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狭路遇敌情

　　一辆军用越野吉普车在拦马河大堤上飞驰着。在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身穿灰色夹克衫满头银发的老人，老人那双明亮深邃的眸子一直望着窗外的拦马河。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一阵感叹：“五十年了，终于又回来了。”
　　“首长，这就是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吗？”坐在后排座上的一名留着板寸头的年轻人激动地问道。
　　“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总是首长首长地叫了。”是啊！他已经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就是一名平头老百姓了，再让人称呼首长就有些不合适了。
　　“是！首长。”板寸头答道。但他马上又反应了过来，“不叫您首长，那叫您什么呢？”
　　“就叫罗老吧！”板寸头旁边一个年龄比板寸头略大些、戴着眼镜显得有些斯文的男人说道。
　　“嘿！首长就是首长，就是有水平。”也不知道板寸头夸赞的是白发老人还是那名斯文眼镜男。
　　“小张，开慢点，别把罗老颠着了。”这路有点太难走了，斯文男看着年久失修的道路皱了皱眉头说道。见吉普车慢了下来又说，“罗老，还是给县里打个电话吧！”
　　老人摆了摆手，他不想兴师动众。他接到了县里的邀请函，邀请他为县抗战纪念馆开馆揭牌剪彩。再者借此机会探亲，了却一桩压在心里五十多年的心愿。他离休了，清闲了，有时间到处走走了。原打算一个人回来看看就行了，干休所的领导为了他的安全起见不仅派出来一辆车，还抽调了两名军官跟随。这两名军官明则是随从，实则是警卫。为了方便一行人穿的都是便服。
　　老人淡淡一笑，如今这太平盛世的谁又敢怎样的了我？当年小鬼子追着我满城跑，还不是让我逃掉了？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罗老，给我们讲讲当年大鬼子的事吧！”板寸头说道。他们知道这个罗老在拦马河一带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可是那些打鬼子的故事他们知道的少之又少。
　　“当年我奉命去兰马城一带侦察，就是走到此处影影绰绰看到河堤上有一支队伍行进，当时天还很黑看不清楚是什么人，我就隐藏在草丛里等走近了再做决定。等那支队伍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胡大刀的伪军，因为没有见到鬼子，还不知道这么多伪军去干啥。”罗老望着窗外深有感触地说道，“不论怎么说这些伪军去哪儿对老百姓都没有好。从伪军行进的方向看是安家集。昨天晚上县大队就驻扎在安家集了，或许走漏了消息。不能让县大队造成损失。我想去给县大队报信已经不太现实了，敌人来得太突然了。我就对着敌人开了两枪。敌人以为遭到了伏击一边还击一边散开了队形摸了上来。河堤下面就是一个小村庄，为了不给乡亲们惹麻烦我没敢进村，而是跑向拦马河河套。想必刚才的枪声肯定惊动县大队的岗哨。为了尽快摆脱敌人的追击就向对岸蹚去。好在当时河水并不深，在走到河中间时发现对岸也有人影在晃动，开始还以为是县大队的人呢！当我蹚河快到对岸时才发觉不对，河对岸的是鬼子。我已经被伪军和鬼子给堵在了河中间。不知怎的鬼子没有和伪军一起行动，而是顺河而下，也许是想对驻扎在安家集的县大队造成合围之势吧！我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鬼子也发现了我，鬼子开枪了。此时伪军已经追到了河边，见对岸射过来子弹，迅速展开了还击——他们还以为是八路军在对岸设好了埋伏，让人故意把他们引诱过来消灭的呢。”
　　“那么说对岸的鬼子和伪军对打起来了？”板寸头兴奋地插言道。
　　“别插话……”眼镜男说道。这是他们头一次听到罗老打鬼子的故事。
　　话音未落突然从河堤下面蹿上来四个人。四个人的头发一人一种颜色，其中一个黄头发，一个绿头发，还有一个红头发。每个人的手中还提着一把二尺多长的西瓜刀。
　　那个绿头发站在道路中间逼停了吉普车，用西瓜刀一指喊道：“停下！”
　　吉普车“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难道有劫道的？
　　“干啥呢？别挡道！”司机小张探出头去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信不信老子一刀废了你！”绿毛走上前来用刀背在小张的脸上拍了拍。“少他妈的废话！身上有多少钱赶紧拿出来，省得老子费事！”
　　那黄毛也来到了副驾驶门前。车上的老人看到一头黄毛的小混混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斯文男说了句“保护好首长”，一推车门跳了下去。随即飞起一脚把黄毛踢出去四五米远，黄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得差一点背过气去。想不到这个斯斯文文的眼镜先生竟然有这样暴力的身手。
　　“好硬的点子！”红毛见状挥舞着砍刀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板寸头也把另一边的绿毛打倒了。板寸头一只脚踏在绿毛的胸口上：“几个小毛贼还想上天不成？也不问问老子的来头就敢来劫道！”
　　“大哥！饶了我们吧！我们是闹着玩的。”绿毛学着江湖大哥的样子抱拳当胸说道。
　　板寸头冷哼一声：“拿着刀冲上来就砍是闹着玩吗？”
　　“别废话，把他们都绑起来交给警察。”斯文男命令道。
　　“是！”
　　就在这时，那个黑头发见事不好迅速跑下河堤钻进玉米地不见了。板寸头抖落了一下手：“哎呀！跑了一个。”
　　这偌大的一片青纱帐，哪里还找得到？当年武工队不就是凭借青纱帐和小鬼子周旋的吗？
　　“不要去追啦！”斯文男说。“逮到这几个也跑不了那一个。”
　　“你们是干什么的？跑掉的那个叫什么？家是哪里的？”斯文男并不是要抓差办案，他也没有这个权限，他是要保护好首长的安全，就要知道那个人的下落。一切不利于首长的因素都要彻底排除。
　　“我们是‘四色帮’的。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头发都不是一个颜色，我们四人又总摽在一起，所以大家就叫我们‘四色帮’。跑的那个叫胡二混，是我们老大。家是铜锣湾的。他祖上就是有名的胡大刀。”那个红毛哆哆嗦嗦地答道。
　　“哦！胡财主的后人？”白发老人沉思了一会道，“你们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来抢劫？难道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昨天夜里我们在网吧玩了一个通宵，手里没钱了。就想在道上人少的时候劫辆车，现在开车的人都有钱，又胆小，只要拿刀一吓唬就乖乖地拿出钱来了。谁知道碰上你们了。”那个绿毛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仰望着老人有些委屈地说道。
　　“爷爷，您就放了我吧！我这可是头一回啊！”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孙子！”老人冷哼一声说道。
　　“哼哼！有了第一回，还会有第二回。我看你们不止一次劫道了吧？”斯文男冷笑着说道。
　　“警察什么时候到？”老人问道。
　　“报告首长，大概半小时后到。”板寸头一个立正说道。
　　“首长？”三个小混混偷眼看了一眼那个白发老人。老人虽然满头白发，却是神采奕奕的，慈祥的目光中又不失威严。
　　小混混们看出来了这个老头不是一般的人，老头说话应该是算数的。三个小混混听说要把他们交给警察，心里顿时着了慌，一起跪在地上给老头叩起头来。他们知道这两个人虽然厉害，但他们没有执法权，和他们说些好话也许就能把他们放了。可警察来了就不同了，就凭他们手里的这把刀就足以让他们在看守所里蹲上十天半月的。号子里边的滋味可不好受。
　　三个小混混蹲在地上，时不时地瞥上一眼那个威严的老头。他们想跑，却又不敢，他们看见了那两个年轻人冷峻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这是哪来的大官啊？真倒霉，想出来弄俩钱却碰上了不该惹的人。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三个警察。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察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啦？”
　　蹲在地上的黄毛一见来人顿时来了精神：“表舅，快来救我！”
　　警察看了一眼地上蹲着的三个人又把目光落到斯文男的脸上，打着官腔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凭什么随便到我们这里来抓人？”
　　斯文男轻蔑地瞥了这个傲慢的警察一眼，冷哼一声道：“第一、我们没有到你们这来抓人，是这几个人想持刀抢劫被我们制服了。二、凭你的身份无权过问我们的身份，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警察偷偷地给那小混混使了个眼色。黄毛小子马上心领神会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我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也许是挡了他们的道儿，他们就停下车来把我们打了，还要把我们带走。”
　　板寸头见小混混有想往上冲的架势，连忙用身体挡在了老人身前抽出配枪指向小混混：“不许动！”
　　胖警察见状脸色不由得变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阵仗，想不到这板寸头竟然还配有枪支，看样子不像是假枪，不知是何方神圣。他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还真不好糊弄。
　　“有话好说，不要动枪。谁是谁非还得请你们跟我到派出所里走一趟，我们要了解一下情况。”胖警察狡黠地一笑。心里却说，哼！到了派出所里就是我的一亩三分地了，还不是我说了算！
　　“我没时间和你们扯淡！我们有任务！”斯文男冷冰冰地说道。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那就由不得你们了。你们竟敢在我们这里动枪，难道你不怕老子治你个私带枪支罪吗？”胖警察拍了拍胸脯，有些大义凛然的架势，然后也拔出手枪挥了挥指向板寸头，对身后两个小警察说，“他们不敢开枪！通通铐起来，带走！”
　　“我们携带的枪支是合理合法的，我警告你，你若要对我们不利后果你承担不起！”眼镜男义正词严地说道。
　　“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胖警察把叼在嘴里的半截香烟狠狠地啐了出去。他身后的两个小警察畏畏缩缩地掏出手铐极不情愿地走上前来。胖警察毕竟是他们的头，他的话还是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