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聚焦重点环节

　　（1）聚焦审计整改
　　冯天宇手中拿着兰江市审计局《关于徐贺全任东川县人民法院院长期间的经济责任审计报告》，他把目光聚焦到审计报告中发现问题的第四条，一字一句地念给孔玉政听：重点领域存在廉政风险。一是存在违反财经纪律的问题。原始凭证未附明细......超限额支付现金......工程项目发票后面缺少要件......应缴未缴专户存款利息7.6万元......违规收取取保候审保证金4万元。二是执行款物管理存在漏洞。现金执行款未纳入财务管理......执行款不及时返还......执行庭未指定专人对执行款收付建立台账，也未对每个案件收付款实行明细记账。涉案财物管理不规范......立案庭代收的取保候审保证金未及时存入银行，有的滞留时间达12个月......刑事庭未指定专人对涉案物品集中管理，未设立台账，未设立明细账，未建档立卡.....
　　冯天宇放下审计报告，然后又拿出东川县人民法院《关于兰江市审计局审计报告中提出的问题整改情况汇报》，翻到第二页的第二条，关于审计整改情况，继续念了起来：关于......问题，正在进一步整改中；关于违规收取取保候审保证金4万元......经过我们与兰江市审计局再次沟通，该问题纯属误解，与实际情况不符。关于立案庭代收的取保候审保证金......该问题不属实，东川县法院已对该项内容提出异议......
　　念完这段话，冯天宇放下手中的材料，抬头看了看孔玉政，说道：“孔组，你怎么看审计报告上提出的问题，以及这个整改情况汇报？”
　　孔玉政眨了眨眼睛说：“冯组，我们手里这个审计报告是修改后的，你还没看到那个原始的审计报告。昨天王悦在查看财务账目，找会计核实问题时，从会计手中发现了这个问题。王悦已经把前后两个审计报告复印下来，做了对比，发现会计手中那个审计报告，罗列的问题更多。看来在审计报告形成后，县法院的领导又去兰江市审计局做了公关工作，对部分敏感内容做了删改。改与不改，那是审计局的权限，我们还是要尊重审计局所下的结论。既然审计报告中指出了问题，法院就应该及时整改，我看他们对后修改的审计报告也不认可，整改汇报材料中，还对后期修改的审计报告提出质疑，说明他们根本就不认可审计局对他们作出的审计结论。”
　　听了孔玉政的话，冯天宇有些惊讶：“这也太不严肃了，那个原始审计报告，审计局为什么不收回去？你把原始那个审计报告拿出来，我看看都有哪些内容？”
　　孔玉政说：“我昨天已经让王悦复印下来，准备单独向你汇报呢！”
　　冯天宇点了点头，对孔玉政说道：“我看咱们就从审计报告下手，看看他们对审计中发现问题的整改态度，看看问题是否整改到位。徐贺全的审计报告都拿出来2年多了，这个报告就是针对他出现问题后，兰江市审计局才进驻县法院审计的。徐贺全进监狱服刑都快2年啦，县法院对问题还在进一步整改中，这明显是不讲政治，认识不到位，整改也不到位呀。审计报告中提出的问题，都是经得起推敲的，审计人员不会拿些没有依据的内容作为问题提出来的。所有问题的提出，他们都是于法有据，有底稿的。你把王悦喊来，别忘了把复印的两个审计报告也拿过来，我看看还有哪些问题。”
　　很快，王悦与孔玉政一前一后进了屋，王悦把复印的审计报告递给了冯天宇说：“组长，你看看，这可是个稀奇事，我昨天找法院的会计核实几个数据时，会计就把原始那个报告拿了出来，我发现与我们手中的审计报告不一样，趁会计不注意，我就偷偷复印下来。我们核实完情况，会计就把那份审计报告拿走了，她可能没注意到我们发现了这个情况。”
　　冯天宇问王悦：“会计手里那份审计报告有没有兰江市审计局的红印章？这个会计在法院干了多少年？徐贺全当院长期间，法院的会计是不是她？”
　　王悦不假思索地说：“会计手里的审计报告有公章，但那是个复印件。我特意问她在法院做了几年会计，她自己说是个老会计，在法院做会计工作已经有10多年了。徐贺全当院长时，法院的会计一定也是她。”
　　冯天宇翻看原始的审计报告，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有些激动，他指着审计报告说：“你们看，我第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原来在审计报告里，提出问题的部分第7小条，有112.5万元其他收入没有纳入财务管理，而是存入会计某某个人的存折里，属于私设小金库......后改的报告里却没有这条。我看孔组呀，我们马上把会计找来，就研究这112.5万元小金库的事，问他们是怎么整改的？然后顺便问问其他问题的整改情况，估计我们关注的问题就能搞清楚。”
　　孔玉政说：“组长，我看咱们就此打住算了吧，我们又没有办案的特殊手段，万一会计不认账，口供拿不下来，这不等于是打草惊蛇了吗？”
　　冯天宇面带微笑，非常自信地说道：“孔组，你的担心和顾虑真是多余，这就是你没有经验了，我们手中的审计报告就是证据，她想抵赖都不好使，我估计这112.5万元小金库，他们早已经纳入院里的财务统一管理啦。关键是整改后，涉及到相关人员的处理是否到位？对分管领导有没有说法？对财务科长有没有说法？对会计和出纳都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没处理，这就是整改不到位。”
　　“哈哈，姜还是老的辣！”孔玉政茅塞顿开。
　　“我们马上找会计谈话，看她怎么说？”冯天宇安排孔玉政找会计核实情况。
　　会计又一次被王悦找到了巡察办公室，王悦说：“我们找你来就是问一下，你们那112.5万元收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涉不涉及到对相关人员追责的事。”
　　“这部分钱已经纳入二预算管理啦，但不涉及到对相关人员进行责任追究的问题。”会计胆怯地回答道。
　　王悦说：“你把这件事的处理情况写个书面材料报给我们，一是钱的来源和去向，是谁安排你把钱存到你个人的存折上。二是平时花这部分钱，都需要谁签批，才可以支出？三是从哪年开始存入，已经支出多少，都要写详细。”
　　冯天宇对孔玉政说：“我们现在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县法院党组对上级审计工作不重视，认识不到位，整改不到位，对相关人员的处理也不到位。这部分问题线索，需不需要向纪委监委移交，待我们把其他情况综合后再说。”
　　
　　（2）聚焦案件办理
　　巡察组成员再次集中在一起开会，孔玉政与郭文山分别汇报了法院党组对举报信件的办理情况以及巡察期间信访案件的受理情况。
　　孔玉政说：“法院各庭目前面临的压力巨大，进入行政和刑事审判程序以及审结待执行的各类案件累积达6000多件，控增减存形势严峻。一个县级法院，员额法官不足百人，如果按人头均摊，平均每个人应负责60多个案件。目前执行难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缓解，每年执结的案件，远远低于新增的案件，人员少、案件多的矛盾更加突出。我们调度了近3年来的信访案件，法院共受理了20多起信访举报案件，多数是反映法官不作为、乱作为，案件审判效率低，应执行的案件长时间不执行。”
　　冯天宇接话说：“出现这些情况，是法院系统的共性问题，主要还是体制问题，积压和不断增加的案件数量越来越多，而具备担任主审资格的员额法官数量却没有增加。况且，这些员额法官年龄偏大，年轻人又没有及时补充上来，年龄结构面临断档的问题。这些矛盾不解决，就无法突破法院审判难、执行难这个瓶颈。但我始终认为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人的主观因素没有发挥作用，法院党组的主体责任落得不实。2016年以来，法院党组没有从前任院长徐贺全等人的案件中汲取教训，没能有效担负起管党治党主体责任，致使党的领导弱化，党组的核心作用没有发挥出来。徐贺全案件发生以来，法院先后有15名干部违法违纪被追究责任。院党组在临时人员招聘使用方面，比较随意，违反了相关规定。在对上级审计部门发现的问题整改方面，存在敷衍塞责，消极抵触，整改不到位的问题。在重大事项决策、重要干部任免、重要项目安排和大额资金的使用方面也违反了相关规定。工作人员不作为、乱作为的问题仍然存在。”
　　孔玉政仍然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大口，眯眯着眼睛说：“组长，我还没说完呢，就被你打断了，我想说的是，他们受理的20多件案件，办理得质量都不高，已结案的7件，没有一件构成违纪，调查的程序也不规范，获取证据时明显有倾向性，回避不利于被调查人的关键证词，问话及取证也不到位。有4件正在调查，还没有结论。其余10多件没有调查，也没有结论。我们咨询了原任纪检组的组长，也就是现任的副院长马奇。刚开始，他挺为难，就是不正面解释原因。我说，你不要有顾虑，我们就是问问，也不往巡察报告里写。他想了想才说，如果实话实说，就等于告了前任院长徐贺全的状，这等于是落井下石。徐贺全根本不重视党务工作，平时开会对这方面的工作也很少抓，他的性格很强势，根本听不进下属的意见。下属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提出的工作建议，徐贺全根本就不会采纳，也不可能上会研究。他平时工作时，把主要精力都用在抓审判业务上。纪检组实际上就一个人干活，不符合两个人办案的要求。平时办案时，还得从人事监察室临时抽人，抽个人太麻烦，时间长了，人也就懒了，能推就推着干。县监委挂牌成立后，法院不再设纪检组。目前，涉及到纪检组的相关工作还没理顺，待理顺完后，再把手中的案件移交给县纪委的派驻组，没想到，在这期间，巡察组就进驻法院巡察了。”
　　这时坐在孔玉政身边的郭文山扶了扶眼镜，插话说：“冯组，法院现在也不知是咋回事，上访的人就是多。这几天，我去法院一楼的信访接待窗口咨询事，发现每天信访接待大厅都有一群上访人。接访窗口，比信访局的接访大厅都忙，我问了工作人员，他们说，县领导把法院领导批评了，凡是因涉法涉诉问题越级上访的，法院领导必须带队劝返，不能推给县信访局。现在，分管信访的副院长正带队在北京接访呢，立案二庭的庭长也在信访局值班接访。”
　　孔玉政接过郭文山的话题说：“我们在信访局任职时，政法委对涉及政府系列的信访案件和司法程序已经终结的案件，都做了明确规定，必须由有权处理的行政部门或由信访人户籍属地负责接待劝返。现在，好像把信访的一些事又都上升到法律的层面，都推给法院，让法院登记受理，这让法院可吃不消。法院只登记应该受理的案件或已经进入司法程序的案件。信访接待的属事主体虽然是法院，而稳控主体应以属地为主，这样就把法院的压力减轻了。话又说回来，法院这些年，只是一味地接访控访，却很少研究案件该如何化解，很少拿出具体办法把信访积案化解掉，到法院反映问题的信访人这么多，信访量这么大，与他们没能及时化解遗留的信访案件也有一定的关系。”
　　冯天宇看了看笔记，发现记了4页多，他把页码来回翻看几遍，对大家说：“案件办理质量不高、结案率低，信访积案化解率低这是事实。我感觉法院的工作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注重程序和形式方面的多，工作浮在表面上，没有沉下去做些接地气的事。具体可行的办法少，缺少实际效果。我们对一些仍未执结的案件进行了解剖，发现一个问题，他们总是强调执行难，究竟难在哪里？不能单纯说被执行人不配合，没有可执行的标的，无法查找到被执行人就万事大吉了，就束手无策了。我认为还应该动动脑，研究一些其他办法，比如将这些老赖，列为失信人员发布到网上，限制他们的消费和出行，这样做效果最好。还可以采取‘株连政策’，对他的直系亲属也采取这类措施，让这些老赖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让他们在社会上没有活动的空间，这样才有利于缓解执行难的问题。”
　　孔玉政说：“组长，还有一个问题，纪委姚书记要求我们查看一下2015年以来，对东川县委管辖的个别党员干部、公职人员涉嫌犯罪被判刑后，法院是否存在没及时将相关人员的档案资料移交所在地党委和纪委的问题。我把法院行政庭和刑事庭的案件登记本借了过来，安排4个人，加了两天班，把数据全部整理出来，确实发现这方面存在问题，我建议在将这些情况上报纪委之前，先与法院党组提前沟通一下。”
　　冯天宇说：“孔组说得对，想得很周全，我看有这个必要。对法院的巡察情况，基本上就这样了。我们再仔细梳理一下，形成个初稿，我先与常务副院长把整体情况沟通一下，然后再向一把院长通报一下，让他们心中有数，知道在法院巡察时，我们发现了哪些问题线索，哪些问题线索需要立行立改，哪些问题线索我们需要移交。我们还要与兰江市中级法院上下联动巡察的那个组通报一下情况，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这样，巡察报告的内容就充实了，我们就可以落笔啦。”
　　会后，冯天宇向法院常务副院长及院长通报了巡察情况。主要是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十九大精神有差距，院党组统揽全局、领导核心作用发挥不明显。表现为，理论学习不够深入，落实民主集中制各项制度不够，对巡察工作协调不够到位。组织建设存在薄弱环节，贯彻落实《干部任用条例》不严格。支部设置不科学，基层党组织作用发挥不明显，违规使用编外人员。主体责任落得不实，重点领域存在廉政风险，信访举报案件办理质量不高，积案化解率低，没有按规定及时向当地党组织或纪委移交案件等。
　　巡察期间，发现涉及到县委管理的科级干部及法院管理的中层干部，共18个人的问题线索，巡察组将根据情况移交相关部门调查处理。
　　两位院长表示，巡察组指出的问题实事求是、理性客观，符合法院的实际，他们没有异议。对巡察工作协调不够到位及违规使用编外人员等问题线索提出了商榷意见，建议从法院的实际出发，在表述上再予以斟酌。冯天宇理解他们的难处，表示尊重他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