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重启百盛宾馆案（下）

　　就在杨宇和李晶顺利突破袁方舟的同时，段风丽也带来了云南警方的消息。
　　“……西双版纳警方会派一个追捕小组过来，他们的想法是，能不能让林春华把朱立和陈小树约出来，然后由他们实施抓捕。”
　　沈永捷略微一思索。
　　“不行，林春华之前一直都在推脱朱立和陈小树，现在突然主动要求见面，容易引起对方怀疑。我建议再等几天，还是由朱立和陈小树来主动提出见面，时间、地点都可以让他们来定，然后警方人员提前在预定地点设伏，这样就可以比较稳妥地抓住这两个人。”
　　“行，我去和他们协调。”
　　杨宇和李晶走了进来。
　　“沈组长，袁方舟已经交代了自己的问题，连同赵长海和陶成业的问题也一并作了交代。”
　　“很好，辛苦你们了，这就为我们打开赵长海和陶成业这两个突破口，奠定了基础……”沈永捷忽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不好！我们忽略了一点！”
　　“怎么了？我们忘掉什么线索了吗？”
　　“赵长海昨天就已经监听到，我们对刘松林和郑奇伟进行了第二次讯问，肯定也知道有了新的突破，他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陶成业，让他做好出逃的准备！我昨天就该想到的！”
　　“他会往哪儿跑啊？”
　　沈永捷沉吟着说道：“最稳妥的出逃方向……当然还是出国！杨宇、李晶，马上和机场、航空公司进行联系，查询陶成业的出关和订票记录！为保险起见，风丽跟我马上去机场！查到相关信息马上通知我！记住，用新的电话号码！”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方利山把见面的地点改在了一个废弃的旧仓库。
　　杜月和周新用枪抵着徐冰洋，陪同方利山走了出来。
　　林春华向前走了几步。
　　“方利山，剩下的两百多万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这最后一步总得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吧？”
　　“怎么，信不过我？”
　　“我当初就是因为太信你，所以才会失去了黄燕玲！”
　　“废话少说！你想怎么样？”
　　“我们双方各出一个人，一起去银行，你这边一放人，我们立刻在银行转账，怎么样？”
　　方利山想了想。
　　“你想把我的人调开，没门儿！这样吧，剩下的两百多万，你全部用现金给我拿过来，就在这儿完成最后一步，怎么样？”
　　林春华想了想，回头看了看顾文君。
　　顾文君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我马上去银行！儿子，你再等等，妈一会儿就回来！”
　　
　　沈永捷和段风丽匆匆走进候机厅，杨宇也在此时反馈了最新的查询信息。
　　“查到了，陶成业是今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去美国，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段风丽说道：“时间还来得及，但是，光靠我们两个人恐怕不行。”
　　沈永捷环视了一下四周。
　　“那就只能利用机场的安保人员了！”
　　沈永捷和段风丽走到一个安保人员的面前，出示了证件。
　　“长州市监察委员会，需要马上面见你们的主管人员！”
　　
　　沈永捷和段风丽站在一个隐蔽处，警惕地看着登机口的方向。
　　陶成业拖着行李箱，带着一副墨镜，排在队列中缓缓地向登机口走去。
　　沈永捷拿起了对讲机。
　　“陈队长，目标已经出现，身穿蓝色西服，带着一副墨镜的那个人就是陶成业。”
　　“收到，我们马上采取行动。”
　　登机口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跨过这道门，就能摆脱危机四伏的长州，奔向幸福美满的彼岸。
　　陶成业就是带着这样的美好憧憬向着登机口前进的，直到沈永捷和段风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陶成业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会发生天兵天将下凡这样的故事。
　　“怎么……是你们！”
　　“陶成业，长州市纪监委需要你协助调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陶成业愣了几秒，扔下行李箱，转身便跑。
　　沈永捷和段风丽追了上去。
　　陶成业目空一切地奔向候机厅的出口，一路上撞倒旅客、行李无数，引得众人不时侧目回看。
　　几个安保人员从几个方向围了上来，陶成业应声倒地。
　　那一刻，陶成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折翼的小鸟，竭尽全力准备冲出鸟笼，就在靠近门口的那一刹，笼门轰的一声关了起来……
　　
　　当听到曹云坤向他汇报陶成业被抓获的消息时，徐建辉那一向稳如磐石的心境，竟也如同被风吹过的那一池秋水，微微泛起了涟漪。
　　在那一刻，他立即联想到了那张五千万的支票，还有远在大洋彼岸、挂在徐冰洋名下的那套豪华别墅。虽然于人于己，他相信陶成业在短期内都不会吐露这两个秘密，但相对于同时身陷囹圄的孙赫而言，徐建辉对于后者的信心，显然要足得多。
　　同样是怀揣惊人的内幕信息，孙赫再坏，那也是自己任用多年的老部下，徐建辉对其知根知底。但陶成业就不一样了，虽然无可否认，陶成业对于徐冰洋同样是尽心尽责，甚至是不计成本的付出，但究其本质而言，他终究还是一个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目的的商人。
　　对于这样的人，徐建辉没有足够的把握。
　　“陶成业涉嫌参与多起对官员的行贿和权钱交易，且有明显的出逃迹象，我们对其进行约谈和讯问，陶成业竟然在机场公然实施对抗！在机场安保人员的协助下，现在已经把他控制住了。”
　　徐建辉淡淡地问道：“这个陶成业究竟参与了哪些事情啊？”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陶成业和刘松林、郑奇伟、吴劲松、何朝阳都有权钱交易的事实……”曹云坤看了看徐建辉的脸色，“还有人指证，陶成业甚至和孙赫都有类似的往来！”
　　没有提及赵长海，这也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曹云坤很赞同沈永捷的想法，暂时不要牵扯出赵长海，可以借机观察徐建辉对赵长海的使用程度和两者之间的结合程度。
　　徐建辉皱了皱眉：“有这么严重？那纪监委的计划呢？”
　　“鉴于这里面存在比较复杂的官商勾结关系，我们建议，对陶成业实施异地关押。”
　　“异地关押？具体地点呢？”
　　“具体地点还没确定，但我们建议，最好是放在扬德省以外的地方。”
　　徐建辉深吸了一口气。
　　“扬德省以外？过于兴师动众了吧！就算是和几个官员形成了官商勾结关系，但只要没腐蚀到政府的高层领导，就没必要把动静搞得这么大。”
　　“徐书记，那您的意思是……”
　　“可以考虑异地关押，但不必放到省外，在省内找个地方即可。”
　　“那……具体地点呢？”
　　徐建辉想了想：“先放在临江县吧。”
　　
　　一辆警车停靠在马路边，两个美国巡警倚靠在车身上抽烟聊天。
　　顾文君走下出租车，拧着手提箱，急匆匆地向废旧仓库走去。路上偏又不小心踢到一个障碍物而跌倒在地，手提箱掉在地上，箱子里的一部分钞票也跟着掉了出来。
　　两个巡警向着顾文君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一叠叠钞票。
　　顾文君将钞票塞进手提箱，关上箱门，站起身快步向仓库的门口走去。
　　两个巡警对视了一眼，尾随着顾文君向仓库的门口走去。
　　
　　沈永捷很是纳闷：“为什么会放在临江县？”
　　段风丽咬了咬手中的笔。
　　“我也想不明白，扬德省那么多地方，偏偏就要选在临江县，难道是因为离长州比较近？”
　　沈永捷站了起来。
　　“先不管这么多，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那就要抓紧工作。杨宇、李晶，尽快展开对候元庆的约谈和讯问，我和风丽去面对陶成业。”
　　
　　徐建辉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看法？”
　　赵长海想了想：“书记，不管是陶成业还是孙秘书，都是和您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我还是担心……他们会说出一些对您不利的话来。”
　　“我是问具体的办法。”
　　赵长海再次慎重地考虑了片刻。
　　“特殊时期要采用特殊方法，眼下我们都不宜直接去接触孙秘书和陶成业，以免惹来非议。为今之计，我认为，在老陶的公司里面找一个可靠的人，前往临江县，说动张祥云去面见陶成业，晓以利害关系，是为最佳方案。”
　　“继续说下去。”
　　“只要陶成业明白轻重，咬紧牙关，相信孙秘书那边也不会乱说话的。”
　　徐建辉略微一思索：“你去吧。”
　　
　　顾文君提着手提箱，急匆匆地走进了仓库。
　　“钱我带来了！”
　　两个美国巡警拿着枪，弯着腰悄悄走进仓库，在两堆废弃物后面隐蔽了下来。
　　方利山说道：“打开我看看。”
　　林春华接过手提箱，打开了箱门。
　　方利山扫视了一眼手提箱里的钞票。
　　“就冲你顾主任的名誉，我就不点数了，信你们一回。”
　　林春华说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你把钱拿过来。”
　　林春华提着手提箱，缓缓地向方利山走去。
　　周新用枪抵着徐冰洋的头，也缓缓地向林春华走去。
　　两个巡警相互使了个眼色，向前缓缓移动了几步。
　　周新从林春华手里拿过手提箱，缓缓松开了揪着徐冰洋衣领的手。
　　这时，两个巡警冲了出来，用枪指着周新。
　　“Putdownyourgun！Raiseyourhand！”
　　方利山大惊一惊：“你们居然报警！”
　　周新一把抓住徐冰洋的衣领，也用枪指着两个巡警。
　　顾文君惊慌地叫了起来：“我没有报警啊！”
　　美国巡警继续对周新施加着压力。
　　“Throwthegunaside！”
　　顾文君惊慌地把头转向两个巡警。
　　“Pleasedon'thurtmyson！”
　　林春华大叫道：“方利山，我们已经付了钱，你马上把人放了！”
　　方利山闪到一堆废弃物后面躲了起来。
　　“现在还怎么放人！杜月，去把后门打开！”
　　杜月慌忙跑到后面，拉开了后门。
　　“门开了！”
　　“警告你们，别跟过来！上了车我就放人！”
　　方利山转身向后门跑去，周新揪着徐冰洋的衣领，缓缓地向后退。
　　林春华、顾文君和韩东磊缓缓地跟着周新。
　　徐冰洋忽然抬起手肘，用力向后一甩，砸在周新的脸上。
　　周新啊地叫了一声，松开手向后连退了几步。徐冰洋趁此向顾文君等人跑去。
　　周新停下脚步，站稳了脚跟。
　　“你他妈敢打我！”
　　周新抬手对着徐冰洋，扣动了扳机。
　　韩东磊大喊了一声“冰洋，小心”，下意识地冲向前，用身体挡在了徐冰洋的前面。
　　“砰”的一声枪响，韩东磊中弹倒在了地上。
　　两个美国巡警也随即开了枪，周新应声倒地。
　　杜月一边后退，一边朝着两个巡警开枪射击，两个巡警闪到一边进行还击。
　　林春华拉着顾文君趴在了地上，徐冰洋不顾一切地扑倒在韩东磊的身上。
　　“东磊！东磊！你怎么了！”
　　杜月和方利山中枪倒地，一个巡警冲了上去，另一个巡警过来看了看韩东磊，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No.27WasteWarehouse，sendanambulancehere，now！”
　　
　　“……候元庆，说说你那个理疗店的情况吧？”
　　候元庆两手一摊。
　　“理疗店？你们是说……龙城天街那个庆元理疗店吧？那是陶成业的，营业执照上也是他的名字，跟我没关系啊！”
　　杨宇笑了笑：“跟你没关系？那为什么店长是你的表妹冯爱丽啊？”
　　“那是因为我表妹闲着没事儿干，才去那儿打打临工的！”
　　“冯爱丽一个小时前才刚刚离开这间讯问室，她所交代的问题，可跟你说的不一样啊！她说你才是真正的老板！”杨宇把一本账簿向刘元庆晃了晃，“这是两年以来，理疗店的营业流水记录和资金走向，你不会认为你表妹在诬陷你吧！”
　　候元庆张口结舌，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可以用来应对的话。
　　“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说……”
　　李晶问道：“看得出来，你和陶成业的关系挺密切的，不然你妹妹能成为店长？陶成业轻而易举地成为宾馆灯饰工程的供货商，他是怎么办到的啊？”
　　“他也是通过竞争性谈判才得到的啊，市里面规定，单项工程的采购金额在五百万以下的不用招标，采用竞争性谈判就可以确定供货商！”
　　“就他一个人和你谈判吗？”
　　“那怎么可能，最起码也得有三家供货商谈判才行嘛。”
　　李晶冷笑了一声：“另外两家是不是叫恒日灯饰和新月灯饰啊？”
　　候元庆愣了一下：“怎么，你们知道啊？”
　　杨宇说道：“岂止这些，我们还知道这个恒日灯饰和新月灯饰，除了一张营业执照以外，既没有营业场所，也没有办公地点，你这个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局长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呀？”
　　李晶追问道：“还有，恒日灯饰的注册人是陶成业的助理林春华，新月灯饰的注册人是林春华的哥哥林斌，这又怎么解释？”
　　“这……这个……”
　　“看来这个问题你同样解释不了，那就说说海鲜自助城的事情。当年这座海鲜城是怎么修建起来的，有印象吗？”
　　“当时宾馆向管理局打过报告，局里面是批了的。”
　　李晶问道：“一栋超规划的建筑，恐怕不是你们局里面能做主的吧？你就没问问市里面的意见？”
　　“报告……也递上去了……”
　　“市里面怎么说？”
　　“市里面……没表态。”
　　“没表态你们都敢未批先建，而且营业时间长达半年以上，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这么胆大妄为的？”
　　候元庆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我脑子有点儿乱！让我捋一捋……”
　　“脑子乱是吧？那我让你清醒清醒。”杨宇拿出了手机，“小周，你们到现场了吗？”
　　“我们已经把冯爱丽带回了理疗店，她正在拿钥匙打开那扇防盗门……门开了，里面有几个皮箱。”
　　“好，你把视频的画面同步传过来。”
　　冯爱丽打开了皮箱，出现在视频画面里的是一叠叠的百元大钞。
　　杨宇把手机的屏幕对准了刘元庆。
　　“看到了吧，这是你最后的堡垒，现在脑子清醒些了吗？”
　　
　　赵长海的造访虽然有些突兀，但却令张祥云略感荣幸，甚至还有几分惊喜。
　　“哎哟，赵局长，久仰大名啊！请坐！请坐！”
　　赵长海和小梅在张祥云的对面坐了下来。
　　“赵局长，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赵长海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正题。
　　“张县长，时间紧迫，我就不绕弯子了。临江县羁押了一个特殊的人物，张县长应该知道了吧？”
　　“嗯……有所耳闻。”
　　“这个人不但是你的旧相识，也曾一度是徐书记的座上宾。说实话，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讲，但鉴于目前的形势，要想面见他显然是不太合适的。所以，打算让张县长辛苦一趟，代为转达，你看怎么样？”
　　张祥云有些为难：“这对我……也不太合适吧！”
　　“张县长，且不论你和这个人的过往关系，仅对你的政治前景和仕途前程，那肯定也是大有帮助的！”赵长海把身体往前一倾，“徐书记明确表态，明年华宁省一成立，临江县铁定会在新省的范围以内，而且，最快明年就调你到长州任副市长，你觉得怎么样？”
　　张祥云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感谢徐书记的赏识和栽培呀！”
　　赵长海也笑了笑：“只要张县长和他见上一面，徐书记就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
　　“没问题！小事一桩！”
　　赵长海站起了身，似乎并不打算在此久留。
　　“那行，后面的事情，就由这位梅小姐和张县长交接了。”
　　赵长海离开了。
　　小梅微笑着把一个皮箱从桌子底下递给了张祥云。
　　“张县长，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哟，这怎么好意思……”
　　小梅也离开了。
　　张祥云打开皮箱，自言自语道：“这回，豁出去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