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重量级的举报（上）

　　段风丽还记得，第一次见过陶成业所留下的印象就两个字：圆滑，当陶成业第二次坐到面前时，似乎展现的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那就是：强硬。
　　死顶、硬抗，凡事能推则推，不能推则否，不能否则赖，总之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怎么？你还坚持认为，庆元理疗店是你自己的店？”
　　陶成业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当然是我的店了，营业执照上写的可都是我的名字！”
　　“陶成业，候元庆和冯爱丽可是已经交代，这店是你送给他经营的，这两年的经营流水，都是进了他的腰包！”
　　陶成业又开始叫起了屈。
　　“监委同志，那冯爱丽就是一个无业流民，我是看在候元庆的面子上，才让她进来打临工的。我平时都挺忙，哪有时间来照看这店，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两兄妹在那儿捣腾。时间一长，反倒变成他们的店了！我还没跟他们计较呢！”
　　段风丽问道：“在你的店里面搜出六百万的现金，候元庆和袁方舟都已经交代，那是你送给他们的贿赂款，你又怎么解释？”
　　“候元庆和袁方舟有没有收受别人的贿赂，我不清楚，但在我看来，那笔钱明明就是这两年的营业款，怎么能说是贿赂款呢？”
　　沈永捷问道：“看来，你和候元庆之间还有些嫌隙？袁方舟呢？你们之间也有矛盾吗？”
　　“当然有了，自从我拿到宾馆的灯饰工程，那袁方舟就对我有意见了！他原本是打算让他一个亲戚来干这事儿的，结果让我给搅和了，你们说，他对我能有好感吗？”
　　“你修了一栋海鲜自助城，给了袁方舟20%的股份，他还不满意？”
　　“我承认海鲜自助城是我修起来的，可那也是袁方舟叫我修的呀，他这个总经理不发话，我哪敢动工呀！至于修好之后怎么经营，那是他们内部的事儿！他要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跟我可没关系！”
　　“说到宾馆的灯饰工程，你是怎么拿到手的呢？”
　　“当然是通过竞争性谈判拿到的。”
　　段风丽问道：“可根据我们的调查，和你一起参与竞争性谈判的另外两家灯饰公司，一家是你的助理林春华注册的恒日灯饰公司，另一家是林春华的哥哥林斌注册的新月灯饰公司，这你怎么解释？”
　　“这就更别提了！我是前不久才知道，是林春华和林斌背着我这么干的，就是想从我手里抢走这个工程！我一气之下就把林春华给开了！这小子现在到处说我的坏话。监委同志，林春华的话你们可千万不能信呐！”
　　沈永捷笑了笑：“我们还没说到林春华这儿来呢，你怎么倒主动说起来了？”
　　“反正你们迟早都会问的，我就早点说嘛。”
　　“综上所述，你的意思就是，候元庆、袁方舟和林春华跟你都有矛盾，所以联合起来对你进行中伤、诬陷。你把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把自己描述得和天使一样纯洁，这样就能逃避你的罪责吗？”
　　“事实如此嘛！”
　　段风丽问道：“那看来，后面和刘松林、谢志文、郑奇伟、吴劲松还有何朝阳这些人发生的事情，也和你没关系了？”
　　陶成业摆了摆手。
　　“他们干了什么事儿，我肯定不清楚，但要说到陵园的扩建工程，那可是徐书记亲自向我委派的工作任务！据我所知，那郑奇伟、吴劲松和何朝阳可是打着我和徐书记的幌子，在外面干了些不合法的勾当。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和徐书记的特殊关系，这是掩人耳目啊！”
　　沈永捷敲了敲桌子。
　　“陶成业，你不用向我们暗示这些，该查的我们都会查！违反党纪国法的犯罪行为，也不是任何特殊关系所能够遮掩的！”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段风丽说道：“那说一说你和刘松林之间的事情吧。”
　　陶成业又强硬了起来。
　　“监委同志，我再次申明，凡是林春华提供给你们的信息，那都是协私报复、夸大其辞的，我不会承认，你们也别信啊！”
　　
　　徐冰洋瘫软无力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脸茫然地拨打了陈乐琪的电话。
　　“乐琪，东磊他……他出事儿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他到美国来，不然……也不会这样……乐琪，我会亲手把东磊的骨灰送回来，你等着我……”
　　挂上电话，徐冰洋已是泣不成声。
　　顾文君轻轻拍了拍徐冰洋的肩膀。
　　“儿子，别哭了！你再哭，东磊他也回不来啊！”
　　林春华走了上来。
　　“骨灰还是让我送回去吧，你回国可是有风险的！”
　　徐冰洋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不！我要亲自把东磊的骨灰送回上海……我要当面向东磊的爸爸、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马军匆匆走进办公室。
　　“黄队，侦听工作有进展！陈乐琪接到徐冰洋的电话，韩东磊在美国被绑匪枪杀身亡，徐冰洋准备把韩东磊的骨灰送回上海，时间应该就在这一两天。”
　　黄正华站了起来。
　　“很好，密切关注，调集警力，随时准备前往上海！”
　　
　　沈永捷将陶成业的初步讯问情况，向曹云坤进行了汇报。
　　“他的策略和孙赫如出一辙，第一，否认全部和自己有关的犯罪事实，第二，心里总抱有幻想，认为在某个关键时刻，某位大领导一定会拉自己一把！”
　　曹云坤点了点头。
　　“和我事先预想的差不多，这也恰恰说明，陶成业和孙赫是走得相当近的！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是怎么样的？”
　　“我认为，目前是事实、证据俱在，对于陶成业，我们不必和他过多地纠缠，下一步可以考虑对赵长兰和孙赫进行突破。”
　　“有了袁方舟和林斌的供述，要突破赵长兰应该问题不大，孙赫那边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思想转变了。”
　　“对于赵长兰，我们主要是搞清楚，陶成业是怎么结识赵长海的。至于孙赫，他毕竟是个党员干部，不可能永远都像陶成业那样胡搅蛮缠，只要晓以利害关系，戳到他的痛处，他的心理防线自然就会瓦解。”
　　曹云坤略微一思索。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对于孙赫的讯问，还是交给杨宇和李晶去做吧，免得别人又来抓你的把柄。”
　　沈永捷笑了笑：“我明白。”
　　“对了，还有一个新的情况，临江县警方告诉我们，有一名装修工反映，在孙赫那套江海湾的房子里面，发现了一幅原本属于兴龙古院的古画，价值不菲啊！在开始询问之前，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杨宇和李晶。”
　　
　　杨峻山拿着检测仪器在会议室里仔细地作着扫描和检测，不一会儿，就从沙发的角落里掏出了一个窃听器。
　　“王组长，这儿又发现一个。”
　　王志昌从杨峻山手里接过窃听器，拿在手里看了看。
　　“赵长海可真行啊！”
　　陈旭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
　　“房间里暂时还没发现，但这会议室里面已经找到三个了，你看看吧。”
　　陈旭光将三个窃听器拿在手里看了看。
　　“赵长海真是煞费苦心呐！看来，是该让姚晔同志去嘉州汇报工作了！”
　　
　　徐建辉坐在办公桌后，端起了茶杯。
　　“最近有什么收获吗？”
　　“书记，我就是特地来向您汇报，最近几天，纪监委和巡视组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徐建辉有些不悦：“没动静你还来汇报什么？”
　　赵长海往前靠了一步。
　　“根据我的职业判断，没动静就预示更不正常！要么是加强了对消息的封锁，要么就是对我们的监听有所察觉！”
　　徐建辉怔了一下：“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书记，我坚持认为，非常时期要采用非常手段，孙赫在他们手里，如果说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信息，他们就会乘机收集您的材料！”
　　徐建辉冷笑了一声：“想收集我的材料，就凭他们几个，还不够资格！”
　　赵长海又往前靠了一步。
　　“书记，您别忘了，沈永捷虽然被借调回了长州，但他国监委监察员的身份始终还在。而且，巡视组里面还有一个女的叫陈元芳，是中纪委的人，如果他们接到中央的指示，联起手来，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办得到的！”
　　徐建辉的脸色霎时冷峻了起来：“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除了继续实施通讯监听以外，还要派人对他们的行踪进行监测，尤其是纪监委的那几个人！”
　　徐建辉沉吟着没说话。
　　赵长海看了看徐建辉的神色。
　　“书记，如果您不反对，我就安排人去了。”
　　
　　候机厅里，徐冰洋捧着骨灰盒，面带忧伤地走到陈乐琪和韩东磊的父母面前。
　　韩东磊的母亲还没说出一句话，便身体一仰，晕了过去。韩东磊的父亲赶紧扶住了她。
　　陈乐琪泪流满面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磊……为什么会这样！”
　　“乐琪，我……”
　　此时，黄正华带着马军等人走了过来，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临江县刑警支队，你就是徐冰洋吧？有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回警局！”
　　面对黄正华，徐冰洋竟没有一丝的惶恐和惊惧，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又或者说，都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黄正华把头转向了陈乐琪。
　　“陈乐琪，你也需要跟我们回临江县接受调查。”
　　陈乐琪有些慌乱：“我……我还要去呀！”
　　顾文君吃惊地走了过来。
　　“警察同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带走我儿子？”
　　黄正华看了看顾文君。
　　“你是谁？”
　　“我是他妈妈。”
　　“是顾主任吧？很遗憾，你儿子涉嫌参与抗拒执法、致人死亡的案件，需要接受我们的调查，也请你给予配合。”
　　徐冰洋轻轻地问了一句：“我能把骨灰交给韩东磊的父母吗？”
　　黄正华点了点头：“可以。”
　　徐冰洋将骨灰盒递给了韩东磊的父亲。
　　“叔叔，是我对不起东磊！我要去接受法律对我的制裁了，如果还有机会，我会来看你们的！”
　　徐冰洋说完对着韩东磊的父母鞠了一个躬。
　　马军走过来给徐冰洋戴上了手铐。
　　“走吧，徐冰洋。”
　　徐冰洋面带忧伤，看了看顾文君。
　　“妈，我走了，您多保重！”
　　顾文君哭着向徐冰洋走去。
　　“冰洋，不要离开妈妈！”
　　黄正华对着顾文君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林春华走上前拉住了顾文君。
　　“顾主任，您要冷静！”
　　黄正华等人带着徐冰洋和陈乐琪向候机厅的出口走去。
　　
　　和沈永捷预想的一样，面对如山的铁证，赵长兰很快便说出了几年前的那些来龙去脉。
　　“赵长兰，有林斌和袁方舟走在前面，还有这些事实和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你应该清楚，继续编造谎言、实施狡辩，是过不了关的！对了，要不要再看看林斌带回来的账本？”
　　赵长兰有些尴尬：“不……不需要了！”
　　“那就给我们说说，陶成业是怎么找到你的？还有，他是怎么和赵长海搭上关系的？”
　　赵长兰仔细回忆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知道陶成业是怎么找到我的，有一天下午，我在家里看电视，他就找上门来了……”
　　
　　赵长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陶成业敲敲门，提着一个皮箱走了进来。
　　“是赵长兰，赵大姐吧？”
　　赵长兰打量了一下陶成业：“你是谁？”
　　陶成业在赵长兰的旁边坐了下来。
　　“鄙人陶成业，是帝豪投资集团的董事长。”
　　“董事长？我又不搞投资，你找我干嘛？”
　　陶成业满脸都带着微笑。
　　“不瞒您说，我是特地来为您解决难题的！”
　　“难题？我有什么难题？”
　　“瞧您说得，这人都不是神仙，哪能不碰到一两个难题呢！前天晚上，您不也是和拆迁办的人杠上了吗？”
　　赵长兰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好在现场啊，不过，凭着警察的保护，您最后还是全身而退了！”
　　赵长兰轻蔑地撇了撇嘴：“你知道就好！”
　　“赵大姐，您说这杠归杠，问题总还得解决吧！这警察他也不可能保护您一辈子啊！”
　　赵长兰有些不悦：“怎么，替拆迁办当说客来了？我可告诉你，没拿到五百万，我是不会走的！”
　　“这我知道，你和宾馆之间不就是还差着三百万嘛，我呀，就是解决这事儿来了！您看！”陶成业说着打开了皮箱，“这儿就是三百万，加上宾馆那两百万，不就是五百万了！您拿着这三百万就可以离开这儿，宾馆也可以马上拆迁进行下一步的工作，这不就是大家想要的结果吗？”
　　赵长兰看了看箱子里的钞票，有些呆住了。
　　“你……你凭什么要替宾馆付这三百万呐！”
　　“实不相瞒，付这三百万，陶某只有一事相求，对于您来说，那只是举手之劳！”
　　“你说说看。”
　　“陶某只需要您把我引荐给赵局长，哪怕只见一面都行！够简单吧？”
　　赵长兰想了想：“好，那我就给长海说一声。”
　　陶成业终于笑了起来：“只要能合作，明天一定更美好！”
　　
　　段风丽接着问道：“你把陶成业引荐给赵长海以后，他们两个在一起做了哪些事情？”
　　“陶成业修了一栋海鲜城，把里面80%的股份给了长海。”
　　“长华停车的事情呢？”
　　“这个……我不清楚。”
　　段风丽盯着赵长兰的眼睛，特地强调了一点。
　　“赵长兰，你可以坚持不说，但并不代表没有其他的事实和证据能够指控赵长海，到时候不但赵长海难逃罪责，你也会背上一个隐匿、包庇的罪名，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赵长兰只是略微思考了几秒钟，便立刻松了口。
　　“行行行！我说！是长海叫陶成业在友邦公司里面投资入了股，然后陶成业就给了长海一些股份，具体有多少我真的不知道。”
　　沈永捷问道：“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杨文旭也在里面，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长海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在里面，所以就让文旭以股东的身份来代替他。”
　　沈永捷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连一个受过重伤的弟弟都用上了，你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赵长兰羞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