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三大人摆酒席游说郎中 齐东县摇串铃发现端倪

　　话说白大人退堂，李大人，刚大人跟他回到花厅，三人落座，白大人道：“刚大人，兄弟这案子断的有道理没有？可否贪赃枉法，放过了凶犯？”
　　刚大人道：“大人明断，却也是不错的。只是下官不懂，这魏家既然无罪，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钱打点官司，卑职可是从来不给任何人送钱，所以就认为，送钱必有猫腻，肯定就是做贼心虚。”
　　白大人道：“你老哥没有给人送过钱，也不收人的钱，两袖清风，不会贪赃枉法，所以上司才会器重你，也就能让人知道，有钱未必就能让鬼推磨，却也是一桩美谈。老兄的清正廉明我却也是佩服的，只是大人脾气不好，性格当真猛烈，会吓死人的。愚民无知，晓得什么，家里遭遇官司，祸从天降，谁不知道破财免灾的道理？他不找关系，不花钱，你让他做什么？却也不见得他花钱就是因为心虚，或者有罪，不可一概而论。你老兄觉得就自己伟大，是个正人君子，天下人却人人都是小人，怎么会不做错事？老兄你莫怪兄弟直言。魏家花钱免灾，那是乡下人没见识，不足为怪。”
　　刚大人脸上滴血，羞愧难当，却觉得白大人讲的确实有理，钦佩不已，已经知错了，悔恨万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白大人又对知县道：“李大人，正事已经完结，令人拿着我的片子，去请鸿先生和黄人瑞大人过来坐坐。”
　　李大人答应安排人去了，白大人又对刚大人道：“刚大人，鸿先生就是你说的那个卖药郎中鸿都客，却是个侠肝义胆的好男儿，学识见识渊博，那是第一流的人才，性情中人，平易和蔼，从来却不傲慢。老兄你连他都看成小人，竟然瞎诌他收了魏家的钱财云云，连李大人你都怀疑了，好像魏家是个开钱庄的，见人就送钱。呵呵，你老兄这也真的太过分了。呵呵呵。”
　　刚大人道：“下官已经知错了。鸿先生莫非就是宫保大人经常挂在嘴上的那位？要他搬进抚院住，准备给他捐官保举，半夜跑了的那位？”
　　白大人道：“可不就是他？老兄你还要把他抓起来审讯呢！一顿板子下去，看宫保大人会怎么对待你老兄！”
　　刚大人红涨了脸，道：“都是下官鲁莽，此人下官也听说过，闻名不曾见面。下官惭愧，汗颜，还是李大人光明磊落，慧眼识真人，我却也把李大人也看成小人了，都是下官的错。”
　　一切都说开了，官场顿时显得和谐，几个官人暂且喝茶聊天。
　　却说黄人瑞、鸿都客二人来到，进了花厅。黄人瑞拱手，鸿都客上前给白大人、刚大人、李大人三位见礼道：“如此大案，三位大人半个时辰就了结了，真乃明镜高悬，万民之福。”
　　白大人道：“岂敢，先生请坐，黄大人也坐，我们聊聊。”
　　白大人看看鸿都客，道：“先生，这桩案子容易的部分我们三位已经做完了，命案的凶手却要着落在先生身上去查，义不容辞的事情。”
　　鸿都客道：“怎么能这样？我又不是大老爷，一个平民百姓而已，案子关我甚事？自然有官府捕快，我要回省避寒。”鸿都客赶紧推脱。
　　白大人笑道：“谁让你多管闲事，偏要给宫保大人写信，把个凶手给放跑了！？”刚大人闻言羞愧低头。
　　鸿都客道：“信是我写的，难道说冤死人我也见死不救吗？”
　　白大人道：“没死的救活了，死了的就不该昭雪吗？死了十三个人，莫名其妙，这种奇案，岂是官府和差役能够办的？非先生出马不可，义不容辞，不可推脱。”
　　鸿都客打趣道：“那你让李大人给我补个县衙捕快头儿，再给我一张牌票，我侦查案子去！呵呵呵。”
　　白大人道：“就是补你个县府太尊，却也不难，只怕鸿先生一个半夜又跑了，没处找人，倒耽误事。且听我安排，不得推辞，绝不慢待先生。”
　　说着话，白先生让李大人在花厅摆酒。几个人喝了一顿，划拳猜谜，倒很和谐，以前的不愉快都让风吹跑了。
　　三位大人却人人怂恿，个个拍鸿都客的马屁，鸿都客怎么抵挡？只得答应下来。
　　白大人道：“鸿先生，我知道你的本事。我扣了魏老儿一千两银子，已经让人给先生取去了，你先拿着使用，作为破案经费。如果不够，再让县府李大人筹措，不要怕花钱，破案第一。另外，给你派两位精明的老手捕快作为手下，你们只可微服私访破了此案，却不可以用官府名义，明白不？”
　　鸿都客道：“明白了，破了案，是官府的功劳。破不了案，我自远走高飞。两不相欠，如此却也不错，呵呵呵。”
　　白大人道：“鸿先生倒是一言点破，这样做也是无奈之想。先生不愿做官，我只能这样安排。钱若不够用，只管让手下到县衙来讨，切不可因为小节误了大事！”
　　话说到这里，鸿都客只得答应调查此案，暂且不表。
　　席罢，白如青，黄人瑞，刚猛烈三位大人都和李大人，鸿都客拱手道别，皆要回省里销差。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知县李大人和鸿都客了。
　　却说鸿都客见他们都走了，遂带着翠环搬到了城外一家客栈，准备调查这桩案子。县府的捕快徐明、徐亮兄弟取了官府下发的一千两银子交给鸿都客，都着便衣，暂时跟鸿都客做跟班，以供驱使。
　　鸿都客对翠环倒是非常喜欢。聪明伶俐，又很可爱，才艺双全。她本是大家闺秀，因洪灾家破人亡而沦落不幸。遇见鸿都客，分明是从十八层地狱一下子升到天堂来了。眼见鸿都客虽说是一个郎中，却本事非常，省里的大官，县里的官吏，人人敬仰，个个逢迎，心里觉得非常满足。鸿都客却也知道心疼女人，很有爱心，干脆派人把她的弟弟接了过来，和她一起住。翠环更是开心，对鸿都客的感激无以言表。
　　鸿都客调查了几日，毫无线索，无从查起。又置办了药箱串铃，带了很多现成的草药，让徐亮伺候翠环姐弟，自己带着徐明直奔齐东村。
　　到了齐东村以后，先住在三和客栈。以后，自己摇着串铃，徐明背着药箱跟在后面，倒也蛮像回事。大街小巷乱走一气，却也不停脚步，却让徐明带自己去魏家门口转转。
　　徐明带着鸿都客到了魏家门口，串铃摇起，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胡子老头来，道：“请先生屋里去。”
　　这确实是一个大家，鸿都客带着徐明走了进来，进得大厅坐下。老者问：“先生可懂伤科？”
　　鸿都客道：“略懂一些。”
　　老者道：“先生请进屋给我女儿看病。”
　　鸿都客知道这位老者就是魏老儿，却问：“请问您老贵姓？”
　　老者道：“免贵姓魏，先生高姓？”
　　鸿都客道：“姓刘，却不知道你女儿怎么了？”
　　老者道：“一言难尽，且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个人到了老者女儿房间，却见魏老儿的女儿躺在床上，面色憔悴，情知道是在县衙受刑所致，心里惨然。上前号脉，道：“魏老者，你的女儿受苦了，这是受刑后的后遗症，若不早治，会残废的。”
　　老者道：“谁说不是呢？都是那个刚大人给害的，请先生对症下药，如果病好，自当重谢。”
　　鸿都客道：“不过也不要紧，我自当用心，治好你的女儿。我先开一剂药，内服外擦。倘若有效，你可以到村镇三和客栈来找我，我再给她用药。”
　　鸿都客让徐明打开药箱，却把准备好的伤药和补气养血固本培元之药留下两帖，这才告辞回店休息。
　　从此鸿都客二人每天来往魏家，三四天以后，魏家的人都对鸿都客很喜欢，觉得这位先生本事高强，绝对不是一般的郎中。女儿的身子也恢复的不错。魏老儿高兴，就在客厅摆下一桌酒，请鸿都客和他的跟班吃酒，倒不见外。
　　鸿都客坐下喝酒，道：“你们魏家也是大家，怎么会受官刑？我实在想不通。”
　　魏老儿道：“刘先生，你是外路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这女儿许配给了贾家的大儿子，也是命苦，女婿害病死了。她有个小姑子，才貌双全，在家里管家，却不把我的女儿放在眼里，很霸道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邻村的浪子燕青眉来眼去的勾搭上了，有了情意，被我女儿看在了眼里。那个浪子燕青托人说媒，我女儿老实，就把浪子燕青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之事给公公说了，这件婚事也就泡汤了。从此，贾家的那个贾探春恨我女儿恨到了骨髓里，我怕女儿受苦，经常接女儿回家住。今年春天，贾探春就在她姑妈家里，和浪子燕青厮混，多少人都看见了。却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毒药，就把一家人都给害死了，却反而到县衙告我的女儿谋害全家人。县府李大人倒是个好人，不愿为难，却也没办法查办此案，十三条人命呀！后来省里来了一个刚大人，却是个狠毒的官吏，几顿大刑，我的女儿受不了，就委屈招认了。眼看就要死了，凌迟案子都准备好了，却是老天有眼。省城的宫保大人派手下一个官吏乔装打扮，微服私访到了东昌府，眼见我们魏家冤枉，心里不忿，就救了我们一家。过了几天，省上又下来了一个清官白大人，明镜高悬，才给我们魏家洗清了冤屈，不过，我的女儿受了官刑，却无人管了，唉！”老者叹息不已，“没有被凌迟处死，已经是万幸了，小民百姓，又能如何？”
　　鸿都客也长长叹息一声，道：“人身似铁非是铁，官法似炉真是炉呀！百姓真的很可怜。”
　　老者又道：“我听说我们还在牢里的时候，贾探春和那个王八羔子浪子燕青天天在一起寻欢作乐，混在一起。听说这件案子翻了，浪子燕青就逃走了。”
　　鸿都客道：“你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为什么不告他们呢？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老者道：“我是个老实人，听人说：人家家有万贯，哪里会打不赢官司。我告了她，人家官家会问，捉奸拿双，证据何在？我怎么说？让他们再反咬一口，更受不了，只好不说了，老天有眼，报应会来的。”
　　鸿都客问道：“他们究竟使用了什么毒药，你老知道不？”
　　老者道：“不知道，我们家有个老妈子，她的男人名叫王二，是个在贾家挑水的。那天给贾家挑水，看见浪子燕青拿一个小瓶子在面锅里倒了一点就跑了。心里疑惑，后来贾家厨房让王二吃饭，王二就没有敢吃，随后贾家人就死了一遍。这件事情王二是谁也没有告诉，就给她婆娘说了，老妈子却给我女儿讲了。我把王二叫了去，王二却说不知道，回家把老婆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您老想，这件事情无根无底，怎么能上公堂？”
　　鸿都客叹息一声道：“是呀，小心驶得万年船，胡说八道只会招灾惹祸。您女儿的身子也不要紧了，保养几天，给她杀几只鸡，喝喝鸡汤，很快就不要紧了。”
　　“谢谢您老，却不知要给您老多少诊费？”老者非常感谢鸿都客。
　　鸿都客道：“您老给二十两银子吧！本来也花不了这么多，我看您家并不缺钱，我多要一点。呵呵。”
　　魏老儿道：“不多，不多，我愿意给，还请先生把你的方子留下，病若再发作，我们照方抓药也就是了。”
　　鸿都客道：“这个倒也使得。”
　　几个人吃喝完毕，徐明伺候拿纸磨墨。鸿都客写下药方，交代了如何使用，这才收了二十两银子，带着徐明离开魏家。
　　徐明对鸿都客那是敬佩的五体投地，道：“先生，你倒发财的紧，有吃有喝还有银子，我当差一个月才赚八两银子，难怪先生不愿意做官，却愿意走江湖。”
　　鸿都客道：“江湖郎中，招摇撞骗，不值得尊崇。我也就是骗骗人罢了，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呵呵。”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