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勤政楼的顶竿与绳技表演

　　前面的一章正说到，玄宗皇帝带着杨贵妃在勤政楼看百戏杂耍，前面已经看了一场惊险的杂技表演，这时候一位漂亮小姐走上表演台，用娇滴滴的声音说：“我们最最敬爱的皇上，我们最最敬爱的杨贵妃娘娘，各位来宾，下面演出的是杂技中的‘顶杆’，下面演出马上开始，谢谢皇上、杨贵妃娘娘、各位观众都来捧场！”
　　随着热烈的掌声，表演者抬着一根长绳子，绳子两端贴地，埋鹿卢以系之。鹿卢内数丈，用竹竿立起，用绳子连接绷紧。然后表演小姐自绳端而上，开始显得小心翼翼，但是速度逐渐加快，以致达到往来飞快的速度，看起来就好像是仙女在飞行。这时候两位表演小姐在绳子上相对而行，到了中间，二位小姐侧身而过；又有穿着鞋子在绳子上走，从容地时而翻过身子往后面看看，时而又伏下身体左右瞧瞧；也有以高六尺的画竿接胫；或蹋肩蹋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绳，动作极为惊险。这时候观众们看到，两位表演小姐各自一个飞鹰展翅动作从绳子上跳下来，稳稳当当地站在台上。勤政楼内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皇上的卫士胡嘉隐看到皇上与杨贵妃娘娘都在用力地鼓掌，不禁脑洞大开，当即口占《绳伎赋》以助兴：
　　“律南吕兮仲之秋，帝张乐兮秦之楼。鼓舞令节，铿锵神州。万国会，百工休。俾乐司咸戢，绳伎独留。此圣人之新意也。与众共之，降赏成列。服也德之称，容兮巳之悦。观八佾则罗韤生尘，髧两髦则麻衣如雪。结绳既举，彝伦攸序。杳若天险之难升，忽尔投足而复阻。来有匹，去无侣。空中玉步，望云髻之峨峨。日下风趋，见罗衣之楚楚。足容捷，貌容恭。鸟斯企，云相从。煜煜兮映朱楼之花萼，焕烂兮开甲帐之芙蓉。横竿却步，叠卵相重。缋人不能窥其影，谋士不能指其踪。既如阿阁之舞凤，又如天泉之跃龙。徘徊反覆，交观夺目。拥金骑，屯绣毂。高词论者族谈，多才艺者心服。既得擅场，其能未央。应鼓或跃，投绳或翔。婉娈兮弄玉之随萧史，仙妻之别刘纲。凌波不足奇其术，行雨未可比其方。然后知海之深则孤楂可泛，河之广则一苇能航。不奔明月，不赴高唐。食君之珍膳，衣君之褧裳。喜千秋之令节，愿献寿兮天长。于是众变格，行无力。欢百姓之心，倾四方之国。掌上失妙，宫中沮色。所宠者宠其回邪，所好者好其正直。视履不惧，柔嘉惟则。故知我者谓我从绳，不知我者谓我凭陵。绳有弛张，艺有废兴。用舍靡定，倚伏相仍。如临如履，何兢何喜。犹君之从谏则圣，伎之从绳则正。惟伎可以为制节，绳可以为龟镜。殷鉴不昧，在此而已。岂徒昭玩人丧德，岂徒悦彼殊者子。明后居高视卑，创物成规。此乃尧舜舜之用心，使吾人之载喜。庆赐必周，将顺其美。来聘婷，去轻盈。奇伎兮忽还天上而不可见，绳绳兮道之远兮不可名。”
　　玄宗皇帝听了卫士胡嘉隐的《绳伎赋》，大为赞赏，当即提将胡嘉隐提升为金吾卫仓曹参军。
　　接下来演出的节目是“顶竿”。大家看到，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舞台上，队伍中的中心人物是一位贵夫人，穿着打扮跟杨贵妃三个姐姐寒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的装束打扮一样。走在这支浩大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人头上顶着一丈多高的竿子，竿上有四位姑娘进行着技巧表演，他们有的似翱翔的飞鸟，有的如倒垂的猿猴，有的在竿上做出雄鹰展翅的造型，有的在竿尖上旋转着身体……顶竿者张开两臂，阔步前进……
　　忽然，四位姑娘像青蛙跳步一般互相交换着位置，速度越来越快。忽然“哗啦”一声，四位姑娘从四个方向一齐跳下，稳稳当当地站在台上，含笑面对勤政楼数千观众。勤政楼内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大诗人王邕的诗歌灵感又来了，当即口占《勤政楼花竿赋》：
　　“玉颜直上，金管相催。顾影而忽升，河汉低首而下指，楼台整花钿以容，与转罗袖而徘徊。晴空乍临，若虚仙之踊出。片云时映，若仙女之飞来。矧夫曲终，示危乘危中矩。八方劳观亿计，如堵载之者强。超群登之者，纤腰回舞，犹尽巧于繁节。且献能于圣主，广场合势，则衽举成帷，众伎惊心则汗流漂雨。或有趫材告捷，勇力争先，鸣鼍鼓以动地，仰花竿而拂天。初腾陵以电激，倏缥缈而风旋。或暂留以头挂，又却倚而肩连。蹑足皆安，象高卧之，凤集随形，便跃奋乔木之莺迁，然后赑屃用壮回还变状，度岌岌之云梯，绕森森之仙仗，通衢为之，翕习太簇为之，条畅人自能艺，信咫尺于重宵，竿则有材惟饬，磨于大匠是日也。悦豫重情，喧阗镐京，角抵惭妙，巴歈寝声，赏含嘉用，润泽寰瀛，观斯乐之为最，孰不称于美名。”
　　大诗人梁涉听了王邕的《勤政楼花竿赋》，当即用一首《长竿赋》接下来：
　　“有美人兮，来从紫闱。为都卢兮，衣锦褧衣。凝靓妆以如玉，耸轻身兮若飞。倏龙盘而婉转，遂花落而霏微，朝云乍兴神女之初，降晓月将落姮娥之未归，于是伐鼓雷响，鸣金星合从，正殿以独步巡广场，而未匝。势欲倾掉力将弹，压天地为之振，动楼台为之岌，嶪临人自正兮，有异从绳处险而安兮，匪同履冰，岂有象于鸿渐终无教，于猱升闻，北风其凉，我则怀将，恐将惧见南山之寿，我则喜不骞不崩，则知蹲会稽者，其言矫在浚郊者，其利少曷，若扬王庭越木杪为域，中之大见，天下之小，哂伏波之铜柱，遥居海裔。陵汉武之金茎，揭出云表，惟我皇而念兹，遂角抵而存之，非为作奇伎，庶尧之谤木可为非，为作无益。庶舜之舞干，可持使迁乔者，仰止守直者。方斯临下则正。而不谲在上则高。而不危夫，是以跨越古今，标格寰宇，闻之者，凫趋雀跃见之者，足蹈手舞，非测日之表，可俦非凌云之梯足，数将揭焉。以山立或拊之，而林聚。故知斯竿无亲，惟力是邻，虽盛德之在，木必先容，而假人欲为柱兮，承彼大厦，愿为楫兮，当彼要津，既呈材以效质，乐我王于万春。”
　　王邕与梁涉两位大诗人的两首赋把勤政楼的气氛推向了高峰。
　　由于杨贵妃特别喜欢看杂技表演，所以第二天继续表演杂技。第一个节目又是顶竿。演出开始了，台上立着一根两三丈高的竿，竿的顶端有一个圆盘，圆盘里坐着一位女孩子。这时候，三个姑娘先后在竿上攀爬，同时还有六位姑娘围着竿玩弄丸。所谓“弄丸”也是一种技艺，玩的方法是两手上下抛接好多个弹丸，不使落地。别看这种技艺简单，其实做起来并不容易，它需要人的精力分散注意许多个上下运动的小球或丸子，要保证每个运动着的小球或者丸子轮流处在手上而被抛接。此时杨贵妃正看着台上六位姑娘玩弄丸。
　　忽然，爬上圆盘下面的姑娘伸手拉坐在圆盘里的姑娘，只见坐在圆盘里的姑娘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口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杨贵妃不懂得那意思，问玄宗皇帝，玄宗皇帝说：“杨妹妹，那坐在圆盘里的姑娘是玉女，金童玉女的玉女，下面那三个姑娘都想爬上圆盘，坐到圆盘里做玉女，杨妹妹你说，金童玉女是天上仙界人物，那下面的三位姑娘也想做天上玉女，能够实现吗？”
　　杨贵妃正要回答，忽然看到坐在圆盘里的姑娘伸手，将圆盘下面的姑娘抓住，轻轻一甩，圆盘下面的姑娘被甩下……眼看就要摔到地下，勤政楼数千人一齐大声吆喝一声，可是那位姑娘没有摔到地面又抓住了竿子，然后继续向上爬。竿上第二个变成了最上面一个，又开始伸手拉坐在圆盘里的姑娘……
　　爬竿并没有太多的悬念，最扣人心弦的是对圆盘的争夺。三位姑娘先后一次次被从两三丈高的圆盘下面摔下，然后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求得生存，重新开始新一轮的争夺。
　　大诗人张楚金已经有了一首赋的草稿，题作《楼下观绳伎赋》，当勤政楼又一次爆发热烈掌声后，张楚金机不可失地大声口占道：
　　“惟千秋之令，节启圣寿兮，无疆诏，百群以高会浃宸欢而未央地。胜楼辟天清气凉，礼容克备乐府，斯张翕，赫曶霍荧荧煌煌，伊旷古之未有，岂名言之得详。乃有殊伎特异，呈材累。至动不勤，物用非假器观夫，立象盖取诸意，本自宫中之传，名为索上之戏。掖庭美女，和欢丽人，身轻体弱，绝代殊伦。被罗縠与珠翠，铺琼筵与锦，茵其綵练也。横亘百尺高，悬数丈，下曲如钩，中平似掌，初绰约，而斜进竟盘，姗而直上，或徐或疾，乍俯乍仰，近而察之，若春林含耀，吐阳葩远，而望之若晴空回照，散流霞其格妙也。窈窕相遇，蹁跹却步，寄两木，以更摄有双，童而并鹜，还回不恒，踊跃无数，惊骇疑落，安然以住。虽保身于万钟，恃君恩于一顾节，应钟鼓心谐律，吕履冰谷兮，徒云临焦原兮，虚语是时，齐讴辍响赵舞，掩色丝桐发，而沮势丸剑调而挫力。于时，寰海清，太阶平，兵革不用兮。国无征，风雨既洽兮，年顺成上曰可乐。人胥以亨，大则有焘载之义，小则无角和之名，固端拱而成理，岂系物而为程者哉。”
　　下面的表演是一位被称为“王大娘”的艺人表演顶竿。据介绍，王大娘是一位教坊舞女，善于戴百尺竿表演杂技。表演开始了，她顶着十丈高的长竿，竿上做了一座木山，形状像神话中的八仙瀛洲形象，让一个小孩子持节出入在竹竿上的木山里，而王大娘顶着竹竿不停地舞蹈。
　　这生动场面引来一阵阵热烈的鼓掌。坐在杨贵妃大腿上的小刘晏一边大声嚷嚷，一边用力地鼓掌。这刘晏是一个什么人，居然得到皇上与杨贵妃如此喜欢，居然让他坐在杨贵妃的大腿上呢？原来刘晏乃曹州南华人，开元四年生，幼年才华横溢，号称神童，名噪京师。开元十三年十一月，玄宗皇帝在泰山封禅，刘晏献颂文到玄宗驻处，玄宗对刘晏这么小就擅长文章感到惊奇，命令宰相张说对刘晏进行一番考察，张说考察完刘晏说：“刘晏是国瑞。”玄宗皇帝当即将刘晏封为太子正字。大臣们到了中午纷纷邀请刘晏，刘晏获得了神童的名号，名声轰动一时。
　　此时玄宗皇帝看到坐在杨贵妃大腿上小刘晏如此高兴，问：“小刘晏，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可以用一首诗对王大娘精湛的表演进行描写吗？”
　　小刘晏以童稚的嗓音说：“这有何难？皇上你听着，标题就是《咏王大娘戴竿》，诗曰：
　　“楼前百戏竞争新，惟有长竿妙入神。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着人。”
　　杨贵妃带头鼓掌，勤政楼表演大厅响起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玄宗皇帝心想，这小刘晏还真的文思格外的敏捷，这短短的一首绝句就把王大娘《顶竿》表演的神韵描写得淋漓尽致，成为咏颂杂技诗篇的千古绝唱。
　　下面表演的是车上顶竿。表演开始了，八个人从后台推出一辆车子，在车上树立一根两三丈高的竿，一个小孩子在竿上做出各种动作，忽而倒立，忽而身体夹住竹竿，双手伸展，做出凌空欲飞的姿势；忽而又用大腿夹住木竿，身体后翻；这时候表演者双脚一蹬，身体倒立着从两三丈高的高空坠下……勤政楼表演大厅里数千人同时发出惊叹！然而表演者有惊无险，当身体坠落至离地面人高的位置，表演者的一双脚已经把身体夹住，随即一个后翻，接着，表演者一连后翻了上百个筋斗，最后站立亮相，表演者笑嘻嘻地向表演大厅数千名观众招手致意，表演大厅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掌声停下来后，玄宗皇帝不由拍案叫绝。诗人张祜当即口占一首《杂曲歌辞·大酺乐》：
　　“车驾东来值太平，大酺三日洛阳城。小儿一伎杆头绝，天下传呼万岁声。紫陌酺归日欲斜，红尘开路薛王家。双鬟前说楼前鼓，两伎争轮好结花。”
　　原来这位表演者乃是洛阳的一位杰出的少年杂技演员，夹杂在杂技队伍里参加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