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疫情肆虐的寒冬

　　（1）使命与担当
　　第7轮巡察即将启动，新任巡察办主任于德才终于到任。他是由乡镇党委书记调整到巡察办当主任，属于平级重用。上任当天，他就将韩国松和冯天宇找到他的办公室，诚恳地说：“我把你俩找来，是有求于你们，我刚刚来巡察办，巡察工作一时还摸不到头绪，希望你们多担当一些，第7轮巡察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准备把孔玉政调整到第1巡察组做副组长，他以前与冯老兄搭档过，听说配合得也很默契，巡察小组其他成员以及这轮被巡察的单位还没最后确定，我们正在积极协调，很快就会有结果，关于人员安排，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德才，不行呀，孔玉政在10天前刚刚做完手术，心脏下了3个支架，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你让他跑跑颠颠下乡巡察，容易出事，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你最好再给我调换个副组长，听说从民政局过来那个副局长调到了巡察组，可以把他调整到我们组当副组长。”冯天宇对副组长的安排提出建议。
　　“民政局过来的任亮已经被我安排到第2组任副组长了，你可以与2组组长王洪启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我现在不方便出面找他，只要他同意，我没意见。”于德才说道。
　　“国松，你帮我找王洪启协调一下。”冯天宇转身求助韩国松。
　　“我可以协调，但你应该先找王洪启说一下，万一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韩国松说。
　　冯天宇当着两人的面，拿出手机与王洪启通了电话：“喂，王组长，忙什么？找你商量个事，你把任亮调整到我们组吧！你也知道孔玉政心脏刚下完支架，我不敢用他。这轮巡察，让他给你当副组长，跟你走走就行。听说杨晓春这轮还在你组，她虽然不做副组长了，但可以当做副组长使用。要不就把她调整到我们组也行，反正任亮和杨晓春怎么也得给我们组一个。”
　　“老弟呀，你就给我出难题，你与巡察办打招呼了吗？如果他们同意，就把任亮调整到你们组吧！你告诉巡察办，孔玉政给我当副组长也行，让我们组巡察几个小的单位，工作量小一点，让孔玉政平时跟我下乡走走，养养身体，别让我们有压力就行。”王洪启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谢谢老兄，巡察办的工作我来做。”冯天宇向于德才和韩国松挤了挤眼睛，表示搞定。
　　县委第7轮巡察动员大会，授权冯天宇为第1巡察组组长，任亮为副组长，负责巡察下露河镇、洋河镇及所属各村。其中洋河镇是巡察“回头看”。
　　下露河镇下辖16个村2个社区，洋河镇下辖9个村。按照巡察方案要求，每个村、社区都要召开动员会，进行民主测评，还要对村（社区）班子成员进行个别谈话，加之洋河镇党委是巡察“回头看”，在巡察人员不增加、巡察时间不延长的情况下，要想保证质量，完成巡察任务，这让冯天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鉴于巡察组8名成员中，有4名女性，还有4名是新调整过来的，缺少财务专业人员和有巡察经历的人员，而副组长任亮也是第一次参加巡察的特殊情况。为保证巡察工作不走过场，在规定的时间内保证质量完成巡察任务，冯天宇特意找到姚广成，请求把刚刚借调到纪委信访室的刘得喜调整到巡察组，帮助查看财务账目。
　　姚广成的态度，让冯天宇感到意外。他用生硬的语气回绝了冯天宇：“这个事，你不要找我，你向巡察办主任于德才要人吧！借调刘得喜的事，你不要再提了！”说完，就转身忙其他的事了。
　　把冯天宇杵在原地好一阵儿才回过神。冯天宇认为，姚广成出现这种态度，一定事出有因，很可能是在人员的安排上，与于德才产生了分歧。因此，涉及抽调人员的事，冯天宇今后不能再提了，也不能再向于德才提出。
　　想到这些，冯天宇一咬牙，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得想办法克服。他找到任亮，研究探讨巡察的对策。
　　冯天宇说：“任组，我们哥俩第一次合作，你的命太苦，这次巡察任务太重，压力也大，我本想找领导再要个人，充实一下我们组的力量，但领导不同意。我看这次巡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也不能再去找领导讲价钱、谈条件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义无反顾地向前冲锋，不能打折扣，千方百计想办法，确保质量，按时完成巡察任务。巡察方案中已经明确，务必在1个半月内，完成2个乡镇一共27个村和2个社区的巡察。这个工作量很大。我们得认真研究一下，如何做好科学分工，提高巡察效率。我的想法，先用4周时间巡察下露河镇，用2周时间巡察洋河镇。方案中规定的内容必须完成，对发现的重点问题线索，需要延伸调查或者需要进行明察暗访时，我们再另行安排。”
　　“对巡察的情况，我不太懂，具体怎么干，我听你的，我也可以带一个组下到各村巡察。”任亮主动要求带个组。
　　“我想，在下露河镇巡察时，这样安排，”冯天宇翻了翻笔记本说，“第1周在镇里召开动员大会和2个座谈会、听取3个报告及个别谈话。第2周我们8个人，分成3个小组，2个组下村召开动员会，我带领联络员陆吉峰以及谭华、王悦组成一个组，在镇里总协调。主要任务是接访、查看党建资料，查看账目。你带领王佳慧一个组，梁清带领秦广宇一个组，下到各村召开动员会。你们提前研究一下，选择最佳的下村路线，不要绕远，不要走回头路，争取在4天内把村里的动员会开完，然后把发现的问题线索整理出来。第3周和第4周，我们在镇里集中，对发现的重点线索进行核实，再通过明察暗访等方式延伸调查，最后形成问题底稿。”冯天宇把相关工作做了详细安排。
　　“组长，有几个事需要进一步明确一下，下露河镇距离县城26公里，我们的早餐，午餐怎么解决？下村的车辆怎么解决？时间怎么安排？相关费用问题怎么处理？”任亮提出了巡察期间，所面临的具体问题。
　　“早餐在自己家吃，”冯天宇早已考虑到这些细节，不假思索地说，“7点半从县城统一出发，直接去镇政府巡察，中午在镇政府食堂用餐。下村巡察期间，早晨也在家里吃饭，我们提前半个小时，7点从县城出发，直接到被巡察的村，争取用半天时间完成一个村的动员会，中午返回镇里的食堂用餐，下午去另一个村开动员会，晚上4点半返回县城。两台车辆由镇里提供，费用由巡察办负担。食堂用餐费用，随机关干部的标准，由我们个人正常交纳。这些事，我先与下露河镇领导做一下沟通，让他们提前安排好，你与镇里的联络员做好对接，别耽误事。”冯天宇对相关细节做了安排。
　　任亮点了点头，把相关内容记在了笔记本上。
　　进入12月份，气温骤降，早晨7点，天还没有大亮，巡察组的几名成员就已经行进在进村巡察的路上。经过1个多小时的颠簸，赶在8点半之前，到达被巡察的村。由于事先做了安排，村部会议室前面的电子显示屏，早已按照规定的格式，打出了“县委第一巡察组巡察XX村动员大会”一行红色的大字。
　　梁清穿着羽绒服，不时用口中呼出的热气，温暖冻僵的手。她坐在吴家村冰冷的村部会议室里，一直耐心地给村民做巡察动员讲话，听村书记述职以及对村班子进行测评，直到会议结束。巡察过的村，各村部的办公环境也是参差不齐。条件好的村，在村部会议室铺上了地热，配备了电暖器。多数村没有地热和电暖器，巡察人员和参会的几十名村民，只能挨冷受冻，规规矩矩地坐在会议室里，耐心地听村书记述职，然后对村班子成员进行测评，最后进行个别谈话，他们跺着脚、搓着手，拿出少有的耐力，坚持坐上2个多小时。
　　冯天宇从现场拍照的图片看到，吴家村的动员会现场，每个人呼出的气，都冒着白雾。秦广宇说，他与梁清在吴家村给村民发放测评票时，手都冻得失去了知觉。
　　任亮带的巡察小组，更不走运，他们下村时，遇到了一处冰雪路面，轿车在弯道行驶时，发生了侧滑，滑进路旁的深沟，后来花钱雇了一台拖车，才将轿车拖出。幸运的是，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
　　下露河镇的巡察工作，虽然遇到了一些挫折，但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总算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事后，梁清每每谈起这段经历，总是皱起眉头，感慨颇多。
　　
　　（2）换了3任书记
　　根据冯天宇的安排，由任亮带队，带领谭华、王悦、王佳慧、梁清和秦广宇等6人，提前进驻洋河镇开展巡察“回头看”。冯天宇与联络员陆吉峰，在下露河镇做巡察收尾工作。
　　任亮等人进驻洋河镇巡察时，已接近新年元旦。
　　此时，洋河镇的巡察动员会已经召开完1个多月，巡察公告和联系信箱也在动员会召开不久，张贴和设置在村部的醒目位置。原任党委书记在动员会召开后的第13天，调往其他乡镇任职，县委又派来一个年轻的干部到洋河镇任党委书记。
　　任亮到各村巡察时发现，张贴在村部门前的公告出现一个明显的错误，把“东川县委第一巡察组巡察公告”误写成“第二巡察组”，这让任亮深感意外。加之进村巡察时，有两个村部大门紧闭，没有人员值班，无法找到村干部。任亮认为，出现上述问题，是洋河镇党委对巡察工作不够重视，工作抓得不实造成的。
　　他通过电话，将发现的问题向冯天宇做了汇报，冯天宇建议任亮，先把巡察“回头看”问题整改落实情况查清后，一并向新任的党委书记通报。
　　在洋河镇巡察“回头看”时，任亮发现，上一轮巡察交办的26个问题，仍有12个问题没有整改到位。上述情况表明，洋河镇党委没有对巡察工作引起足够的重视，工作部署不细，压力向基层传导不够，巡察整改不到位，效果不明显。
　　元旦过后，一场大雪使东川县乡镇的交通全部中断，巡察组无法按期完成对洋河镇的巡察“回头看”，只能向巡察办申请延期。
　　交通恢复后，冯天宇与任亮等人，第一时间赶到了洋河镇，继续开展巡察“回头看”。冯天宇主持召开工作调度会，总结了前一阶段的巡察情况，任亮首先汇报了洋河镇的巡察情况，然后汇报下露河镇的巡察情况。
　　任亮汇报说，在洋河镇巡察发现，镇党委对巡察工作不够重视，对资料审核把关不细，对村级党组织压力传导不够，上轮巡察交办的问题线索，有多个问题整改不到位，一是洋河村有2个组至今没有落实第二轮土地承包政策，未制定二轮土地承包《方案》，未召开村民小组会议讨论通过《方案》。下奎村有五个村民组没有进行林权改革；二是对维稳工作主动深入研究不够。洋河村与6组的林权纠纷案，长达20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村民上访问题突出。下奎村有2个组土地承包纠纷至今没能从根本上解决，未见到村干部与相关村民组的村民代表进行座谈时的会议记录等材料；三是镇机关没有切实可行的考评制度，请销假制度执行得不严；四是对村级党员干部监管不力，压力传导不到位。2014年，洋河村有4名党员受到党纪处分，2017年，大兴村有3名党员受到党纪处分。工作时间，个别村干部不在岗、村部无人值班。
　　紧接着，任亮又汇报了在下露河镇巡察时发现的问题线索，一是镇党委履行两个责任不够到位。管辖区域内，涉嫌多起违法违规问题。在水利方面，涉嫌私挖乱采砂石料问题。A村开采砂石混合料，没有及时上报备案材料。B村2组村民涉嫌盗采砂石问题。在土地管理方面，涉嫌违规占地问题。B村3组建山庄，违规占集体土地1.9亩。C村何某等四户农民建房超面积占用集体土地，一直没处理。在林业方面，有15个木制品加工企业涉嫌违规收购、违规销售木制品等问题。扶贫办和经管站，对基层村集体经济指导不够。部分村“四议一审两公开”、民主议定等制度执行不到位；二是上级交办的信访案件办理质量不高、及时结案率低；三是个别站办涉嫌违规发放津补贴问题。林业站违规发放护林员补贴及下乡人员补助，安监部门超标准、超范围发放安全生产岗位津贴等；四是落实党建工作责任制不够到位。基层党员开展学习教育活动形式单一，多采用老办法、旧模式，以召开会议为主，一人说众人听，缺乏创新和吸引力；五是干部队伍建设方面不够规范。农村青壮年外出求学就业比例较大，留守人员年龄大、文化低、能力差，造成农村党员干部队伍质量低、村两委后备力量不足。执行“三会一课”制度不严不实。会议签到存在非本人签字，由他人代替签到的问题。召开党员大会时，存在参会人数未达到党员半数的情况。存在党费收缴，由他人代缴和签字情况。“三会一课”记录不规范、不严谨；六是缺乏档案管理意识。部分支部对“三会一课”记录不重视，造成记录丢失、缺失；七是落实惠农利民政策不到位。对村级互助社运行监管力度不够。
　　冯天宇发现，任亮的汇报，层次分明，思路清晰，粗中有细、柔中带刚，找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但是涉及基层党建方面的内容有些啰嗦，需要删减。总体看还是不错的。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趁任亮还年轻，应该给他更多更好的锻炼机会，让他早日成熟，早日走上重要的岗位。
　　
　　春节期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袭来，给所有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家的工作和生活节奏全部被打乱。为防止疫情传播扩散，人们被强制要求居家隔离，时间持续了2个多月。一直到5月份，疫情稍有缓解，巡察工作领导小组才抽出时间，听取第7轮巡察情况汇报。
　　在巡察办会议室，所有与会人员都被要求，要戴着口罩讲话和汇报工作，互相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会场上，大家都板着脸，气氛既紧张又严肃。在这种场合下汇报工作，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冯天宇仍然是第一个汇报，当他汇报到下露河镇基层党建工作存在的问题时，组织部长洪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在汇报后的总结发言时，严肃地提出：“县委组织部这些年非常重视基层党建工作，大会、小会经常召开、经常强调，我到东川县任职后，亲自主持召开多个大会，安排部署落实基层党建工作，我们对基层党建工作的检查指导、督导从没放松过，可为什么基层党组织还存在这么多问题？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认为应该认真查找一下问题的原因？”
　　姚广成听出了洪丽的话中有话，赶紧接过话题：“冯组，你把那个汇报材料再整理一下，涉及基层党建方面的问题线索有些啰嗦，点点题就行。”
　　“好的，我回去马上整理。”冯天宇明白洪丽部长和姚广成话里的意思，他在巡察报告中，提出基层党建方面存在的问题，等于打了洪丽部长的脸。
　　冯天宇非常理解洪丽部长内心的想法。县委通过开展巡察的方式，对基层党组织进行政治体检，就是挑毛病、找问题。基层党组织做任何工作，都不可能天衣无缝，十全十美，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瑕疵和漏洞，即使他们再努力，考虑得再周全，也会有不如意的地方。巡察工作就是要抓大放小，既要对照条条框框，又要结合工作实际，注重工作实效。只要基层党组织努力工作，讲政治，讲大局，讲责任，敢担当，做到两个维护，坚持底线思维，不触及法律纪律的底线和红线，政治体检才算合格。
　　经过前几轮的巡察，冯天宇感慨颇多，加之洪丽部长的一席话，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对自己的情况做了认真分析，再有3年多一点，他就面临退休，在个人事业方面已无发展空间，只有早早地给年轻人让位，方能显示出自己的高风亮节和做人的大格局。想到这些，他对一切都已释然。他决定辞去巡察组长的职务，推荐任亮任巡察组长。事后，他找到了洪丽和姚广成，把自己准备辞去巡察组长的想法向两位领导正式提了出来，提出了推荐任亮做巡察组长的种种理由。
　　进入5月份，省委巡视办领导，在兰江市委巡察办领导的陪同下，又对东川县的巡察工作进行了检查，认为东川县的巡察工作走在了全省其他县市的前面，要求东川县做好总结，把在基层巡察时，出现的好经验挖掘出来，在全省交流。省委巡视办领导提出，按照中央和省里的安排，下一步，省里将全力推动提级巡察、上下联动巡察、交叉巡察等方式，加大巡察工作的力度。省委巡视办领导对兰江市委及东川县委的巡察工作提出了3点要求，一是各级党委要重视巡察工作，党委书记必须亲自听取每轮巡察情况汇报；二是每轮巡察问题线索的整改情况要纳入同级常委会研究通过；三是要重视巡察干部的培养教育，对优秀巡察干部，要优先提拔使用。
　　省委巡视办领导对东川县委巡察工作检查过后，县委领导又听取了第7轮巡察情况汇报。在向被巡察单位反馈第7轮巡察情况的同时，又启动了第8轮巡察。
　　当冯天宇返回到洋河镇，反馈巡察“回头看”的情况时，洋河镇的党委书记又换了一个新面孔。冯天宇提醒新任的党委书记，巡察组对洋河镇巡察“回头看”发现，镇党委对巡察整改工作重视不够，存在对巡察组移交的问题线索，整改不够到位的问题，希望他担负起第一责任人的责任，务必抓好巡察的整改落实，做好巡察的后半篇文章，切实抓出成效。
　　第7轮巡察，就是不寻常。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受疫情影响，短短的半年时间，洋河镇先后换了3任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