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浪子的忏悔

　　斯文男见胖警察掏出手枪不由得一惊，随即冷笑着说道：“你知道拿枪指向我们的后果吗？我有权利当场击毙你！”
　　胖警察听了斯文男的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看到面前的几个人面对他的枪口竟然是那样的坦然，看他就像是看笑话一样。能携带枪支出门的，并且大大方方拿出来，想必不是一般人，不是黑社会老大就是上边下来的有一定身份的大干部。看这几个人气宇轩昂的气势不可能黑社会大佬，假如真是黑社会大佬的话他和那两名协警早已经成为尸体了。不是黑老大那一定是……想到此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那样，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说的一点都不假，他们有相当充分的理由将他击毙，到时候连诉冤的地方都没有。胖警察想开枪，可他还没有那个胆子，他只有一把枪；那两个小警察只是穿了警服的联防队员，根本就没有持枪的资格。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拉响警报飞驰而来。警车还没有停稳就跳下一个人来。警车的后面还跟着几辆轿车，一拉溜地停在了拦马河大堤上。
　　胖警察一看到警车乐了：“我们的人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可闹腾的？得把你们都抓起来。”
　　从警车上第一个跳下来的正是兰马县公安局局长田丰。只见田丰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胖警察急忙迎了上去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局长，您可来了，我刚抓到几个持枪匪徒。”
　　田丰连看都没有看胖警察一眼。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径直走到眼镜男面前说道：“您就是杨秘书？我是兰马县公安局局长田丰。得到消息马上就赶来了，怕误事就让附近派出所先来人处理一下。”
　　说着田丰伸出手就要和杨秘书握手：“让你们受惊了！罗老没事吧？”
　　杨秘书面无任何表情地指了指拿着手枪的胖警察说：“你们的欢迎方式很特别嘛！”
　　“怎么回事？”田局长这才注意到，胖警察的手里举着一把手枪正对着杨秘书等人。田丰目光如炬地狠狠瞪了胖警察一眼，心想，都没弄清对方身份就拔枪，你这是在找死。
　　“我以为他们是持枪暴徒，正要请他们到派出所里去调查呢！”他本想说是要把他们抓回去审问来着，一看局长的脸色不对劲，于是改口说要把他们请回去。
　　“不是说这里有劫道的吗？那劫道的人呢？”田丰问道。
　　“嘿嘿！是我弄错了，把他们几个当成劫道的了。”胖警察想转移话题连忙应声道。反正那几个小混混趁乱钻进青纱帐跑掉了，死无对证。我就一口咬定是你们先拿出枪来吓唬我们的，料定也不会有人出来为你们作证。
　　“放你娘地屁！”田丰怒不可遏地爆了句粗口，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进的警察队伍，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你他妈的也不睁开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些什么人，他们会是劫道的？
　　“你的人对付老百姓很勇敢嘛！”罗老从吉普车上下来对田丰说道。
　　田丰一见罗老虽然是满头银发，却是从骨子里透射出一团正气与威严。
　　“罗老！”田丰连忙立正敬礼说道。他听得出来罗老的话语里带有挖苦味道。脸不由得难看起来，一指胖警察对身后的其他警察说，“先把他的枪下了，把他带回局里审查。”
　　“局长，我做错什么了？”胖警察颤声喊道。他不知道局长为什么会向着一个外人向他发难。
　　“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要抓的是罗司令。”田丰本想让他们先一步过来保护罗老，他们竟然要抓罗老，你们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田丰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本不想暴露罗老的身份，他也是被眼前的死胖子气着了。
　　“罗司令？”胖警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带走了，就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眼前的罗司令是干什么的。
　　这时又有一男一女两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县长向国华，老远地就伸出了双手：“罗老，罗叔叔。”
　　罗常丰看着眼前的向国华皱了皱眉头，还是伸出了手。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叫他罗叔叔。
　　“你是……”
　　“哦！您不认识我，我父亲是原独立团政委向群。”
　　“噢！想起来了。你是向政委的儿子？那年在军区大院见到你时还是个小毛孩子呢！”罗常丰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对了，向政委身体可好？那可是我的老首长了，想来我们也有三四十年不见了。”
　　“罗叔叔，您说的那小毛孩子是我哥，当时我还不会走路呢。不过，父亲已经不在了。”
　　“什么？向政委不在了！”罗常丰的眼睛湿润了，他们这些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老家伙越来越少了。这也是他这次回家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如果再不回来的话以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罗叔叔，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兰马县委书记蔡北平。她父亲也是老革命了，她出生的时候父亲正在攻打北平的前线上，北平和平解放后就给她取名叫北平。”
　　“罗叔叔，您好！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您和父亲也算是老战友了。”蔡北平伸出手和罗常丰握了握。
　　“你父亲是……”罗常丰不解地看着蔡北平。
　　“我父亲就是蔡廷良。”
　　“什么？你是蔡书记蔡政委的女儿？蔡书记可是我的领路人啊！”
　　蔡北平笑着点了点头。她父亲是兰马县第一任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如今他的女儿又做了兰马县委书记，他们一家还真是和兰马有缘啊！
　　“对了，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说到这儿，罗常丰把目光转向了杨秘书，“小杨，是不是你把行踪透露给他们的？”
　　“我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刚才不是还有人拿着枪要来抓您吗？”杨秘书微微一笑，辩解道。
　　“什么？竟然有人敢拿着枪抓罗老？好大的胆子啊！”蔡北平吃惊不小，是什么人啊？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我检讨，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当事人我们一定会从严处理。”田丰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毕竟是他的人得罪了眼前的罗老。虽然这个罗老不在职了，但影响力还是不小的，只要他哼一下他这个局长也就别干了。
　　蔡北平和向国华见公安局长都作自我检讨了也不好多问。
　　“我看是不是先回县里？这里说话不方便。”向国华恳切地说。
　　“你们有事先去忙，我只是回家看看，有什么可兴师动众的？”
　　罗常丰说完兀自坐上吉普车，吩咐一声：“开车。”
　　县委书记蔡北平、县长向国华、公安局长田丰也上了各自的车，远远地跟在罗常丰的吉普车后面。他们谁都不敢违拗这个罗老。
　　罗常丰见他的吉普车后面跟上来一拉溜小轿车，连忙说了声：“停车。”就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罗老，您不会是想一路走下去吧！”杨秘书小跑着追上来说，“从地图上看这儿离铜锣湾至少还有三公里路程呢！”
　　罗常丰怎么会不知道有多远的路程呢？当年打游击时就是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走错道。路还是当年的路，只是比当年宽了，并且铺上了柏油。
　　“你要是怕累，坐车跟着吧！”
　　杨秘书吩咐了司机小张几句，扶了扶眼镜紧走两步跟了上来。这时那个板寸头也追了上来。他的任务就是保卫好首长，怎会让首长脱离他的视线呢！
　　走了半个多小时，远远地看到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了。几十年不见，老槐树似乎又茂盛了许多。离家越近他的心情越是沉重，既想早一步赶到家乡，又怕到了家乡见到乡亲们。他不知道见到乡亲们如何开口。五十多年前铜锣湾的那场惨案是因他的鲁莽造成的，他亏欠乡亲们的太多了。
　　罗常丰在距离村口的大槐树还有一段距离就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是谁呀？怎么跑到这里罚跪来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乡亲们，他们是来迎接一个尊贵客人的。就在一个多小时前村长就在大喇叭里广播过了，说是村里要来一个大人物，让村里迎接一下。村里所有在家的人几乎都出来瞧热闹了。听说县长还要来呢！他们都想见识见识让他们迎接的是什么人。当然村里很多人都不认识罗常丰，只有那些七八十岁以上的人依稀记得他。
　　“他是谁啊？是咱们村的人吗？”年轻人问旁边上了年岁的人。
　　大槐树下的椅子上坐着的一个老人擦拭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罗常丰，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到罗常丰跟前：“你是二喜？”
　　二喜是罗常丰的乳名，是随着大哥常喜叫下来的。
　　“七叔！是我。”尽管五十多年过去了，罗常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当年就是这个老七叔连拖带抱把他弄进了地道，因此他才躲过了那场屠戮。罗常丰的老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当年的老七叔如今变成了老七爷。
　　“回来啦？”老七叔伸出颤巍巍的双手。
　　“回来啦！七叔。”罗常丰紧紧地握住了老七叔的双手。
　　“回来就好啊！你还没有忘记乡亲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