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情断拦马河

　　白洁把手中那块玉佩放在向楠的枕头边就匆匆离开了医院。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那个小旅馆的。“你们夫妻间的感情如何？”警察的那句话一直在白洁的耳畔回响着。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思绪根本就稳定不下来，甚至连晚饭都不想吃。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警察不会怀疑这起汽车肇事案就是胡继鹏一手策划的吧！要不警察为什么一再询问他们夫妻的感情呢？要是那样的话也太可怕了，胡继鹏也太绝情了！
　　有人敲响了她房间的门。不会又是那两个警察吧？真讨厌，你们这不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此刻她不想见到他们，谁都不想见。
　　过了一会门开了，是服务员拿钥匙打开的。
　　“谁让你进来的？”
　　看到手里拿着钥匙的服务员时，她愠怒地质问道。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随便进入客人的房间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更不符合规矩啊！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小旅馆里才会发生类似的事，在那些星级宾馆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不起，这位先生……”
　　没等服务员把话说完，白洁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服务员身后的胡继鹏。
　　“你来干什么？”
　　白洁的声音很冷，就连那个小服务员似乎都感到了有一股寒意朝她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洁，别使小性子了，快跟我回家吧！”胡继鹏往前走了两步说道。竟然叫出了那个十多年没有叫过的昵称——小洁。
　　自从他们开始打冷战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小洁”俩字。回家？回哪里的家？她还有家可回吗？
　　“离婚协议我写好了，现在要的话马上可以拿走，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她早就做好了净身出户的打算。
　　“别说气话了，连妈都大老远地来找你了，就在酒店等你一起吃饭呢！”
　　“那是你妈。”
　　“你就这么绝情吗？是不是见到了老情人就把我们的恩情忘记了？”
　　我见到向国强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哦！难道是女儿菲菲告诉他的？可是我住在哪里却没有告诉菲菲啊！他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那就是他早就发现了我的行踪，想必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是啊！这兰马城拢共才有多大呀？
　　“不是我绝情，而是你绝情。你说说我们之间是有恩？还是有情？”白洁一字一顿地说道。
　　“当初你欺骗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还想让我怎样？”胡继鹏讨好般地说道。显然，他对白洁以前的那段感情还念念不忘。
　　“恐怕我们早已经恩断义绝了吧？”白洁嘲讽般地说道。
　　“你言重了。”
　　“那你为啥要派人去杀我？”白洁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胡继鹏的鼻子质问道。
　　“谁要杀你？我爱你还爱不够呢，又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胡继鹏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说这话时他有些底气不足。他绝对不会承认有那事的。
　　“你就等着警察来找你吧！”白洁倒是平静了许多，淡淡地说道。
　　那个小服务员夹在两个人中间进退两难，她尴尬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此时，她后悔极了，几乎连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后悔不应该要胡继鹏给的那一百块钱而私自打开客人的房间，就是因为他说和房间里的人是两口子，她才打开的房门。这件事要是被老板知道了不仅会狠狠地骂她，还有可能赶她走。听那话口假如这个男的真要是把那个女房客给杀了的话，她罪过就大了，她就成了杀人犯的帮凶，她会坐牢的。想到此，小服务员蹲在地板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是你欺骗了我，你和那个知青有了孩子，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我都认了，你还想让我怎么着？”胡鹏飞简直要跪下了，要不是母亲身体有点不适他一定会把母亲一并带过来。他知道母亲和白洁很投缘，说不定在母亲的劝导下白洁会回心转意的；再说了，他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还离什么婚？这不是让人耻笑嘛。
　　“跟你说过了，那孩子不是我生的，原来你还是对那个孩子的事耿耿于怀。当年要不是你妈缠着我做你家的媳妇，就凭你干的那些破事还娶得上媳妇吗？”
　　白洁的话正戳中了胡继鹏的心窝子，是啊！当初要不是这个老知青嫁给他，说不定现如今他还是光棍一条呢。就是因为白洁嫁给他才有了今天这偌大的家业。胡继鹏曾经找到过风水先生给他算过命，说他的老婆白洁天生就是旺夫命，他之所以事业有成就是娶了白洁的缘故。虽然他们夫妻感情已经濒临破裂也不愿离婚，就是怕影响他的事业。要想保住他的万贯家财，除非那个女人永久地留在他家，眼瞧着他们的婚姻要保不住了，除非那个女人死了埋进他家的坟地。就凭他现如今的财力要想娶到一个电影明星有点不太现实，只要他愿意的话娶到一个黄花大姑娘还是可能的。那个小会计不就主动地投怀送抱了吗？
　　“你……”他真想一巴掌打过来，但扬起的手臂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你走吧！瞧，把人家小姑娘都给吓着了。”白洁轻蔑地瞥了胡继鹏一眼，又把脸转向了那个小服务员语气很平和地说道。她不想和这个男人争吵，争吵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并不是铁石心肠，假如要不是发生那起车祸，胡继鹏说上讲几句好话兴许她就会跟着他回去了。毕竟那个老太太对她还不错，自从她嫁到胡家后，老太太对待她比亲闺女还要亲，况且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胡继鹏无奈地走了，他错了，大错特错了。他深深地伤害了这个女人的心。他将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沉重的代价。
　　医院里向楠睁开眼睛，看到父亲坐在病床前低着头似乎正在落泪。
　　“爸，我没事。”
　　向楠倒是安慰起父亲来了，脸上流露出欣慰的微笑。她的伤势并不重，只是小腿骨折了，做完手术后被送到了普通病房。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直接被汽车撞到，而是被剐蹭了一下。那辆汽车是冲着白洁去的，要不是她及时地推了白洁一把，那白洁不死也会重残。
　　“醒啦，想喝水吗？”
　　“那个阿姨走了？您要好好谢谢人家，是她送我到医院来的。”
　　向国强爱怜地伸出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为向楠理了一下散落到额前的刘海，鼻子一阵发酸。傻孩子，你还不知道吧！她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妈妈啊！你救了她，等于你救了自己的妈妈啊！
　　“爸，你怎么哭啦？”向楠看到白发已经爬满了父亲的双鬓，鼻翼扇动了一下有点想哭的感觉。父亲操劳了大半辈子，几乎一天福都没有享受过呢。她知道，父亲所有的操持都是为了她，为了让她生活得更好既当爹来又当妈。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没妈的孩子。就是为了她，父亲一直没有再娶。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妈妈，甚至连妈妈的照片都没有见到过。在上学的第一天，人家小朋友都是妈妈送到学校的，而她却没有妈妈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有妈妈。那天回家后她仰起稚嫩的小脸问：“爸爸，人家小朋友都有妈妈，我怎么没有？我想妈妈。”
　　“楠楠乖，楠楠不哭。等楠楠长大了妈妈就回来看你了！”向国强为女儿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自己先是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爸爸，你怎么哭了？是楠楠不乖吗？”自打那天起，向楠就再也没有提到过妈妈俩字。幼小的她知道，爸爸只要听到妈妈俩字就会伤心。她从心里却盼望着快快长大起来，那样她就会见到自己的妈妈了。
　　“爸爸对不住你，是爸爸不好，爸爸没能耐，没能供你上大学。”
　　“爸，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我也是大学生啦！我已经拿到广播电视大学的毕业证了。”向楠既兴奋又自豪地说道。要拿到广播电视大学的毕业证，说是容易，但做起来又是一回事了——既要工作又要参加学习，是多么不容易啊！很难想象这份苦如何受得了。
　　向楠之所以过早地辍学，就是不想让父亲为她的学费操劳了。改革开放都二十年了，他们父女两个依旧住在当年知青点的那个小院里，房子还是当年为了接纳知青们盖的。当年在白马村算是好房子了，现如今这样的房子在整个白马村里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白马村几乎所有的人家都翻盖了新房。向国强虽然以知青的身份被安排了工作，工资却不高，就是这少得可怜的工资随着工厂的破产也没有了。他下岗后完全可以借助父亲的人脉重新找到一个更为体面的工作，可向国强宁愿去建筑工地上打零工也没有那样做。
　　向楠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辍学到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可是黑心的老板却惦记上了向楠。就当店老板对向楠施暴时，被老板娘撞见了。老板娘记恨向楠的美貌，她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这个小姑娘替代了，就把向楠赶走了。就是老板娘不把她赶走，向楠也不会在那里干下去了，身后总有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次向国强在为县文化馆修缮房屋时，工作之余孔德贤和向国强攀谈了几句。他觉这个民工似乎谈吐不凡，不像是村里的庄稼汉，一问才知道这是一个滞留在当地的知青。当时文化馆里正缺少人手，文化局长答应可以招收一个临时工。孔德贤问向国强是否愿意来，只是工资低了点。向国强却问自己的女儿辍学了是否可以来。孔德贤应允了。向楠也算是有了工作，虽然只是一个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