖孙三人饭也不吃了，穿上雨衣赶去看张自轩的爷爷。
　　张氏一族的男丁逐一赶来，张自轩的爷爷躺在床上，已陷入昏迷，呼吸渐弱，张奕轩提议赶紧送去医院，爷爷辈的人均摇头，说送去医院只会白花钱，老人已走在阴间的路上，与阳间渐行渐远，回天乏术了。
　　全村男丁们守在老人床边，外面雨势又变大，萧瑟的风雨声给暗沉的夜色增添了无尽的幽凄，黄泉路上悲鸣苦晦。在骤紧的风雨声里，老人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撒手而去。
　　绛雪在楼下的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张奕轩，十一点过后，张奕轩祖孙三人神情黯然地回来。绛雪不用问，从他们的眼神中得知了答案。
　　天晴了，河水退了，停殓了两天的老人可以下葬了。因张自轩的爷爷是爷爷辈中最年长的，高寿九十六，全村的人都去送葬，唯独绛雪不用。她有孕在身，这是忌讳的。
　　绛雪呆在家里，看着书，窗外不时从山上传来送葬的哀乐声。手机铃声响，是外婆打来的。外婆告诉绛雪，翦蕴彤发现财务报表有假，偷偷调查，发现了惊人内幕，胥健凯与会计联手在搞假，转移财产，并在外面包了小三，偷偷生了个儿子。
　　绛雪大吃一惊，想不到母亲第二次的婚姻也触礁了，且这礁石巨大，母亲再一次站在风雨飘摇的人生十字路口。绛雪当即与翦蕴彤通话，母女俩在电话里长谈了足足四十分钟。
　　翦蕴彤告诉绛雪，胥健凯还不知道翦蕴彤发现他的秘密，绛雪在电话里授意母亲，先别暴露声张，稳住胥健凯，男人一旦出轨，心就背离家庭，不会再回归。这种男人不值得留恋，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属于自己的财产保住，夺回来，这是下半辈子最稳妥的依靠，那个时候，爱情甚至和所谓的亲情连屁都不如。
　　因翦蕴彤是公司的法人，翦蕴彤想方设法不露声色地调胥健凯到海南商谈业务，在胥健凯出差之际，翦蕴彤迅速周转资金，绛雪赶回梅州，在母亲的背后协助母亲转移余下财产，并请律师收集胥建凯重婚证据。在这个关键时刻，翦蕴彤讶然地发现女儿真的长大了，处理棘手的问题有板有眼，丝毫不乱，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七天后的中午，绛雪回到张家坪。张奕轩和兄弟到山里检查蜂箱，绛雪闲来无事，独自一人到村后的溪涧，山洪退去的痕迹应犹在，溪流恢复了潺潺的叮咚声。溪水边堆积着许多的枯枝，摞得高高的。绛雪走在溪水边，她突然发现几棵交错的树枝横越在溪面上，断口处有清晰的齿痕。绛雪蹲下身，仔细端详那整齐的齿痕，近处的枯枝堆里在隐隐地蠕动，绛雪转过身，两眼盯住枯枝下的清澈的溪水，枯枝下悄然游出两只像老鼠似的小动物，那两只动物有着长长的绒毛，尾巴扁平，像船浆。小动物游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坐在一棵树枝上捧着另一截树枝在有滋有味地啃噬。那可爱的模样就像幼儿园排排坐的小朋友在吃水果。绛雪笑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村里所谓的闹鬼其实只是一种假象，鬼根本不存在。
　　绛雪在瀑布边走了一圈，清凉的水气，清澈见底的水源，优质的环境吸引了有衡量水质标杆的水獭到来，它们在这里安了家。水獭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群居动物，大水獭有一米至一米二高，长毛飘然，若站在风中，远远看去，确实像个人。绛雪找到了答案，信步朝村里走去。
　　村口处，停着两辆小车，张济轩领着到访的客人向公司走去。晚上，张奕轩回来，绛雪在与他的聊天中得知，公司的加盟商有将近百家，今天来了两家，都有意向合作的兴趣。绛雪正想说水獭的事，门外有人来找，是市里的加盟商。看着那衣着时髦，风姿妖娆的加盟商，绛雪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埋头吃饭，把水獭的事先放在心里，暂时不说。
　　假期转眼过完，绛雪收拾行李，这几天晚上，张奕轩都很晚回来，陪加盟商在外面吃饭，到歌厅唱歌。绛雪在把张奕轩的衣服放入洗衣机前，习惯性地检查衣服裤子的口袋，发现几张消费清单，这些清单有酒店的，歌厅的，甚至还有超市的。一个已婚的男人如若在外面过度消费，那他就有问题了。绛雪的心头在惶恐地不安地怦跳着，焦虑迅速袭上心里，事情显现出苗头，来得太快，她都有点措手不及。
　　绛雪打开洗衣机开关，看着在注水的洗衣机，心烦不已。她出国在即，她不在张奕轩身边，到时男人岂不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现在的男人，已不满足家有娇妻美眷的现状，多数想尝一尝外面的野花的味道，寻求精神上的刺激，肉体上的释放，人世间才不白来一趟。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婚姻将步入翦蕴彤的后尘，一想到这里，绛雪就感到心脏收缩，浑身冰冷，四肢颤栗，头冒冷汗。
　　男人一旦出轨，夫妻关系就不再像从前。而绛雪还未完成学业，长期在国外，以目前的情形看，她的婚姻已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下。她不是个多疑的人，但有些事情往往不可预测，她得提防。如果张奕轩真的出轨，她绝不会原谅他，她不会跟另一个女人共享同一个男人的身体。想到这里，她换下睡衣，穿好衣服，向张奕轩的公司走去。
　　公司的会客厅里，张奕轩在和加盟商商谈业务，绛雪走进张奕轩的办公室，助理张奇轩和绛雪打了声招呼，对绛雪自行进入总经理办公室，任何人都无权阻拦。绛雪打开张奕轩的电脑，在电脑里装了一个隐蔽的软件，安装完毕，绛雪若无其事地走出办公室，经过会客厅，张奕轩和加盟商还在有说有笑，绛雪平静地叫了声张奕轩，借他的车一用，她到市里办点事。张奕轩二话不说，把车钥匙递给绛雪。
　　两天后，绛雪踏上了行程，在临登机前，她看着张奕轩，问他：“你还记得你发过的誓言吗？”
　　张奕轩一愣，说：“记得呀。”
　　绛雪表情严肃地说：“有些渣男往往在妻子怀孕时搞婚外恋，出轨烂女。如果你背叛了我，张奕轩，你别怪我绝情绝义。”
　　张奕轩一脸无辜的表情：“绛雪，你说什么呀？这段时间因为有两个加盟商要加入，他们的成交量很大，为了谈生意，就忽略了你。你别胡思乱想，那是没影儿的事。”
　　绛雪面无表情地说：“最好如此，如果你负了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张奕轩愕然地看着绛雪，诧异她不同寻常的表现。
　　绛雪看了眼张奕轩，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笑容，转身走进登机口。
　　
　　时间在窗外的鹅掌楸划过，鹅掌楸的叶子由油绿渐渐变黄，继而变得深红。绛雪按部就班地过着求学的生活，放学回到宿舍，她打开电脑，在QQ上与张奕轩和翦蕴彤聊天。张奕轩态度依然如前，对绛雪嘘寒问暖，绛雪没看出异样。
　　但是，翦蕴彤就不同了，胥健凯从海南回来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翦蕴彤偷偷到海南调查胥健凯住酒店的记录，从服务员口中得出让她气愤不已的消息。胥健凯在海南出差两个星期，是带着小三和孩子来的，以一家人的姿态在酒店出入。翦蕴彤在盛怒之下，做出了盛怒之举，她带着律师和女儿敲门闯入胥健凯和小三的家，当面愤怒地训斥胥健凯，臭骂了小三一顿。
　　翦蕴彤一不做二不休，一纸诉状把胥健凯告到法院，以重婚罪及贪污罪起诉胥健凯。胥健凯慌神了，找翦蕴彤悔过，但为时已晚，翦蕴彤在职场上打拚，练就了雷厉风行和果断坚决的作风，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第一次的婚姻她伤得太深，不料第二次的婚姻再次伤得她颜面全无，两次的婚姻都败在二奶和小三身上，把她伤得体无完肤。她不会给胥健凯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出轨的男人即使回心转意，他的心也不会全放在家庭里。
　　一个月后，法院开庭，律师出示胥健凯出轨和贪污的证据充分翔实，法院同意翦蕴彤与胥健凯离婚，同时胥健凯与会计的贪污罪成立，两人关押入监。
　　胥健凯的背叛，让翦蕴彤心力交瘁，再也不相信男人。她没有心情去上班，整日呆在家里，公司交给翦蕴舒和两个海归外甥管理。
　　“你在家做什么？”绛雪问母亲。
　　“收拾家里的东西，把胥健凯的东西全扔出去，一看到他的东西就心烦，一件不留。”翦蕴彤想到了什么，说，“丑丑，你快生了吧？”
　　“下个月。”
　　“我去照顾你坐月子，好吗？”
　　绛雪想了想，同意了母亲的要求。
　　张奕轩得知丈母娘要去美国照顾绛雪坐月子，没有异议。
　　绛雪怀孕满九个月，向大学申请休学两个月。翦蕴彤和张奕轩、逮文静办好签证，赶去美国，在唐人街租房住，同时接绛雪出来。圣诞节这天，绛雪在大学的医院顺产生下了她与张奕轩的儿子。孩子因在美国出生，但为了不忘自己的根，张奕轩给孩子取小名江南，大名按族谱排字辈，叫张逸翔。
　　绛雪坐月子期间，张奕轩负责下厨，翦蕴彤负责买菜，逯文静负责洗衣拖地搞清洁，三人分工合作，其乐融融。
　　小江南每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觉，母乳充足，精心呵护，小家伙一天长一两，一个月下来，肉乎乎粉嫩嫩，可爱又漂亮，五官综合了父母的优点，一家人对孩子爱不释手，捧在手心里当心肝宝贝似的。
　　绛雪出了月子，张奕轩在一家中国餐厅为儿子办满月酒，请来了绛雪的同学和好友。酒足饭饱后，能奈问张奕轩能否帮她一个忙？
　　“我能帮的一定帮。”张奕轩说。
　　能奈告诉张奕轩，麹杨柳与她们失联了有三个多月了，她在一家生化公司工作，平时再怎么忙，一个月都会有一个电话，可是现在三个月过去了，杨柳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而且她们一群好友打电话过去，电话总处于忙音，根本没人接。能奈把情况跟欧文说明，请他帮忙，但欧文说公司里没人报警，而能奈她们也无凭无据说杨柳失踪，警察是不予以立案的，他也不好私自去调查。
　　张奕轩问能奈：“你们去杨柳宿舍找过她吗？”
　　能奈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宿舍在哪里，听她说，她吃住都在公司里。只是这三个月不见到她，打电话也不接，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我们是她的好朋友，多少为她担心。”
　　“她所在的公司是做什么的？”张奕轩问。
　　能奈不清楚，问了几个好友，大家都摇头。杨柳的事像迷雾一样，越想探知越觉得里面有问题，不知不觉得，大家全聚拢在一起，低声讨论杨柳的事。
　　张奕轩觉有必要帮能奈她们找到杨柳，不仅出于朋友之情，更有一层原因，在异国他乡，他们是同胞，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张奕轩的签证期还有两天就到期了，能奈决定去找欧文，让他帮忙，帮助张奕轩延长在美的时间。
　　欧文一口应允，跑上跑下，通过关系，签证处多给了张奕轩七天的时间。恰巧此时杰克．格瑞斯因公务回到原警察局，找欧文叙旧。欧文与杰克谈及杨柳失联一事，杰克凭着多年来职业的嗅觉，觉得杨柳这件事确实有蹊跷。而近来，欧文陆陆续续听说寄居在地铁隧道的乞丐有人莫明其妙地失踪，乞丐失踪，没人报警，警察是不当做一回事的，而且乞丐是活在最底层的人物，最被人瞧不起，少十个八个都不会引起注意。就在能奈说杨柳失联时，欧文也突然发现，平时他经常见到的一个熟面孔的叫休的乞丐不在地铁里行乞了，他看看时间还有些充裕，于是到隧道的乞丐寄居处打听，竟然从那群乞丐的嘴里听说，这一年多来，有十个乞丐失踪了，失踪的乞丐都是年轻的健康的，欧文一听，觉得这起失踪案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怪事，他与杰克合计，俩人决定偷偷地跟张奕轩一起调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