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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神奇断案(三、四)

作品名称:风簾翠幕柳耆卿      作者:自咏诗      发布时间:2021-06-21 20:22:55      字数:4364

  三
  柳三变先向知州敬了酒,笑着道:“此契约上落款为天圣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书契人为翰林大学士王枫。我一看这字体、文体绝非出于学问功底深厚之人,况且朝廷也没有翰林大学士这一官职,更没听说过有王枫其人。既然书契人是假的,契书基本肯定是假的了。”
  见到知州听得认真,柳三变道:“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落款的日期,落款为天圣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已是年底最后几日,而此前一个月,朝廷诏令改元,将天圣十年改为明道元年。按这契约书写的日期,离改元之日已有一月,故此应写为明道元年十二月。这份契约如是普通百姓这样写,还是情有可原,没人会追究这个落款时间的对与错。可是写契书的人既为翰林,不可能犯此错误,那是欺君大罪。故此下官断定,此契必假!”
  他更进一步解释道:“知州大人应该记得,天圣十年的十一月,朝廷宣布改元,以天圣十年为明道元年,同时颁布大赦令。宣布改元一般从次年始,像这样一年都快完了还要改元换新年号的,表明当今圣上对旧年号的反感。年底改元,史上的记载也不多见,这也让人记忆深刻。”
  他悄悄在吕知州耳边小声说道:“皇上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改元呢?朝中所传的‘天圣’即‘二圣人’的流言让皇上极端反感,还有是太后此时已病入膏肓,再也无力左右朝政了,这表明皇上已经独揽朝纲了。”
  柳三变重又提高声音道:“像这样重大的事件谁不知道,翰林学士是干什么的,敢拿改元之事当儿戏吗?”
  吕知州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改元已有月余,断不敢出这样的失误。”
  柳三变学识之博,办案时层层剥茧的手段,令知州叹羡不已。酒楼上看客都惊呆了,谁也没见过这样断案的。
  吕知州由衷地起身敬酒道:“我们读书人四书五经的都读过,没见过你这样学识渊博,拿起来就用的。”
  柳三变谦虚地道:“各人学有所专,我只是学问较杂罢了。我对契约的知识,与我年青时博览群书有关,那时家中藏书很多,我是什么书都看,又特别喜爱先秦典籍,见到窃符救赵的故事,便想穷其虎符兵符之事。见得多了,便进行分类整理,慢慢地对契约的沿革变化有了一定研究。”
  柳三变见知州没有厌烦之意,接着道:“我就概略的说说契约。传说契约是上古时期的伏羲氏发明的,他教会人们将两块木板拼合在一起,在中缝刻上几道痕代表数目,然后由双方各执一块木板作为凭据,这就是最早的契约。契就是‘刻’的意思。契约在历史上沿用的称谓很多,较常用的有契、券、合同,又叫判书、质剂、傅别、分支、书契等。但其基本形式均为一分为二,双方各执其一,作为凭信。自唐以后,契约通称为券、书、契、契券或文契。”
  柳三变又道:“我大宋朝发兵和开启宫门用的魚符,赐予功臣的丹书铁券,都是契约的一种。但是现今社会商品经济的发达,契约渐渐演变为专指有买卖的文书了。包括了所有带有契约性质的文书,如田契、绝卖契、活卖契、租约、典约、过继书、收养书、买卖童仆契约以及分家析产的分关书等。”
  “我朝的市易务,聘用商铺的专门人员充当牙人(笔者注:牙人即经纪人),作为替买卖双方说合交易并代书契约,抽取佣金的居间商人。我朝规定‘民间典卖田产,必使之清官契,输税钱。’交易者成交后,要按规定交纳契约税。交税后,官府在契约上盖公章,称为‘官契’或‘税契’。由于印章是红色的,所以称作赤契。反之,未纳税的则称为白契,朝廷规定不按时交纳契税的,一经查出要加倍处罚。”
  “契约一经产生,即具有法律效力,如果发生诉讼争议,就以这些书契作为举证的证据。因此,人们历来十分重视契约,盖有契、斯有业,失契即失业也。”
  柳三变又道:“故此,历朝历代不乏造假契的人和事。像刚才这种作假的,很直接,手段也很低劣,无非就是用无赖手段敲诈平民财物,很容易识别真伪。但是有的造假手段极其隐蔽,让人吃了哑巴亏说不出来道不出来。我朝有人用墨鱼(笔者注:墨鱼即乌贼)肚里的汁当作墨汁与他人签订契约,这种用墨鱼汁书写在纸上的字,初时浓黑清新,有如新研的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契约上的字迹就逐渐变淡。大约半年之后,纸上的字就几乎看不出来了,奸诈之人就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行骗。这是实有其事的,开封府就曾审过这样一个案例。”柳三变连讲知识带举例,听得吕知州和围观之人不住嗟叹。
  柳三变站起身来,对吕知州道:“大人,咱们该回衙了。顺便说一句,这墨鱼最是毒,又很狡猾,俗称乌贼,它在遇到强敌时可以喷出墨汁借以掩护逃生,而且喷出的墨汁还含有毒素。可是世上之人有些比这乌贼还贼、还毒,洛阳有那无赖的花农,嫉妒别人家的牡丹比他家的品种好,便找借口到人家去,偷偷用乌贼的骨刺扎进牡丹花的花梗,过不了两天其花就从根上烂死了。不知别的花怎样,具我所知,牡丹花最怕墨鱼了。”
  
  四
  过后不久又识破一件睦州奸民案。
  这一日,知州吕蔚刚刚升堂,府门外便传来喊寃之声,知州命差役去外面看看是何人喊寃。一会儿带进一名中年农夫和一个稍上了几岁年纪的小贩模样的人。
  农夫跪在堂下,口称小人拜见大老爷,请老爷为小民作主。吕知州道:“你有什么寃屈,状告何人?且如实讲来。”
  农夫道:“小民是桐庐县小李庄人,我叫李三才。这个人是邻村陈各庄的杜四,我状告他敲诈勒索。”
  知州道:“他如何敲诈勒索,详细讲来。”
  李三才道:“禀大人,三个月前我经被告杜四牵线,从陈各庄的陈癞子手中买了一头小牛,双方交割完毕。不料前几天,这个杜四找上门来,说是牛卖贱了,要我再付他三十吊(笔者注:一吊是一千钱),我说卖主陈癞子都没说什么,你一个中间人凭什么来让我加钱?他说你们两个的买卖过程我都清楚,否则……否则,”李三才吞吞吐吐不再说下去。
  知州道:“快说,否则什么?”李三才在知州的催问下只是低头不语。
  知州转而问被告杜四:“你既是中间人,当时卖的牛是多少钱?缘何还要找后账?从实讲来。”
  杜四叩头道:“小人只是个中间人,我记得当时卖牛时一口价,小牛出生十天,价一百吊。”
  知州感到蹊跷,声音重了起来,“什么样的牛值这么多钱?过后还要追加三十,其中到底有何隐情,还不如实招来。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杜四避重就轻地回道:“老爷明鉴,敝人实乃东京人氏,这两年刚到桐庐。”
  柳三变轻轻向知州耳语几句,知州点点头。
  柳三变走到杜四跟前来回踱步,跪着的杜四被他搅得心里发慌,抬头去看,二人目光一对,柳三变突然大喝道:“大胆刁民,还不将你合谋欺诈、要胁他人之情如实招来?”
  杜四狡辩道:“我们是公买公卖,双方你情我愿,不存在欺诈问题。如今我以为卖贱了,再向他索些补贴,也是正常的,他不愿意我也没强迫。”
  柳三变听后便转向原告李三才,“你听清否?被告说他并没强迫你,你不给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恶人先告状,来堂上喊寃?既来告状,又没有案情陈诉,岂不是故意来搅闹公堂,对你这等刁民,先要打你二十棍子惩戒。”
  李三才慌忙叩头道:“小民有罪,请大人饶恕。我说我说,唉,到了此时我就实说了吧,先祖先父恕儿孙不孝。我家薄有田产,家境还比较殷实,吾父生时与邻里不睦。一些邻居经常来我家借钱借粮,开始时还有借有还,慢慢的欠得越来越多,吾父苦不堪言,后来再不外借。于是邻里说吾父为富不仁,诅咒他道:‘死则必为牛。’意思是你要死了,下辈子让你托生为牛。今年夏季天气炎热,吾父不幸病故。过了两个多月,邻村的这个叫杜四的人找上门来,我们原先并不相识。他说有件怪事要告诉我,是为我好。我问他什么事,他说他邻舍家的母牛十几天前产下一头小牛,通身白毛,是他帮助接的生。可是前两天他去看小牛时,无意间发现小牛肚腹上长出黑毛,依稀像是文字,次日再细看,竟然辨出小李庄、李大贵等字。禀大老爷,李大贵是先父名讳。这个杜四说这事着实可怪,就来到我庄上打听,一打听果然有这个人,就好心好意地上门来告诉了我。我急忙跟着杜四赶往陈各庄,到了他邻舍家,果然见那小白牛肚腹上的黑毛很是扎眼,吾父名讳清晰可辨,我怕这事张扬开去,只得与他商量买下这牛。那个牛主人叫陈癞子,一见我要买下小牛,竟狮子大开口,经一再讨价还价,又得杜四从中撮合,最后以一百吊购得。买回来后,我就将小牛在后院养着。过了一段时间,我见小牛腹上的白毛越长越长,黑毛不见长,再有些天白毛就能将这字全遮住了,我心里庆幸这件家丑总算是遮掩过去了。谁料想,半月前这个杜四又来找后账,非要让我也付他三十吊辛苦钱,说是他不能跑前跑后白忙活,威胁我如不给,他就把这事张扬出去,让邻里都上我家参观。我说你就是嚷嚷出去也不怕,现在基本看不出字了。他说他到时候把牛毛剪了,那肚皮上照样有字。我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就起了怀疑,是不是我上当了,这才拉着他来州衙告状,这就是全部实情,请大老爷作主。”
  柳三变心里有数,朝着杜四一笑道:“你这些鬼蜮伎俩骗得了谁?快说,你与陈癞子是怎样在小牛身上做的手脚?”
  杜四不敢抬头,低声道:“那小牛身上的字是天生的,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柳三变哈哈一笑道:“你这是不打自招了,你要想仔细了,这里还有个主谋、从犯的区别,两下里的罪责可是差了很多。你既然坚持不招供,看来你是主谋无疑,想来那个陈癞子也想不出这样的手段。”
  转身来到知州面前道:“被告杜四是个刁民,与人合伙讹诈钱财,不打如何肯招。”知州信任柳三变,向下扔下签子喝令:“将被告重重责打四十脊杖。”
  衙役们上前按倒被告,杖子刚刚放到身上,杜四就连连讨饶:“大人饶命,小民知罪,小民不该昧着良心动这歪心思。我全交待,是小民不该与陈癞子合伙诈人钱财。是他找到我问我会否刺字,我说在东京时曾学过纹身。他就拉我到他家牛棚,看到一头刚下生没几天的小白牛,就问我这牛肚子上能否刺字。我以为刺字是为了防止走失,就说当然可以。结果他让我刺上小李庄李大贵等字,说等发财时二人均分。后来他让我到原告家如此这般,就这样把这头牛卖给了原告。可没料到,陈癞子心黑,钱到手了就不撒手,只给了我十吊。我不服,又惹不起他,就想到再敲原告一笔。”
  知州大怒,吩咐差人马上去桐庐拿捕陈癞子,将被告收监。次日升堂,将陈癞子和杜四各打四十脊杖,追缴脏款,罚铜二十斤,将俩个人犯脸上刺字,发配到穷荒海岛。
  退堂后吕知州请柳三变一起品茶,知州问柳三变何以刚听了原告一面之词便认定被告有罪,明察若此?
  柳三变道:“我在东京时间较久,原曾听说这样一件事,真宗朝有个名宰相冯拯,为政清廉,是个好官。冯拯死于天圣元年(1023年)闰九月,他死后的第二年,京城南面的锡庆院附近有一户人家的驴生下一头小驴,这头小驴腹下的白毛打着旋,像极了‘冯拯’二字,冯氏家人听说后就花大价钱悄悄买过来养在后槽。虽然如此,不久还是被邻舍知道了,有人在经过冯家宅邸时指指画画。开封府为朝廷脸面,将此驴收缴并宰杀,平息了此事。故此我推测此刁民一定与东京有关,或与朝中官员有关,才仿效行此奸狡欺诈之事。”
  柳三变之所以到睦州不久便能巧断假契约案和纹牛案,并不是他灵机一动或想当然,更不是他天生就是办案能手,这得益于他对下层社会和人性的熟悉,以及他精深、驳杂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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