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插队白马村

　　白洁来到兰马后就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了。她原本打算来到兰马后立马去超然公司找胡继鹏大闹一场，但到了兰马县城一下车被风一吹反倒冷静了下来。自己就是找到胡继鹏和他大闹一场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冷处理呢，双方冷静下来后再做决断。
　　白洁住的这个小旅馆连女儿胡亦菲都不知道，她想静下心来后再去找胡继鹏摊牌。反正她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与其不死不活地耗着还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利索。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根本就不应该和那个表里不一的人结合。当初她嫁给那个人确实有和父母赌气的因素，甚至有些恨自己的父亲把自己推出家门到农村去受那份苦。或许她就不应该返城，反正在农村生活了那么多年似乎已经习惯了。
　　白洁从小旅馆走出来，她想到处走走，看看这些年兰马城都有些什么变化。出门时她还戴上了一个大口罩，整得就像一个大明星出行似的。她就是不刻意打扮也不会有人认识她，估计在兰马城除了胡继鹏和女儿亦菲外再也没有人认识她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就是遇见先前插队时认识的那些人恐怕早已经认不出来了。
　　白洁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几天来她那烦闷的心情一直没能平静下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城外。哦！怎么会来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再往前应该就是拦马河了。冥冥之中好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唆使着她向这里走来。
　　昔日的渡口不见了，一座混凝土浇筑的大桥替代了那条渡船。在桥头的水泥柱子上刻有“拦马河大桥”几个字。在大桥的左侧的河堤上矗立着一座高达两米的石碑，石碑上刻有“白马渡”三个雄浑飘逸的大字。在石碑的背面则刻有白马渡的来历。
　　只要走过这座大桥就是白马村了，那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年的村庄，在那里留下了她的生活印记；在那里留下了一份难以割舍的情……顿时五味杂陈涌上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队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举着火炬旗从大桥的另一面走过桥来。一个挂着两道杠的小女孩来到白洁身旁敬了一个少先队礼说道：“阿姨！您好。您是来我们这儿旅游的吗？今天是我们少先队活动日，您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力帮助您的。”
　　“阿姨？”白洁愣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我还有那么年轻吗？假如不是在农村中耽搁那近十年的光景，也许她的孙女也有这么大了。
　　“没事，你们去忙吧！”白洁点了点头。
　　一个老师打扮的姑娘打量了白洁一会，似乎见到了熟人似的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带领着红领巾们走了。
　　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红领巾们顺着拦马河大堤向上游方向走去，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群衣衫并不整洁的孩子。这些孩子站在河岸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他们的眼睛里分明滚动着泪花。
　　“白老师，白老师。您别走。”孩子们似乎是带有哀求的腔调说道。
　　白洁是这群孩子的老师，她的眼里噙着泪还是走向了渡船码头。
　　一个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来到渡船码头上：“你就不想再看孩子一眼吗？”
　　她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怕是看到孩子后再也狠不下心来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进了婴儿的襁褓中：“我本想戴在身上做个纪念，还是把它留下吧。”
　　说罢，一转身跳上了渡船。艄公使劲一撑船篙，渡船离开了码头向对岸驶去。泪眼模糊了她的视线。
　　“白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所有的知青都可以回城了。”向国强手里举着一张报纸连颠带跑地冲进了知青点小院。
　　白洁刚刚洗完一盆尿布站起身来，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问道：“真的？你听谁说的？”
　　“你看！报纸上都刊登了。”向国强把手中的一份《人民日报》在白洁眼前一晃。
　　“快，快给我。”
　　说着伸手就去接，而向国强却把报纸在她的眼前画了个大大的弧形背在了身后。
　　“你坏！”白洁嘟起小嘴娇嗔道。
　　“你想怎么奖赏我啊？”
　　白洁踮起脚尖在向国强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了吧？”
　　“不行，还不够。”
　　白洁一下子搂住了向国强的脖子，把自己那温热的唇贴在了向国强的唇上。
　　“哟！我回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一个大嗓门的女声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两个人急忙分开了。
　　“齐芳芳，你怎么回来啦？”白洁嗔道。以前总是芳姐芳姐地叫，今天一着急却直呼其名了。
　　“怎么，我搅了你们的好事啦？”说完齐芳芳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有好事来告诉你，你却不欢迎，那我走啦，你可别后悔啊！”
　　“芳姐，别误会，有啥好消息你就说嘛！”白洁拉住齐芳芳的一条手臂使劲地摇晃起来。
　　“别摇啦！都被你摇散架子了。”齐芳芳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知青要大返城了，知青点马上就要撤销了。”
　　“原来也是这个事啊！”
　　“怎么，你都知道啦？”齐芳芳有些失望地瞧了白洁一眼。“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得到的消息比我还要早呢。”
　　忽然齐芳芳看到了向国强手中的报纸：“啊！我说呢！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呢！我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情报处长呢！”
　　齐芳芳的话说得向国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在这时屋里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听到婴儿的哭声，白洁的脸立马变了颜色。
　　“恐怕我是走不了了。”白洁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啼哭声冲散了。
　　齐芳芳猛然间惊醒了。是啊！这还有一个孩子呢！
　　“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来着，这会对你造成多大影响啊！”
　　“反正国强又不嫌弃，还蛮喜欢的，我就留下了。”白洁弱弱地说。
　　“你就傻吧！你们还没有结婚呢，就先有个孩子，就为这还把老支书给得罪了，要我说还不如让老支书抱走呢！往后你们还得有自己的孩子呢，多出来个孩子也是不小的负担啊！”
　　白洁来到里屋后，向国强已经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嘴里边还发出“欧欧欧”的声音。孩子被人一抱立马就不哭了。
　　“想不到一个大男人还挺会哄孩子的。”齐芳芳发出了一阵感叹。顿了顿，她接着又说，“就因为这个孩子，恐怕会影响到你们回城了。”
　　是啊！这可是个实质性的问题，假如真被这个孩子给拖累住回不了城，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看来齐芳芳还是挺有远见的，可是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会有回城的那一天啊。
　　白马村虽然不是一个很大的村，当年在上山下乡的号召下，村里一下子就来了五个知识青年，两个男的，三个女的。当时可把个老支书高兴坏了，以为捡到了宝。等把这几个小青年分配到生产队时才知道，知识青年就是知识青年，知识是有，但生产队里根本用不上，在生产队里有力气才是硬道理。在田间劳作时那些土生土长的村里娃要甩他们多半条街。生产队长不干了，找老支书提意见，老支书却说：“你不会安排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会计啦！记工员啦！这些工作都是文化人才能干得来的，你们队里那几个黑小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他们会记账吗？”
　　生产队长嘿嘿一笑，说：“这倒是。”
　　在五个人当中只有白洁没有被分配到生产队里去，而是被老支书安排在村办小学里当了一名民办教师。民办教师在村里可以说是最好的工作了，不但可以挣到一个整劳力的工分，每个月还会有三元的津贴。要说老支书为何单单只把白洁派到了学校，其实，这老支书是藏有私心的，他看中了白洁，是想让白洁做他家的儿媳妇。
　　生产队长还真听从了老支书的建议，知青点里的几个知青有做生产队会计的，有做记工员的。唯独只有向国强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也许是队长看他还有一把力气的缘故吧！还真别说，在生产队里干起活来向国强还真不次于队里的那些同龄人。所不一样的就是他比起那些人来有文化，有头脑，做事不任性。
　　一年下来后，这几个知青已经融入到了那些土生土长的农民当中了。所不一样的就是这些人思想比较活跃，无论是干活还是办事不像那些农民那样呆板。
　　一年后和向国强同住一个知青点的男知青秦风当兵走了，这个知青点也就剩下向国强一个男知青了。本来那个接兵的连长看中的是向国强，那个秦风软磨硬泡缠着老支书，还偷偷地给老支书送去两瓶高粱酒，老支书才极力保举他去当兵。为了安抚一下向国强的情绪答应第二年招兵时再让他去。向国强的父亲是军人，他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孩子，对军人有着深厚的感情。他早就向往着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了。在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曾打算入伍当兵的，但是，他的父亲却让他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农村去插队。从此他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