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参加龙山小教训练班

　　健民走后，和兰只得又重操那照顾公公和养育孩子的行当了。
　　她羡慕丈夫能继续为党工作，继续为抗日工作，她却不能。她现在既要抚养嗷嗷待哺的儿子，还得同时帮忙护理躺在床上的公公。虽然在道理上健民对她都对说过，在家抚养孩子和护理公公，也是帮助他一起抗日，但一碰到具体事情，还是为自己脱不开身不能直接去为党工作而感到苦闷。一个原本在学校里长期当老师，成天跟小朋友们在一起，过惯了校园生活的人，一个长年为当地的老百姓办夜校，给他们上课教唱歌宣传抗日，风风火火的抗日青年，一下子变成一个家庭主妇，常年的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帮着护理公公的生活是过不惯的。又想到健民和六弟、七弟、八妹、九弟他们都到三北、淮北、苏北抗日根据地去了，他们在前线为了抗战的胜利贡献力量，只有她身为一个共产党员，躲在这深山冷岙里过着安定的日子，她心里很是不安。她是多么也想上前线去杀敌打鬼子呀。可是她是一个地下党员也不能顺着自己的性子蛮干。一时里也无可奈何的，只好顺其自然，心不能急，也急不起来。
　　在万年裕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这时她的小姑李偀民又从上海回来，到塔峙岙万年裕来了。
　　原来李偀民当时是到苏北去找新四军去的。她去时，心是火热的，因为在淮北的新四军四师里，由她的二哥和五哥的的一个同学邀请他的同学到抗大的四分校去，而七哥和九弟早就在抗大的四分校里了。所以当时她非常高兴，她想她投奔七哥和九弟他们那里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当她一路碾转到了七哥和九弟那里，因为当时日本鬼子正在对淮北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那支部队为行动快捷正在精简人员，把原来的女同志都精简出来了，更不用说她刚去投奔的了。
　　一时从军无望，她只好先到上海伯父家等消息再回淮北。殊不知，等呀等，却等来了二哥李长来在柴桥牺牲的消息。她等不下去了，她要回到浙东三北抗日根据地继承二哥的遗志为抗日战争奉献自己的力量。她明白了要抗日不一定要到苏北淮北去，在家乡也能抗日。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游击队这么疯狂，她要在家乡参加抗日，不但要直接打日本鬼子，还要打亲日反共的国民党游击队，为二哥报仇！
　　回来后看到父亲在万年裕姑姑家里，由姑妈和五嫂护理着。父亲虽长年躺在床上，但精神还好，她虽然投军不顺，但这回看到父亲这样子，也感到很欣慰。她坐在父亲的床边问父亲：“爸，你这段时期身体还好呀？”老父亲说：“亏得你五嫂呢，你姑姑和护工又要管顾家务又照顾孙子又要护理我，那里顾得过来。全靠你五嫂，日夜在我身边转，除了给孩子喂奶，差不多她一门心思全扑在我身上了。只要我哼一声，她就过来问我：‘爸爸，你要喝水吗，爸爸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她及时给我递水喂饭，还每天为我擦身翻身，真是多亏她了。爸爸说了不怕你生气，她对我实在比你们对我还好呢。她就像美国小说《小妇人》中的中佩斯，善良而又温柔，对我百依百顺。你五哥找到和兰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他的福气！”偀民听了点点头说：“爸，我不生气，我知道五嫂是很好的。宁波刚沦陷那会我和几个哥哥嫂嫂逃难到嘉溪岙五嫂和五哥教书的地方，去那么多人，住了好长时间，五嫂天天为我们弄饭烧菜都没有一句怨言。我知道五嫂的为人。”她转向在一旁的忙碌的和兰尊敬地对她说：“五嫂，爸在这里真是多亏你了！谢谢你对我爸这么尽心尽力。和你相比我感到惭愧，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如你这个儿媳妇，自己到处奔跑，一天也没好好照顾过家里的老父亲。”和兰听了脸红起来，特别是刚刚才听公公说她像佩斯，温柔善良，百依百顺，她看过那本美国小说，她对公公说：“爸，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和佩斯差得远了。其实我的想法是很多的，二哥都已经为了国牺牲了，我总不能老呆在家里吧，我也想出去抗日。因为孩子在身边丢不开，没办法才在家里的。对你照顾我感到还是很不周到的，又因为养缘山分心很多。”公公在床上望着和兰说：“由你这样对我够好了，够好了。人家说久病无孝子，我一年到头老是躺在床上，叫谁侍候也会厌烦的，你对我够好了。”偀民说：“阿爸，现在我刚刚与党组织联系上，组织还没有安排我的工作，这段时间我和五嫂一起照顾你吧。”她爸望着她说：“你这姑娘和你那些哥哥一样，从来在家坐不住的，我估计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的。唉，你二哥牺牲了，你肯定急着要去三北的。”
　　这样偀民一时也在万年裕里待着和和兰一道侍候父亲，闷了就抱着二岁的缘山到外面去转转。
　　1943年7月份，党组织带信来，三北根据地要在龙山区举办小学教师暑期训练班，叫偀民去参加，她告诉父亲说：“爸，组织叫我到三北小教训练班去学习呢。”老父亲说：“我知道你在这里蹲不长的，你是想去抗日，去做救国的事，要学你二哥一样。爸支持你！好在我这向身体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去吧！”
　　和兰老师见八妹说她要到三北去参加小教训练班，据说这训练班，表面上看是培训小学教师，实际上是培养青年干部。她的心也动了，这么多日子待在深山里，也应该好好去学习学习了，这样才不致于落后于形势的发展。她也想跟小姑一同去三北参加这个小教训练班。还听偀民说这期训练班就在三北龙山凤湖中学附近办。（凤湖中学这时还没有迁走）和兰听了心里更活动起来，因为她的李健民正好在那里。本想放署假期时他可能还会回万年裕来看她们的。可现在听说，在办小教训练班时，他是负责人之一，要对小教老师们上课，这样他署假也回不来了。那么如果她现在跟偀民一起去龙山这不正好去看看他？偀民还说浙东区党委的领导都要到这次训练班来讲课，和兰老师听了更是向往。她一定要去参加。好在这时缘山的奶已经摘下了，公公身体也稍为好一些，如果她去了，现在四姑和护工也可以照顾了。她于是对偀民说：“八妹，你去小教训练班我也想去参加。做了这么多年小学教师，是还没有好好学习过呢。”偀民听了高兴地说：“好啊！如果你也去，咱们两个人一道走我就有个伴了。”
　　可是和兰老师想到这事情告诉公公，怕公公一时会不同意，还有才一岁半的儿子怎么办？那想她把这事向公公一讲，公公听了也高兴地说：“好啊，和兰，我正想你在这里关久了，我太拖累你了，有机会也应该让你到抗日根据地去学习学习长长见识了。你说就在健民教书的龙山？就在三北？和偀民同去？那太好了。你们夫妻，也应该去会会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的，有你四姑和护工就行了。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一些了嘛？你姑姑会照顾我的，缘山你姑姑也会照顾的。再说还有姑丈嘛，他们也很喜欢缘山，都会照顾孩子的。你去吧。致于训练结束以后，到那里去参加抗日工作或教书，到时候再说。”这样和兰就下决心到三北去龙山参加小教训练班。向组织要求后组织上也同意了。
　　那是七月时光，天气正热，她和八姑两人那天起了个大早，提了一些换身布衫裤等简单的包袱，就从塔峙岙的万年裕出发。在塔峙岙一带，没有什么日伪军，倒还算顺利。但是走出柴楼，来到育王岭到九峰山地面就看见日伪军据点的岗哨了。“谁啊？”“那一个？”“走过来！”“不许动！”老远路就能听到日伪军的大声喝咤声，有时还听见敌人噼里啪啦拉枪栓声。来往的乡亲们都担惊受怕地在关卡上被盘查。一路上十分惊险。她们就小心地绕开敌人的据点，从横河的绿化村那面绕过去。然后从小港摆渡渡过甬江到镇海。到了镇海之后再绕道从撑起镇外围沿海边来到三北龙山，找到了凤湖中学。
　　原来凤湖中学就在房子古旧的巩院里——古代考秀才的地方。姑嫂俩问了一些人到了巩院找到了李健民，李健民一见八妹和和兰来了，一时很感意外，尤其是见到和兰，不由的又惊又喜：“和兰你怎么也来了？孩子你交给谁养了？阿爸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和兰告诉他，“孩子由四姑他们照顾着呢。”和兰望了一个月不见的丈夫一会，看健民一下子变得又老又瘦又黑了，她不由的感到他在学校里工作也是很辛苦的。
　　健民这时对她说：“这期训练班的学员都要分配到各地的学校去教书的，我们孩子还那么小，阿爸身体又不好，还需要你照顾，你到时候能分配到学校去教书吗？所以当时我没有叫你来参加。”
　　和兰从直的说：“我在万年裕蹲这么长日子把我关煞了。你们在前方都干得有声有色，老是让我一个人撂在山岙里不行！何况县工委书记也批准我来参加小教训练班，我也要争取到根据地来参加抗日工作。”
　　健民看她来这里这么高兴，他也不好太责备她，将心比心，若自己被关在山沟沟里长期不让参加如火如荼的抗日运动他也要闷死的，于是就对和兰说：“既然来了，就参加吧，到分配时再说。”和兰听了很高兴。
　　虽然学校条件很差，没有像模像样的校舍，更没有招待客人的房间，老师们见李老师的妻子远道而来，再说也是来参加训练班的，就想法腾出一间房间来让他们夫妻团聚。
　　这期小学教师学习班在龙山演进小学中举办，大家和领导同吃同住，一起讨论，内容十分丰富。浙东区党委派了鲁迅的学生黄源和顾春林参加指导。他们向学员讲述了讲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和国内抗日战争的形势，传达了党中央的重要指示。还给大家讲革命斗争故事，给大家启发很大，结合学习《由重庆看罗马》、《评中国之命运》等新华社重要社论和重要文章，对当前的中国向何处去，谁是中国真正抗日的主力，以及共产党坚持抗日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等等的方针政策进行了深入的讲解和分析。
　　原来不少人认为日本鬼子侵占我国国土，杀人放火，是我们的敌人。但是认为蒋委员长是抗日领袖，共产党领导的部队虽好，但力量小武器差，打仗还是要靠国军的等等的模糊认识。通过国民党顽固派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的大量事实的教育，和党的抗战路线的策略的讨论，提高了认识，分清了是非，坚定了依靠共产党，抗战才能胜利的信心。和兰和大家一样听了感到精神震奋，情绪激昂，恨不得立刻到前线去杀敌或到农村山区去发动群众起来抗日。尽快把日本鬼子从中国赶出去。
　　当时和兰老师准备结业出来后准备到工作岗位上去大干一场。但是没有想到她的身体不争气，还没等学习结束，她就坚持不了了。因为天热，上课坐长了就感到头晕，有时还呕吐，接连几次脑贫血，休克，昏晕，只好中途回来，重回到万年园护理公公和养育儿子。
　　不久小李家住的日本人都去了宁波城里，和兰他们就和公公又回到横河小李家敬德堂老屋里。因为让日伪军住过，里面弄得一塌糊涂，许多东西都不见了，但所幸房子里的家具还在，只是损坏了许多。但总还可以居住。这样整理打扫一下后，一时她和公公和儿子就都住在老房子里了。
　　1944年2月，和兰的第二个儿子平山出生了。现在她身边有两个孩子了。爷爷见又多了个孙子，十分高兴。因这个孙子是在横河生的，爷爷就把给他起名叫平山。祝愿这个孩子一生平安。平山的出生，既给和兰带来了欢乐，又给和兰老师来了烦恼。爷爷身体越来越差，身边又多了一个尽天哇哇啼哭的婴儿。这下子和兰老师感到压力更大了。她只得把自己的老妈从石碶请来，请她到横河小李家来帮忙，让她一起抚养小外甥。
　　母亲一来果然使她轻松了许多。除了给孩子哺乳，她母亲把洗尿布喂糊糊等活都抢了去，让身体不大好的和兰多有一些时间休息。
　　这一年公德小学又复学了，当时日伪政府压不住不过当地民众办汉学的愿望，只得同意恢复教中华文化。公德小学老校长於静峰见冯老师在家休息着，又来请和兰老师去到公德小学教书。和兰老师想着已经两三年做家庭妇女，没有参加社会活动，没有参加抗日了。她也很想出去工作了，好在公德小学离小李家不远，就在隔壁。于是和兰说服了公公和母亲，让她再到公德小学去教书。让外婆把小平山上午抱去到学校妈妈处吃一顿奶，下午再抱小平山去学校妈处吃一顿奶。苦了老外婆把小外甥抱来抱去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