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举荐上大学

　　知青们来到白马村的第二个年头，县里给了白马村知青点里一个上大学的名额，白洁最先听到的消息。当白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几个同伴时，向国强并没有感到有多么高兴，似乎这是和他毫无关系一样。然而，那两名女知青不那么淡定了。
　　在四名知青当中有两个人一致举荐白洁，只有闵淑贤举荐了自己。白洁出于情面也投了闵淑贤一票，这样她们两个的票数是一样的。人们都以为这个名额是白洁的了。可是，变化突变，这个上大学的名额最终还是落到了闵淑贤的头上。
　　老支书虽然说是让他们民主选择，但内心里是极力反对白洁去上大学的——白洁已经成了他内定的儿媳妇了。他怕白洁一走他的打算就要落空了。他又怎能让这个上大学的机会落在白洁头上呢？他要不是存有私心的话，这个上大学的名额他一定会给白洁的。只是白洁还不知道老支书心中的小九九而已。
　　要说那个闵淑贤虽然叫淑贤，然而她这个人既不淑也不贤。她私底下跑到老支书面前说了白洁许多坏话，不过老支书虽然在村里有一定的权利，但那最终谁能上大学他说了也不算，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老支书为了避嫌说是把白洁和闵淑贤的名字都报上去了，把决定权留给了县里。但是暗中又为闵淑贤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县革委会主任，听听革委会主任有什么口风再做决断。
　　闵淑贤接连找了革委会主任两趟，都没有得到实质上的答复。当然，她在县革委会主任面前不会说白洁的好话。
　　齐芳芳在一个生产队里当会计，那天有一笔账需要登记，她才想起把钢笔落在住处了，等她拿了钢笔出院门时和闵淑贤撞了个满怀。
　　“闵淑贤，干吗呐？”
　　闵淑贤并没有答话径直跑进了自己的宿舍。齐芳芳看到在闵淑贤的脸上好像是挂着泪花。她自言自语道：“这个闵淑贤今天是咋地啦？好端端怎么没有去上工？好像是哪有点不对劲。”
　　那天晚上，闵淑贤连晚饭都没有吃。白洁问齐芳芳道：“芳芳姐，闵淑贤今天这是怎么啦？也不出来吃饭！”
　　“谁知道！今天晌午我见她好像是哭来着。大概是和谁闹意见了或吵架了呗！”社员们在田间干活时吵起架来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芳芳姐，你还是去劝劝她吧！和村里那些没文化的人置气不值。”白洁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嘁！瞧见她那小样我就来气。”齐芳芳朝着闵淑贤住的那屋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到了这里还当自己是个大小姐啊？”
　　在知青点里，白洁和齐芳芳两个人同住一个房间，闵淑贤一个人住一间，说什么和别人住一起不方便，都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来到这里还像千金大小姐那样讲究吗？
　　两天后上大学的通知下来了，是闵淑贤。
　　“凭什么？”齐芳芳气得跳着脚直嚷嚷。
　　“白洁，我跟你找他们理论去，这个上大学的名额本应就是你的，凭什么给了她闵淑贤？她有那个资格吗？”
　　“也许我还不够好吧！”白洁虽然有些失落，但脸上还是表现得异常平静。有谁不想上大学呢？去上大学也就意味着要离开这吃苦受累的农村生活了。
　　“你竟然这样想？我的出身不太好，上大学政审这关肯定过不了，我就是为你鸣不平。”齐芳芳一屁股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直喘粗气。
　　后来她们才知道了大致内情，是老支书喝醉了酒后不小心说漏了嘴才传到她们的耳朵里。闵淑贤是委身于县革委会主任后才得到的那个名额。县革委会主任和老支书是远房亲戚，是在老支书指点下闵淑贤才找的县革委会主任。
　　一切都明白了，要么那天闵淑贤一天没吃饭一直都在哭呢，原来她是献出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才得到了那个上大学的指标。在白洁看来有些不值，可是，细想起来也是，在这生产队里，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天下来累得跟孙子似的啥时是个头啊？
　　这天放学后白洁回到知青点，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中年女人就在知青点等她了。要说在那个年代打扮成那个模样简直就像是妖精一样，正常的农家妇女谁也不会打扮成那个样子。据说这个女人是从京城八大胡同里出来的。八大胡同具体是个什么地方白洁不知道，小时候只听到过些只言片语，知道那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解放后，八大胡同里那些从业者都被遣散了，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养活自己。
　　女人的手里总是拿着一个大烟袋，所以村里人都戏称她“大烟袋”，至于她的真名除了她的男人外恐怕没人知道。大烟袋从八大胡同里出来后不知怎的嫁给村里一个叫李歪嘴的光棍汉。既然是自食其力就应该下地劳动，可是这个大烟袋从不下地参加劳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李歪嘴下地回来再累还要给她做饭吃。也许是上辈子欠下她的了。这大烟袋想怎么着都行，李歪嘴对她百依百顺。
　　“白老师，恭喜啦！”大烟袋就像走江湖的女侠那样拱了拱手说道。大烟袋上挂着的烟荷包不住地在胸前晃荡着，也许是夏天穿的比较单薄的缘故吧，烟荷包后面两颗硕大的雪白物体清晰可见，似乎都要从她那短小的汗衫里跳出来了。在整个白马村里也就是她大烟袋一个人敢穿成这样，也难怪招惹得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有事没事地总想往大烟袋家里跑。李歪嘴只是睁一眼闭一眼，从不过问。
　　白洁看着大烟袋涂满脂粉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嫌恶地用手扇着飘过来呛人的脂粉气味。
　　“我是来保媒的。”大烟袋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终于说出了来意。
　　白洁心里咯噔一下，保媒？给谁？不会是给我吧！我才十八岁呀！
　　“就是来给你介绍婆家的呀！”
　　我才不想那么早结婚呢！更不想嫁给乡下汉子。想到此，白洁冷冷地说道：“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在给谁家来保媒吗？”大烟袋有些羡慕地瞪大了眼睛瞧着白洁。
　　“不想。”白洁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冷。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主啊！实话告诉你吧！就是老支书家的二小子，在白马村那可是响当当的太子啊！吃穿不愁不算，一过门还不就是你当家！”
　　大烟袋的话让白洁更加吃惊起来，支书家那个二小子是个正常人吗？别说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了，就是普通庄稼主家的闺女都不会嫁给他。那是一个傻子，就连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的傻子！也不知道这老支书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答应吧！这一辈子的幸福就算是交代了，不答应吧！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老支书可是村里的土皇上，谁惹得起？
　　就连下工回来的齐芳芳听了也不由得跳起脚来骂道：“什么东西？简直就是一个老混蛋！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眼里不下沙子的齐芳芳的大嗓门一嚷嚷，惹得街坊四邻的都出来瞧热闹了。大烟袋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要说撒泼大烟袋是把好手，可是她不敢，她也是怕给老支书造成负面影响。她来的时候老支书就告诫她了，让她不要过于声张，想必是老支书也是怕乡亲们在他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大烟袋都走远了，齐芳芳还在不服不忿地为白洁鸣着不平。要是依着齐芳芳的性格非得要找老支书理论去不可。被白洁拦住了，她白洁可不想惹事。你的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又能怎样呢？我们毕竟是外乡人，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凭什么？外乡人就要受欺负吗？”
　　当天晚上知青点就来了一个大队干部通知白洁第二天去参加第三生产队的劳动，也就是说不让她做老师了。显然，白洁拒绝了大烟袋的保媒，同时也就得罪了老支书，村里不让白洁当这个民办老师了也属正常。
　　把白洁分到其他生产队还算是照顾她的，可是这个三队是全村最落后最穷的一个生产队。俗话说，一队贫，二队富，三队穷得当裤子……
　　这穷得都要当裤子了，很难想象穷到什么程度了。难道说三队真就像是《暴风骤雨》里的赵光腚那样吗？
　　第二天，白洁就去三队上工了。还好，三队队长对白洁还算照顾，并没有安排她到地里劳动，而是让她到饲养园里去喂猪或放羊，这是生产队里最轻巧的事由了。就因为队长家的三小子跟着白洁念了几天书，算是他家三小子的老师。以前他家那个三小子在家总是犯浑，自打白洁当了他们的班主任后，那小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爱学习了而且也讲究起卫生来了。虽然有人曾提出读书无用的谬论，但是，这个土头土脑的庄稼汉还是觉得多读些书有好处的。不像他每年春节写对联时总要找别人代写。
　　喂猪的活虽然不累人但有点脏。饲养园里有个老伯，总是把脏活累活留给自己。就让白洁赶着羊群去拦马河滩上去放牧。其实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这样白洁在三队饲养园里当了俩月的羊倌。那天小学校长突然到拦马河滩上来找放羊的白洁，让她回学校继续给学生们上课。并且说是老支书的意思，老支书不好意思亲自来就让校长来了。
　　后来白洁才知道这是在许多学生家长的要求下，老支书才松了口。当时公社里的工宣队也对老支书的自私行为进行了批判，假如老支书再不改正自己的错误，就把他这个支书罢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