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抱着孩子奔上海

　　陆子奇奔到袜厂没有想到袜厂的人说屠韵年一早就出去了。陆子奇只得告诉屠韵年的工友，说：“请你告诉屠韵年，他在西郊的那家朋友已经搬走了，以后叫他不要再去找她了。”那个女工说：“好的，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但是屠韵年因为不知道693号已经被特务破坏，不了解解情况，还是被特务抓走了。
　　当特务们在693号抓了张芝芳，并把她推上一辆黄包车在路上行走时，屠韵年正向西城桥走去，根据陈爱中昨天下午通知他，叫他上午到西城桥693号来开会，屠韵年迎面踫上了坐在黄包车上的张芝芳，就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张芝芳你去哪里？”结果二话没说，特务见屠韵年与张芝芳熟悉，就把屠韵年也抓了去。
　　陆子奇在袜厂没有找到屠韵年，她急着想去通知在唐家漕教书的冯老师。自从和兰老师调到唐家漕宗文小学教书后，陆子奇多次去过唐家漕。所以她知道去唐家漕的路。这时她调转身气急吁吁地抄小路跑到唐家漕，想去通知冯老师，找到冯老师后再想法子一道避到别地方去。
　　但等她急急忙忙地奔过下林村来到唐家漕的宗文小学，却没有找到冯和兰。人家说，冯老师提早放学走了。她向住在隔壁的张瑞煌家一问，老太太说是冯老师已经到城里去了。她听了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天哪！这一下子糟了！冯老师一定是到693号去了！她想着早上她抱着平山走出家门时还没有出事，门前的菖莆并没有拔掉，冯老师这一去准叫敌人抓走了。”这时她想再回头去追，可是听说冯老师走出已经有个把钟头了，想再去追也不追不上了。
　　尽如陆子奇所料，冯和兰老师也就是去西城桥693号探察陈爱中时被叶良益这帮邦特务抓走的。
　　现在陆子奇也已经跑得精精疲力竭了，她想回到冯仪在教书的包港小学去，但是她感到那里离宁波太近了，不安全。而且敌人肯定在到处找她，也许敌人也已经知道包港小学曾是她和陈爱中常去的一个据点，再去那里，不自投罗网？现在她只有尽快离开宁波，到上海母亲地方去暂避，她哥哥陆载猷现在仍在上海踏三轮车，母亲也和哥哥一起住在上海复兴路租住人家的旧房子里。这样想着，她马上再回邬如如家里，那里特务还不知道，危险性比较小。到了邬如如家再设法带着小平山去上海。但不敢再走回头路了，弄不好，在半路上再碰到在望春和西城一带布防的特务让他们抓去。好在这一带她经常来，地形道路了如指掌，于是她强打起精神，从唐家漕后面的小路走，抄田间的泥泞小路和冷僻的小巷潜回到江北岸邬如如家中。当得知邬如如已把693号出事的情况已告诉在市区的地下党员钱铭岐，小平山也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算事情还没有完全坏到极点。
　　邬如如见她满脸疲惫又饥渴的样子，估计还没有吃过饭，她赶快叫母亲煮了一碗长面煮鸡蛋给她吃。她也真饿了，搬过面碗就呼噜噜地大吃起来。一面吃面条，一面还在想怎么走？走到那里去的问题。此时已经下午，在宁波多停留一分钟就会有多一分钟的危险，怎么才能尽快摆脱特务的追捕呢？邬如如的家离码头不远，一声响亮的汽笛声使陆子奇想到了每天下午4、5点钟有一班“江亚”轮可直达上海，可是今天特务们肯定会在轮船码头“恭候”着她。但天无绝人之路，原来邬如如的大哥是上海招商局轮船公司在宁波港的管事先生。陆子奇把去上海的打算告诉了邬如如，邬如如说：“你想去上海？去上海倒好办，我找我我哥哥去，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对轮船码头内部的情况太熟悉了。咱们马上就出发。”为怕敌人认出陆子奇，邬如如立刻从箱子里掬出一套自己平常舍不得穿的漂亮旗袍给陆子奇换上。这使陆子奇像个贵妇人了。
　　在开船前半小时，邬如如就带着穿着漂亮旗袍抱着小平山的陆子奇。这时候正要上船，见码头上下到处是穿黑制服的警察，检票处也站着两个带枪的警察，一个个询问上船的旅客。特别看见女旅客盘查得更细，把形迹可疑的女旅客留下来。陆子奇和邬如如看到这情形不由的出一身冷汗。幸亏她们不在这里上船。
　　邬如如带着陆子奇来到轮船码头专供工作人员和水手出入的边门，叫门卫通报邬大哥出来接应。见面后，邬大哥得知是妹妹要好同学要去上海，就把陆子奇和小平山径直带上“江亚”轮，避开了特务的搜查，并亲自为“母子”俩补办了一张二等舱的船票。把陆子奇和孩子安顿好后，还嘱咐正在当班的船员说：“请照顾好这对“母子”俩，她是我的亲戚。”便匆匆下了船。此时正好轮船解开了缆绳，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江亚”轮就缓缓地离开了码头缓慢地沿着甬江向镇海口驶去。这时，陆子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陆子奇带着小平山乘船在海上颠簸了一整夜后抵达上海，来到母亲破旧的家里已经是出事后的第二天上午了。后来她在上海的《大公报》上看到消息：“1947年4月12日，破获共匪在宁波的两处据点，抓获共匪嫌疑犯七人，其中一个叫乐菊仙的女疑犯在逃未获。”得知敌人果然在追捕她。她庆幸及时逃脱了敌人的魔掌。
　　陆子奇想这七人被捕，包括冯老师、陈爱中妻子张芝芳，那还有五个是谁呢，肯定是公平柴行的陈爱中和应克诚等人了。她在上海日夜担愁着。因为小平山本来就发着烧，又跟着她在外面急急地奔波，再加上路途舟车劳顿，到上海后又发起烧来，陆子奇和母亲叫哥哥踏着三轮车又到医院去看了一下，拿点药来喂他，这孩子才慢慢地好起来。然后把小平山暂放在母亲处让她抚养一下，陆子奇这才放心地从上海返回四明山，继续她的革命斗争。
　　小平山被寄养在陆家，一住就近一年。而陆子奇的哥哥陆载猷，家中有老母亲，和住在乡下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以及和老岳母，都要靠他踏三轮车来维持生计，日子本来就过得很清苦，现在又多了个平山，那日子别提有多艰难了，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半饥半饱生活。1948年年初，此事让在上海的李家六弟倜民和七弟俍民知道了，就赶来陆子奇哥哥看望小平山。此时，由于受到国民党排挤和迫害的三哥价民，愤而辞去镇海县中学校长之职也暂避在上海伯父李觐丹先生家中，得悉此事后，小平山的几个亲伯叔就把小平山从上海陆家抱回了镇海横河老家去养。
　　可怜的小平山，从出生起没有过一天安耽的日子，起先是跟着母亲，从横河流落到石碶冯家村外婆家；再后来他妈妈去梁山伯庙教书时又把他放到假家庭里当作陆子奇的儿子。把陆子奇当妈妈，把自己的亲妈叫阿姨，而且一礼拜才能见亲娘一次。而后亲娘遭国民党反动派逮捕，他就跟着养母陆子奇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到上海，在陆家外婆处住了将近一年后，才从上海转回到镇海横河老家来。1948年年底再转到冯家村外婆家。虽有亲人养育，但一直生活在没有亲妈的阴影里，饱受恐惧和压抑，可谓从小命运坎坷。
　　冯老师被敌人抓走后，震惊了梁山伯庙小学和唐家漕小学，冯老师教过的学生们都为冯老师被捕而震惊不已。那天一时里大家无心上课，都在课堂外关切地议论着冯老师被捕的事情。有的哭泣；有的流泪；有的叹息。第二天，在方家沿小店当学徒的莲芳也知道了，莲芳为冯老师的被捕，在小楼上悄悄地哭了好一会，想着冯老师来了之后对自己家的恩情，他难过地哭了一次又一次。第三天他回家去，看妈妈也在为冯老师而哭。“妈妈你也知道了？”他和妈抱头哭泣了半天，翠凤说，“这世界怎么这样的不公平，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冯老师这样被国民党抓走了她的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呵！”
　　“妈妈，你说上面会去救她吗？冯老师能救出来吗？”为了不使他失望，翠凤安慰孩子说：“或许能救出来也不一定。”
　　在梁山伯庙中心小学里冯老师介绍入党的两个候补党员赵彤云和鲍望翰，得知这一不幸消息后，她们一时震惊得不知所措，还是钟校长听说了冯老师被捕后，他隐约知道她们的关系，叫小赵和小鲍两个老师赶快到别处去隐蔽一下。但是小赵老师说，“我们不用隐蔽，我们的事情只有冯老师知道，我相信冯老师是培养我们的人会绝对不会出卖我们。”她和鲍望翰坚持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后来果然无事，冯老师出事第二年，她们才被组织上调到四明山去。但当时赵彤云和鲍望翰得知冯老师被敌人抓到杭州去后，她们的心像被摘去似的难过，特别是小赵老师，听说了冯老师被抓后，她除了上课，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在房间时偷偷地哭了一顿又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