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长风扬帆 1

　　暂不表了先遣队已经圆满完成了领导交给的艰巨任务，且说后方“支前”的心弦紧绷，各个大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群众总动员，迎接“焦枝会战”奋斗的曙光。公路旁边，集合排列着来自各大队的身轻体壮的民兵，背着棱角分明板板正正的行李背包，胸前戴着大红花，花儿下飘着数寸长、三寸宽的绿布条，上有六个红字“焦枝会战英雄”格外醒目。
　　不多时，自西而起的烟尘飞腾，伴着沉雷般的响声滚滚鼓耳。这是上级领导命令长途客运站停止客运、支持“焦枝修建”派出所有的红底白身子洋火盒形的客车，还有改装过敞篷车，前来护送贫下中农的革命队伍奔赴筑路战场的！民兵们翘首展望，为各自即将“远征”兴奋不已。说实话，当中除了几个火红的时刻革命大串联走南闯北外多数连社旗都没有到过。老早听说“社旗有个春秋楼，一直顶到天里头”，谁都缠着目睹为快，可是铁的劳动时间紧紧约束着年轻人的自由，只有梦里欣赏了。
　　这时自东边来了几位老母亲，衣着蓝色、白色、灰色的斜大襟布衫，黑色裤子，宽带子扎着脚脖的裤管，扭扭着曾被封建意识缠裹过的脚，黑溜溜的尖角鞋子非常别致在公路的一边走得还不慢。老人们多是白头丝窝，满脸皱纹夹杂着老年斑，后背微驮，手里提着布袋，红色黑色黄色都有。布袋里装的是煮熟的鸡蛋，给各自的孙子或儿子出远门送行。有几个青年见各自的亲人来了，都跑过去迎接。
　　有的说：“奶奶，你六七十岁了，硬走几里地，这是弄啥的？”喊奶奶的青年叫齐书兵，泥河赵人。泥河赵是个大庄子，书兵家在村东头住，父母四十多岁，就他一个独苗子。爷爷早就没有了，就剩一个奶奶，因父母成天忙生产队里的农活，奶奶一手把书兵抚养大。他七岁入学，因为脑袋瓜子好使，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年年得奖，一家人合不拢嘴。到了十八岁模样儿好俊俏，眉清目秀，面白发黑，跟大人还高一耳朵，天蓝色的学生服格外漂亮。高中还没毕业，听大队支书在动员大会里说焦枝铁路是“准备打仗”的备战路，就不顾老师的劝阻和父母的反对，依然辍学，加入了会战的队伍，为祖国争光，为毛主席争光。那年代的教育培养的学生就是思想觉悟高，年轻轻地就懂得为国分忧。
　　奶奶泪眼洒洒地说：“孩子啊，你岁数还小，好好的学咋不上了？血脉还不足，去干大重活，累坏了身子骨，老子娘会哭死的。我离天远离地近没多少阳数了。给你煮了鸡蛋，补补身子，记着鸡蛋是高营养，细嚼慢咽，不然消化不了，闹出个残疾儿奶奶我到了那一间也闭不上眼的！”说着把鸡蛋给了孙子。孙子掂着熟鸡蛋，仿佛很沉重，奶奶湿漉漉的爱心分明饱含着父母对自己的一片期望，说：“奶奶啊，您别沉重了，轻点儿心吧！迈开家门时，我爸我妈眼里给我都是赞许的目光。更况我这台‘机器’出产的时间不久，里面装的都是张思德、白求恩、老愚公、王杰、欧阳海、董存瑞、黄继光，还有雷锋，就不装自私。心里无私的人吃铁吃石头也能消化，吸取营养，别说鸡蛋了。奶奶您放心地回家吧，到家给我爸妈说，孩儿一定好好干，干个大明堂，叫全家和学校的老师使劲地高兴！”奶奶好不容易地笑起来。
　　还有的说：“妈，您咋耽误生产队里出勤啊？恁远的路，也不怕累着脚了？您拿的也是鸡蛋？我妹妹上学，钢笔本子费钱的，鸡蛋换了钱给妹妹用。你把鸡蛋煮熟了只能填粪坑。我吃红薯面馍馍，膘满肥胖不馋鸡蛋啊！”喊妈的是高庄的，叫周德清，胖乎乎的身材，额阔头方，浓眉大眼，鼻高嘴厚，好似湖水一般明澈，个子比齐书兵稍矮，二十几就嘴边冒出一圈黑胡子，很特色。因喜欢当兵，年年体检不上，就用黄的良就给裁缝做了一套黄军装，穿到身上，真像军人。别的不怎的，就是打靶特别准，几乎百发百中，就担任的大队民兵排长。不知为什么，母亲结婚挺早，就是不怀孕，五十多岁才生下个“秋瓜蛋”子。都说老年生子，孩儿不聪明，倒是真的。德清十岁读一年级就跟不上班。好歹对付到小学毕业，就死活不登校门了。但是身体壮得不行，下地干活挺卖力。后来参加民兵军训打靶，他就没摸过枪，结果环环优秀，怪的村里乱说他是天兵天将下凡的。领导任命德清担任一年一度的民兵训练。在一次投弹的训练里，有个叫二蛋的民兵，因平时胆子小，甩手榴弹没有撂出杀伤的范围。手榴弹冒着蓝烟，很快就要爆炸，爆炸了就伤及民兵。德清飞快扑了上去，抓着冒烟的手榴弹，“嗖”一声，甩进了生产队的鱼塘里，炸死了不少的大鲤鱼，损失不小。他要主动赔偿，队委会领导经过研究，认为德清要不是英勇无畏地将手榴弹投入鱼塘，那必定造成受伤的人，说不准还出人命呢！只有奖赏，没有赔偿。结果他不依，硬把家里养的猪卖了，死活赔偿了一半，并说自己要不给队里赔偿一些自己就能愧死的。可见人的品质不是穷富决定的，而是教育决定的。听说修建秘密军事铁路，争先恐后地报了名，参加会战。母亲说：“儿啊为娘我是封建家庭走来的人，可娘不封建，旧社会咱穷人受老地主的盘剥，受苦大了。毛主席解领着咱穷人闹啥命啊？”德清说：“闹革命！”母亲说：“多亏闹革命，抽倒老财大地主，撵跑了老日，打败老蒋，解放旧中国，建立新中国，穷人当家做主了。毛主席叫咱们修铁路，一定是防备打仗。你去了娘高兴，咱家的鸡子屁股小屙的蛋蛋大，有养分，你吃了有劲儿，掏出吃奶的劲儿，修好铁路，叫领袖家放心。你好好干吧孩子，娘在家给你滤量个媳妇。唉，娃子你看朱集街北头梅秀中不？”德清：“娘，你说啥呢？紧火雷子炮的还顾得提儿女情长的？我长得黑不溜秋泥鳅似的，母猪崽也相不中我，别说大姑娘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母亲说：“当个人就怕自己瞧不起自己，那还有好啊？你别说，上个逢集，我见了梅秀，提了你，人家只是腼腆地低头儿笑，那个美呀，就像咧嘴的红莲花，迷得我不行。我看有几成！”德清一听这喜讯，一跳老高，拽着娘的手，列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真的娘？”母亲脸一沉道：“鳖娃子，心眼子不少，这样的人一辈子的大事儿，糊弄你就是糊弄娘自己呀。你娃子心放到肚子里，好好打仗去吧，成英雄了，梅秀提着鞋死追你，不想要你也没法弄！不说了，我给梅秀浇油打气去！”说着独个人一扭一扭地走了。德清说：“妈，你慢点儿，好事不在忙中起！”就把熟鸡蛋给人们分吃了。还有个青年也要给母亲说说心里话。有个没头发的说：“别婆婆妈妈了。客车快到了！”青年扭着脸说没头发的：“到了咋的？到了汽车不喘口气呀？”又对娘说道，“妈，我知道谁叫您来的。二妮是不是？”他母亲穿素衣，长相漂亮，上岁数了依然一米四五的身板，全公社有名的大美女。她对儿子说：“娃儿聪明了，就是她！自从你把她给她娘生气跳进锅底坑里快淹死了，你把她救出来没死成，二妮子可感谢你了，就经常夸你是个好心人。有一次来咱家里给我悄声说，相中你了，准备把她一辈子交给你。听说你修铁路，她说自己来见你，怕人们砸磕，就把这个包儿叫我送你来了。”这青年叫吕秉年，不到二十岁，长相和他妈一样漂亮白里透红，卵圆脸庞，漆眉凤目，鼻如悬胆，一身洁白服装，高他妈一个头。接过包裹打开一瞧，乃是一条白玛瑙项链，坠个红色的小桃子，透明的桃子里有金灿灿的五个楷字：忠于毛主席！母亲说一声：“二妮一心等你的，可别二糊了！”又嘱咐几句走了。
　　1969年10月25日，一阵黄腾腾的烟雾，顺风往北飘走了，日光下的阴影跟着移动从地上消失了。民兵都说：“天意天意，老天知道咱们是毛主席的民兵，害怕得不敢让土尘污染我们的！”“穾嗤，噗——刺！”五六辆客车和敞篷车，停在了大家的面前。这次是公社书记张贵兴亲自出马，成了第九营的营长。眼前第一梯队奔赴筑路前线民兵，精力盛旺，豪情满怀，充满了大无畏的革命战争胜利的信念和决心——中国人民的精神——激起了自己对往事的回忆——抗美援朝。
　　张贵兴，出生在河南泌阳的一个青山沟里，家境靠着父母勤劳的双手衣食尚可为继。七岁时，上了私塾，十二岁那年兵燹民乱，土匪横行，家里被洗劫一空，父母也不幸遇难了，自己只好给地主放牛维持生命。后来遇到了八路军，就当了娃娃兵。不久日寇投降，接着第二次内战开始。打了四年，中国解放了。美国鬼子便有了狼子野心趁着我国刚刚解放，百废待兴，丧心病狂地在我国家门有着唇亡齿寒的朝鲜燃起了熊熊的侵略战火，妄图进攻我国。在国内贫穷的条件下和严峻的国际形势中，伟大领袖毛主席武装起来的中华民族，不畏美帝，发扬国际共产主义的爱国精神，依然是小米加步枪，抗美援朝。打败了李承晚的白虎团，彻底粉碎了美国鬼子号称强大的三十七师、不可一世的王牌军——泼灭了美帝国主义嚣张气焰，震惊了世界——这就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人民的英雄精神——“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必将激励着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事实告诉人们，一个国家的强盛，并不是有多少黄金货币，而是精神——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精神——这精神在今天无产阶级革命觉悟贫下中农的后代里充分地、更加鲜明地体现着时代的光辉。张营长思昔抚今，感慨万千，巨臂挥起，一声雷震：“出发！”真个是：焦枝会战腾巨龙，华夏抒写新诗韵！欲知后来，慢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