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山的第一次

　　和高中那种懵懂单纯的“初恋”相比，现在的大山已经有点开窍了。大学的环境宽松，学习压力也没那么大。校园里到处是一对对的情侣，就算是老僧也无法做到心静如水吧。
　　何况是一个刚刚面对这个花花世界的热血青年呢。
　　文科系女生还是比较多的，美女也不少。开学没几天，几个美女基本已经被列强瓜分完毕，高年级的师兄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他们去新生接站的时候就盯上了。
　　有的是被别的院系的抢走了，有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同班的也成了几对。剩下的就很简单，要不就是高中已经名花有主的，还有就是挑剩下的无人问津的。
　　高年级的师兄会传授经验，刚开始兔子不吃窝边草，后来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最后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一步到位，直接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系里周末会组织舞会，本来不想参加，还是被宿舍同学强拉着去了，他从来没参加过舞会，高年级师兄师姐教过一点，真到了上战场的时候，还是两腿发软，如坐针毡。
　　既然上了大学，将来也要走向社会，也不能太封闭了。在同学的怂恿下，硬着头皮鼓起勇气，站起来去邀请女生跳舞。
　　谁知对面坐着的几个女生看见他走过来，有的借故站起来走开了，剩下的装作互相说话没看见他。
　　也可能人家真的是没看见他，本来也可以上前主动邀请，一般女生也不会硬性拒绝。
　　只是他心里觉得胆怯，鼓了半天勇气，站在那儿期期艾艾，还是说不出口，一转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班里女生没有人看上他，他自己却也很不屑，觉得班里所谓的“美女”，要不就是故作清高，要不就是搔首弄姿，都没有心目中真正的女人味儿。
　　至于真正的女人味儿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没见过。林雨辰是他的“初恋”对象，但他连跟她接吻都没想象过，那时的他，觉得爱是两情相悦，跟身体无关。
　　大一的课比较紧张，也想着要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争取拿到奖学金，就每天晚上都去教室自习。
　　晚上主楼的自习室大都没地方了，其实也没坐满人。就是很多人都会拿书本占座，人可能还在宿舍。更有很多情侣把书往教室一放，就趁着夜色出去钻到黑暗的角落去了。
　　这天吃完晚饭，听说另一个教学楼晚上有空座，就准备去那边上自习。
　　走在路上，看见前面有一个女生，拿着一本书，不紧不慢地走着。大山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女生身材很好，长长的大辫子直到腰际，乌黑发亮，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辫梢扎着一个手帕。
　　走路沉静而从从容，大辫子随着步伐在身后摆动，辫梢在腰间和臀部轻抚，衬着美好的身材，显得整个人婀娜多姿，没有任何买弄，却风情万种。
　　大山的眼睛被吸住了，整个人也变成了一个木偶，仿佛女生背后有一根线牵着他往前走。
　　说不清楚是什么吸引了自己，却分明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女人味儿。和高中那种朦胧的“初恋”完全不一样，这次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真正感受到一个女性的身体，带给他的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女生走到教学楼里上课去了，大山失魂落魄一般坐在自习室，魂儿早已被那背影勾走。
　　
　　连续几天晚上，每天都去那个教学楼上自习，几次在同样的时间，遇到那个仿佛从戴望舒的雨巷中走出来的女生。每次都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静静地体味她走过的空气，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正脸。
　　女生的脖颈光滑细腻，他有时也会快步超过女生，眼角的余光似乎能看到她侧颜也很美，但从不敢回头看一眼。
　　一个是怕到前面会被女生发现他在偷窥，也怕万一看了正脸会破坏这美好的感觉。正因为没有见到真实的容貌，反而有了想象中的无限美好。
　　这天晚上，女生走进了大山的梦里。梦里还是看不清长相，大辫子却在他身上每一个敏感部位轻轻拂过。那种感觉如此真实，大山都能感受到女生发丝的轻柔。他再也无法遏制，一下子抱住了那个躯体，想要跟她融为一体。
　　一阵热流充满身体，左冲右突，喷涌而出。大山一下子冲上了幸福的巅峰，又急速坠落，醒了过来。
　　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营养差发育慢吧，大山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体验，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想到这种感觉如此美妙。
　　大山的第一次就这样献给了这位“从未谋面”的美女。
　　这时候他才算真正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成年人。
　　虽然有点晚，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女生的出现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女人的美好,从此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每天晚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在幻想中和那个女生在一起。
　　以为这种美好的感觉会一直持续，没想到第一个学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女生却不再出现，而且就此消失。应该是已经毕业了吧，也是，只有大四的女生才会有如此成熟的腰身和气质。
　　可惜，也不知道名字和联系方式，甚至不知道长相。这一辈子也许不可能遇见了吧。但那美好的背影一直留在梦中，伴随他度过整个孤寂的大学时光，成为他独享的秘密。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虽然只是一个梦，命运对大山也如此吝啬，很快就夺走了。
　　第一学年结束，第二学年就要开始，大山再一次面临困境。
　　暑假回家，父母告诉大山不用操心钱的事，他却偷偷得知，父亲在外边打工的钱又被拖欠了，不得不再去找别人借钱。
　　最后钱还是没借够，只够学费和一部分生活费，父亲唉声叹气，晚上一个人坐在黑暗的院子里抽烟喝酒。
　　全家都反对父亲抽烟喝酒，倒不是怕花钱，烟和酒都是最便宜最劣质的。是考虑到他的身体，本来就有病。
　　好说歹说，父亲把烟戒了，酒还是照喝。一次被母亲逼急了，赵老山把杯子一摔，吼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喝酒呀，这日子，要不喝点酒怎么熬呀！”
　　吼完之后，老实巴交的老赵头竟然蹲下呜咽起来，大山的妈妈也到一边抹眼泪。大山沉默了一会儿，把杯子捡起来洗干净，又拿了一个杯子，跟父亲对坐在一起，倒了一杯酒，两个人各自喝了一杯。
　　大山安慰了父亲一句，说您放心，等我上完学就可以挣钱了，到时候您就啥也不用干就可以在家享清福了。
　　然后就没话了，爷俩一人一杯，各自借酒浇愁。
　　这是大山第一次和父亲一起喝酒，第一次作为两个男人在一起喝酒。一瓶廉价白酒，一碟咸菜和花生米，也不说话，偶尔碰一下杯，一饮而尽。
　　
　　新学年开学以后，大山已经没有刚入学时候的意气风发和满怀憧憬，学习和勤工俭学也没有以前积极了。看着其他同学或者勤奋学习，或者花前月下，开始怀疑，上了大学就一切都会变好吗？大学毕业以后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手机不能上网，有时候需要查一些资料，就去外边网吧上网。
　　刚开始确实是上网查资料，慢慢看网吧其他人都在玩游戏或者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查完资料有点无聊，也跟着玩。开始只想尝试放松一下，谁知一发而不可收拾。
　　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电子游戏或者网络游戏，没条件，也没钱，没心思玩。现在一玩竟然上瘾了，刚开始玩单机版的，后来玩联网游戏。
　　在游戏里，自己可以仗剑行侠，可以叱咤风云，可以一呼百应，可以左拥右抱，这些都是他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
　　也会上一些不健康的网站，看一些不健康的内容。人间春色，尽情享用。大辫子女生出现以后，他身体的欲望之火被点燃，再难以压抑，越烧越旺，就算用南极所有的冰山都无法浇灭。
　　
　　通宵沉迷网吧，学习成绩也明显下降，因为熬夜和缺乏运动，身体也开始变差，眼睛开始近视。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都给了网吧老板。
　　不得已向家里求救，父亲在外打工，这天给大山打电话说，要过来给他送生活费。父亲这次打工的建筑工地正好在附近的城市，坐长途车就能到。
　　这是父亲第一次到来到学校，如果不是正好离得近，是不会专门花钱来看大山的。
　　把他接进学校，参观了学校的环境。赵老山一边看一边称赞，他只上过小学，觉得这个大学简直就是花园一般。
　　出于面子，大山没有带父亲去自己的宿舍，怕让同学看见。父亲也很默契的没有提出去大山宿舍，说自己就是看看儿子，当天还要坐长途车回去，只跟工头请了一天假。
　　中午，在学校的小饭馆请父亲吃了一顿饭。父亲吃得很少，把肉都留给大山。大山知道工地上的伙食水平，劝老爹多吃点。
　　吃完饭，父亲从腰里解下一个布袋子，为了怕丢，他把钱缠在了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从里边拿出了一卷钱。
　　看着老爹满脸的皱纹，听着被尘肺病折磨的咳嗽声，心里一酸，手就没伸过去。
　　老爹把钱推给他，故作轻松地说：“这边的工头还不错，按月发钱。你先拿着，等下个月发钱了，我再给你送点。”
　　把老爹送出校门口，大山攥着钱走回宿舍。正好周末没课，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去了校外的网吧。
　　
　　又是一个通宵的鏖战和厮杀，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大山一脸困倦揉着眼睛回宿舍。
　　走到学校门口的地下通道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睡在地上，铺着衣服，枕着一个砖头。
　　没有在意，以为是一个流浪汉，走了过去。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突然呆住了。
　　慢慢转过身，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爹。
　　老爹正好被咳醒，看见有人站在自己头顶，吓了一跳。
　　原来昨天赵老山到了车站才发现，已经没有去附近城市的车了。车站不让过夜，只好先买好第二天早上的票，想到儿子学校对面有个地下通道还不错，可以忍一宿，还能离儿子近点。
　　大山埋怨老爹不住旅馆也不给他打电话，赵老山不好意思地憨笑，收拾好衣服说：“山子，我要去赶车了。你好好学习，别操心家里，别操心钱。”
　　望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大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知道，老爹睡地下通道就是为了省钱，他在冰凉梆硬的水泥地上睡觉的时候，自己正在网吧里和伙伴们激战正酣。
　　失魂落魄一般回到宿舍，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发誓再也不去网吧打游戏了。
　　
　　过了几天，从父亲的工友那儿得知，工头本来一直在拖欠大家的工钱，大家没办法，只能忍着。
　　大山的父亲从来都是忍气吞声被人欺负的主儿，不知怎的，跟工头要钱未果之后，竟然爬上了工地的塔吊，不给钱就不下来。
　　那天风特别大，大山的老爹在塔吊上被吹得晃晃悠悠的，死活不下来。警察到了现场，训斥了工头，工头答应给钱，他才慢慢下来，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
　　一向老实的父亲，为了给孩子生活费，竟然赌上了自己的命。
　　从此，大山再也不去网吧玩游戏，再也不敢荒废学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