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事故惊魂

　　肖如坤和老曾站长从主平洞大巷进入赶往七采区，边跑边说话，突然老曾站长求饶似的摆摆手停了下来，那动作的意思是跑得太急了，喘不上气，也没办法回答肖如坤的问话。稍停歇了足有半分钟，他才接上气才对肖如坤说出话来“事故是在七采区230水平外包队的残采面，可能发生了严重冒顶，早班上班的协议队被关了两个人！当班工人在中午从车场打来电话，他也说不清楚，也不明确里边的人是关住还是被压住。我接到调度电话已经通知上早班的骨干从各采区赶过来，上中班的立即提前上班赶到七采区来。”肖如坤明确了事故性质地点，他对老曾站长说“那我先赶到事故点去，先到工作面察看情况，你就不要再跑了，你这把年纪跑太快会出事的，你按正常速度走就好，到中央车场可能要先找个电话通知矿务局医院的急救值班室，打电话找洪医生，他曾经告诉过我，他们有新的救护车辆，有配备各种救护设备、包括氧气苏生器，这肯定比做人工呼吁有效，要通知他带救护包下来，氧气袋和止血袋都要带上。”但曾站长立即说，“怕影响不好，矿长也不知道是否同意向矿务局医院打电话。”“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你就别优柔寡断了，人能救出来就是对矿长对你自己的最大支持！如果这两个人没了，你和矿长都是第一责任人！躲都不躲掉的！”“我自己在立槽煤被关过，这种长距离小眼残采不一定会压住人，关键是风筒被压住、冒顶后巷道空间也变小了，没有空气了。越快救出来越有生的希望，每分钟都决定生命，慢了那怕五分钟大脑就会的缺氧死亡。”肖如坤感到自己说得太重，又接着用缓和的语气对老曾站长说“你可别生气！我也是急了，口遮无拦乱说了。”老曾站长听了肖如坤的话，心里其实很不舒服，自己白白被肖如坤呛了几句，他心想“论干煤矿的资格，你小子就是个小儿科！也敢来教训老一辈！”但他心灵深处另一种声音告诉他，肖如坤说得并没错。
　　肖如坤因为是临时下的井，肖如坤也没有矿灯带，工作服他倒是与不少普通工友一样，也是将矿井发的劳保用品工作服节省下来当外套，都一直都穿着工作服，平时也不用再没买什么衣服。但他还没有矿灯带，他想找只要找根电缆线也就能解决。肖如坤急忙拎着手上的矿灯，自顾快速奔跑起来，他感到穿着登山鞋比矿用胶鞋好跑多了。曾站长望着巷道中肖如坤手上的灯光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他感到自己真的老迈了。
　　肖如坤在两公里多的巷道中一路飞跑，到中央车场后，他到处找消防器材库，问过车场家属工，家属工用手指着一处叉口“那边就是！”矿上消防救护器材仓库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上面写着“严禁人员进入”肖如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他用一节旧叉道钢轨只一下就砸开消防器材库的栅栏门上的一把已经生锈的大锁，进入仓库之后，他发现货架上各种东西物件还是挺齐全的，他在工具那一排货架上找到几把耙子、镐头、铲子、锯子以及斧头、扁嘴钢钎等工具，这些都是处理冒顶十分适用的工具。还有一付担架和一梱软胶管带，估计存放者也是考虑权当止血带用的。他用斧头从一捆细电缆上抽出一段砍下，用来当自己的矿灯带用。
　　准备好后立即就抱出来堆到大巷的轨道旁边，再迅速到车场找到正在电机车司机，将情况一说，司机立即终止了推煤的工作，摘下重车组，挂上一部空车，拉着肖如坤和材料，一路上走走停停，又接连拉上几名在做巷道维护和运送支护材料的老工人。这些做巷道维护的运送采掘进队支护材料的各采掘队的老工人都是建设营时期到矿的老工人或者在井下工伤过的工人，他们都操着标准的东福市口音，讲话中总捎带着“什么什么‘央’什么什么‘巴’的，但肖如坤说明情况，虽然不认识肖如坤这个年轻人，但只要是参加抢救，那都是二话没说的，立即就跳进矿车，并直接坑木材料车从叉道推上主道，挂上电机车跟着走了。这就是煤矿才有的特殊文化，煤矿工人那种生死兄弟的特殊秉性和矿工勇敢无畏的情怀，此时表现得如此感天动地。这样肖如坤就招集到了五六个志愿者外加两车支护用的材料。
　　肖如坤是比较有经验的，采煤工作在冒顶之后，抢救队伍、各种工具、支护材料以及后勤供应是最重要的。工具往往被垮塌的煤块压住，就根本找不到了；而且抢救工作需要多组人员轮流换班进行，否则就是一个体力正常的人也就是干个半小时，基本上就能累趴下。还有的抢险人员已经是上过早班才准备下班的。后勤供应同样重要，是维护参加抢救人员体力的水、饭菜饮食等，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之下，人员很容易出现体力透支的问题，吃点喝点就能迅速恢复体力。
　　肖如坤是煤矿子弟，在煤矿长大，听到无数关于矿井抢险成功与失败的故事，加上他自己也干了十年的采煤工，这些困难危险的事情他经历得很多了。他自己也先后因为小眼冒顶被关过两次，其中被冒顶关堵的时间长达八个小时，就是一个班了，就在他与班长两个几乎快要窒息死掉时，被隔壁的另一个工作面的采煤队工友发现救出来了。
　　电机车快速行进的产生的车轮与轨道的碰击声敲打着肖如坤的脑门。在车上他分析，协议队每个班的人都很少，一般也就是三到四个人。估计这个七采区的协议队工人是上早班的，估计是刚放炮不久的时候才发生的冒顶，因为往往只有放炮的剧烈震动才会对顶板产生足够大的破坏力。估计协议工也是炮后刚到采面想支护或者出煤，或者协议工在放炮时甚至人员就怕上下小眼麻烦，爬上爬下一百多米的薄煤层一趟，即累又耽误时间，可能因此就根本没有下到大巷中，他们往往就在附近找个小眼拐弯处去躲炮了，协议队的工人是经常就这么干的。此时冒顶发生了，这才可能将人关堵在采煤工作面里边。
　　肖如坤带着第一批抢险人员乘坐电机车很快就赶到了七采区，运输巷道支线口，架线电机车不能进没有架线的小运输巷了，肖如坤他们立即下车。好在有电机车，否则几公里的距离还带着工具材料，就要缓慢许多，时间就浪费了。他们沿着弯曲的采区运巷向协议队的采煤工作的小眼口跑去。
　　在小眼口的协议队一个年轻工人带着哭腔对肖如坤他们说，他不知道上面的另外两个人怎么样了。他因为年纪比较小，班长是他的亲哥哥，照顾他年纪小，让他负责找车皮和放煤，他听到放炮声音后就到车场推车皮，进来后发展煤放不完，发现鼓风机的声音也不对，他上去看，才走到半道就发现煤巷道已经垮落了，风筒也压扁了，他才急忙下来打电话向矿调度报告。
　　肖如坤问他工作小眼到采煤面这一段距离有多长？他说有一百五十多米，也可能有两百米。肖如坤听了情况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虽然是冒顶，里边的两人被关被压的可能性都有，但小眼有这么长，不可能巷道全线都一下子冒落压实，有空间就还可能有空气，他们生存的概率就会大一些。但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了。
　　肖如坤立即将现有的七人分成了两个组，一个组由三人组成，先上采面，第二个组负责运送支护材料上来。
　　老曾站长在调试室的时候就已经打了电话给各队的支部和队长，要求他们立即组织不当班人员中的生产骨干到井口调试室来。这些生产骨干长年在井下工作，接到电话后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老曾站长自己赶紧赶慢，一路上也是招兵买马的，他也招集了一批抢救人员，走到中央车场的时候，就遇到了小煤头孙家平带着一批协议队的骨干班队长等抢险人员。孙家平是从老采煤工区的回风巷道过来的，七采区是他承包的边角煤层的下部采煤工作面。孙家平曾经是老矿长，七采区也是很多年前当技术的时候设计开采的。这个采区地质条件比较差。孙家平一脸无奈。他对老曾站长说：“七采区是急倾斜煤层、斜角大、矿压大，给他们说过无数次，要放小炮，强支护，现在还是出问题了！”
　　孙家平比当矿长的时候胖了许多。孙家平自己十分清楚这次事故发生的根本原因。主要是自己和手下的人对安全管理真的放松了。他经常要参加请客吃饭，加上他效益好，赚的钱多，心情也好，最近他在城里又新近买了一套别墅，刚装修好。因此这一段时间他自己下井也少，管理也放松了许多。手下的几个骨干因为与孙家平有采区和采面的产量承包协议，对安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废话了，我们先上工作面！”
　　话分两头。洪秋杰医生调到矿务局医院当书记也已经有许多年了。他所在的医院与杜鹃岭矿的医院有十五公里的距离。平时他的医疗业务工作要比在矿卫生所时清闲一点，因为还有一批医疗骨干和各科的主任医生在。但他在书记岗位上的党务政工业务多了不少，有的甚至压力很大。如党建工作的考核、文明创建工作的考核、工会工作、纪检工作、后勤物业环境管理的考核、甚至宣传报道工作的考核等等。他感到内心十分疲惫，但没有办法，这也就是国有企业的特色。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回到杜鹃岭矿了，因为他的妻子也调到矿务局医院的计生办工作了。平时也少有矿井的老同事、老熟人打电话来。
　　这他在医院的书记办公室接到的电话是曾站长从井下用程控电话打来的，洪医生立即就感到非同寻常、事态紧急，他马上下楼通知医院外科做好接收伤员的手术准备，通知急救中心值班人员做好出车准备。医院的所谓急救中心其实就是另外再挂了一块牌子而已。因为急救中心的医生护士也就是医院的各科主任医生和护士中的骨干加上开救护车的司机而已。不少人员以为是医院组织的一次日常的医疗救护演练，但负责值班的人员走到救护车边时，看到医院洪书记是自己亲自还队，而且是一脸严肃深沉的焦急表情，他们知道是这次是真的矿井发生事故了。
　　救护车开出一半时，这个年轻的值班外科实习医生小声音对坐在车头座位的洪书记说“救护车上是没有准备血袋的”“各矿长期以来都很少要我们救护车出动，也很少打电话到医院的急中心来！血袋放在车上也不好管理。我们也不知道受伤工人的血型。苏生器和氧气倒是每三天就检查一次。但苏生器只有一台。”洪医生说“没关系，一台苏生器就够了，一台就有两个自动肺，可以同时用于两个遇难人员的苏生抢救。”听完洪医生的话，这个年轻的值班外科说“对呀，我真是健忘！”他不禁脸红了起来。
　　值班外科医生说的都是实情。一般矿井只要自己有能力应付的一般矿井事故，矿井通常都不愿意打电话请矿务局的矿山救护队或者矿务局医院的救护车到井口来，一是怕影响工人的情绪，二是认为会影响矿井的运气。其实更主要的还是害怕让矿务局领导知道矿井出了事故。其实这种做法和风气是很错误的、甚至就是很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