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百六十二、一百六十三
作品名称:垅上行 作者:润柳 发布时间:2021-06-16 14:56:24 字数:4008
一百六十二
听到“笃笃”的敲门声,正在和家人商量今日找寻计划的林向平首先站起身来,来到院中,走向门口,边走边问道:“谁呀?”门外的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请问,这是栗津家吗?”
说话间,林向平已经把门闩打开了,随着门轴“吱扭”一声响,门开处只见一个穿白衬衣、外罩灰色马夹的二十八九岁年纪的小伙子站在门外,年轻人身后停着一辆绿色吉普车。见有人出来,小伙子礼貌地再次问道:“这是栗津家吗?”林向平只觉得此人好生面熟,只是一时想不出是谁,他机械地点点头;随后向院中正往三轮车上收拾东西的栗津说道:“栗津,有人找你!”
栗津听到林向平的话,停下手中的活,一边答应着,一边说:“来啦,来啦,谁呀?”林向平已经把来人引入了院子,当双方走到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时,都站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对方,足足有五六秒的时间。两个人惊喜万分地,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栗津!”“罗志政!”随后,两个人几步跨在一起,双手紧握在一起。
原来,此人正是阔别多时的罗志政,只是岁月无情地在人们的脸上刻下了印痕。可能是长期办公室工作的原因,罗志政脸色较以前白净了许多,体态也微微有些发胖了,若不仔细辨认,真有些认不出来啦。而栗津经历了这么多的沧桑,以前俏丽的面庞变得瘦削和憔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但那种干练和灵动却是永远不变地,气质仍然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当下两人简单询问了一下对方的近况,还要多说些什么,栗津突然意识到林向平还在一旁尴尬地站着,忙一把把他拉过来,说道:“这是罗志政呀!认出来了吗?”林向平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机械地点点头,然后栗津又对罗志政说道,“志政,这是向平,我们现在在一起生活了!”三个人把手再次握在一起,互相端详着对方,终于也都找回了彼此的记忆。
是呀,时间的变迁,岁月的无情,虽然时间不长,但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故事,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尤其是形象的改变,使大家都一时好似难以从记忆的景象中把对方找寻回来。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特殊的时间,几个特殊关系的人,虽然几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但在他乡遇旧友,总是让人高兴地,让人心生许多感慨。
林向平和罗志政的手也紧紧地握着,十几年来,在三个人身上发生的故事,无论对其中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刻骨铭心地。而弹指一挥间,过往如云烟,似乎都在续写各自新的故事。但命运又把三个人重新联系在了一起,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大家也就不得而知了。
当下,三个人寒暄过后,栗津、林向平把罗志政欲引向屋内。但罗志政摆了摆手,有些着急似地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说吧!”未及罗志政开口,栗津却抢先说道:“唉,志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啦?”志政笑了笑,接着刚才想说的话说道:“这不还得感谢林伯母呀!”
“林伯母?哪个林伯母?”栗津和向平同时疑惑地问道。
“哪个林伯母?”罗志政接着话茬说道,“她就是林水河大伯的老伴、向平的母亲、栗津的婆母!”见罗志政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关系,栗津和林向平一方面惊奇,一方面也更加揪心起来。
要知道,老人家下落不明,一家人正急得不得了。栗津叹口气说道:“唉,志政,你是不知道,老人已经走失两天了!我们正为这着急呢,刚才我们就是又要出去找,才遇到你。”
罗志政见栗津说这些,又诡秘地笑着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外面贴了好多寻人启事,大半个城市都知道了,要不我也不知道你们来了,我也找不见你们呀!好了,不多说了,你们快跟我来,一切就都明白了!”说着,引着栗津和林向平从院中走向院外。
来到吉普车前,他小心地打开后车门,把手往里一指,对两个人说道:“你俩看看,这是谁?”两个人满腹狐疑地顺着罗志政手指的方向向车里一看,顿时喜极而泣。
一百六十三
罗志政打开车门,大家往里一看:只见在后车座上端坐着一个老妇人,尽管面容憔悴而疲惫,但一身新衣服,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安详而平静。这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大家苦苦找寻的杨修花。
当下,林向平激动地大声呼喊着:“妈、妈,你上哪去啦?让我们好找!”随即,栗津以及已经赶过来的林水河都围拢了过来,大家也都呼喊着。
睡着了的杨修花被大家的呼喊声吵醒了,她睁眼一看,外边围了一些人,她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害怕,身子本能地往后靠。但当她仔细一看,全都是熟悉的身影和面容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嘿嘿”笑着,从车座椅上往外探身。大家急忙拉住她的手,把她从车里搀扶了下来,一起来到了屋中。
看着焕然一新的杨修花,再看看突然而至的罗志政,大家真有些迷茫了。罗志政待大家都坐下后,接过栗津递过来的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向大家讲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虽然当年罗志政由于政治上的原因,就栗津的事情而言,不得不屈家庭和外界的各方面压力,遂了一心为儿子前途着想的妈妈的心愿。从滨江市调回自己的家乡高青县,安排在县商业局工作。
尽管内心有许多压抑和委屈,自己不仅离开了熟悉的城市和工作,被迫回到县城。更让人难受的是,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从此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但一向孝顺的他不愿违背母亲的意愿,当然还有更大的其它方面的压力,才做出了无奈之举,回到了家乡。这期间,他郁闷、苦恼、可面对愈来愈苍老的父母以及无形的压力,他被迫选择了退让。休息了一段时间,还是到县商业局报道了。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感觉风头已过,母亲对自己的看管也不那么严了。可自己心中对栗津的担忧却是与日俱增,感觉当初对不住栗津,可自己也是无回天之力,没有任何办法呀!尽管那段时间,母亲发动所有关系和力量,给他介绍对象。可以说条件个个优越,模样个个漂亮,但在罗志政心中,却都是无法和自己心爱的姑娘相媲美的。
利用各种机会,他是千方百计打听关于栗津的消息,终于通过一些途径知道了有关栗津的大致情况,便马上给栗津发去了一封信,信中叙述了自己的近况以及思念之情,希望栗津能够理解和谅解,并重归于好。
但性格倔强的栗津一方面对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心存愤懑,更重要的是栗津不愿因自己的原因再次连累他。而毅然决然和自己分手,选择了和她命运相连的林向平做伴侣。这一切,不久以后,罗志政也就都知道了,他感到非常痛苦,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世间擦肩错过,这种苦楚如蛇蝎撕咬一般难受。
但同时,他也十分后悔,恨自己不够坚强,屈从外部势力和压力,不能够在爱情面前坚持信念,所以落得个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的,是自己不配栗津。他时常假设,如果自己当初坚持自己的信念、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付诸实施,也许一切都将会改变。
他在这种自责和悔恨中度过了一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灵的创伤渐渐愈合,他也更加理解了栗津的心思,一个坚强的女孩子、一个正直善良的女孩子、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为了自己,为了他人,似乎也别无选择。
就这样,在母亲的步步紧逼下,他也只得在众多的相亲对象中选择了一个感觉较为合适,感觉有一些栗津影子的姑娘,草草结婚了事。并与去年,完成了生儿育女的任务,为罗家添了一个儿子。罗家人自然很高兴,罗志政似乎还放不下一些事情,坚决给儿子取名罗思利。
妻子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但对一见钟情、自己深爱着的、英俊潇洒的丈夫也就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话题了。小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了。罗志政也把自己的烦闷化作工作热情,用刻苦努力的工作来忘却心中的痛楚。
由于工作出色,能力突出,很快他就成为局里的业务骨干,被提拔为科长。由于工作原因,他经常往来于全国各地城市之间。尤其是这个曾经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曾经有着自己美好期望和爱情的城市——滨江市。每次来这里或经过这里,总是要停下脚步,在这里逗留一些时间,一来感受感受城市的变化,二来回味一下过去,找一些记忆中的感觉。
这次,他由于业务关系,又来到了这座城市。不承想,刚进市区,开着车正常行驶的他却险些撞上一个上了年岁的、精神恍惚,甚至准确地说是往自己车上奔过来的老妇人。他急忙采取紧急措施,才没有发生事故。
当下,老人由于惊吓和饥饿,一下子就晕倒在停驶的车子旁。这个老人正是走失的杨修花!散乱的遮住脸颊的脏乱头发,一双怔怔的眼睛以及破衣烂衫,完全是一个流浪的疯子形象,此时的罗志政当然认不出这个可怜的老人是谁。他见老人倒地,虽然从法律角度上讲,自己没有任何责任,但善良的他没有考虑过多,急忙把老人扶起来,小心地弄到车上,然后,直接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经过抢救,老人醒过来了,其实老人也没有什么事,主要是饿晕了。医生检查后,只是嘱咐罗志政去买点吃的,服侍老人吃下就会好很多。罗志政急忙跑到外边的食品门市部买了一些食品回来,老人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大半食品,护士嘱咐说,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胃受不了,是要出事的,要适可而止。
罗志政便哄着不让老人一下子吃太多,老人吃过食物后,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看老人很可怜,而且精神上也有问题,说不清自己的来龙去脉。他便和医生商量,如果没什么事,自己先把老人接走。
于是,他先把老人拉到宾馆,在帮她找寻亲人。就这样,他安顿好老人后,又到商场买了一些新衣服,让服务员帮忙先给老人洗了个澡,再换上新衣服。
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门口的广告栏处,贴着一张寻人启事,他本能地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看到最后的落款,他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这张寻人启事正是栗津他们贴在这里的,寻找母亲杨修花的。罗志政看罢启事,他虽然不明白栗津为什么又回到了这座城市,但他知道栗津是确确实实地来到了这里,并且现在就在这座城市生活。更巧的是,自己无意中碰上的老人正是他们张贴寻人启事要找的杨修花。
他一时激动万分,想不到世界这么大,偏偏又这么小,自己突然遇上的一件事,却又把多年的思绪连接了起来。他急忙揭下这张“寻人启事”,恨不得立即开车过去,但他看了一下天色和时间,有些晚了,明天再说吧。
安置好老人后,他回到入住的宾馆客房里,抬头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思绪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在强烈意愿想立即前往的心思中,也夹杂着许多内疚和不安,甚至有些害怕见到栗津。就在这种复杂的心绪下,他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