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二哥英勇牺牲

　　1942年1月，和兰老师的第一个儿子缘山出生了。
　　现在她的家务劳动就更繁重了。既要给儿子喂奶洗尿布；又要帮着照顾公公；负担起了双重任务。实在是很辛苦。
　　生下孩子七个月后的一天，她在万年裕里替公公擦洗好了身子后，正在给孩子喂奶，只听外面有人叫“四姑，四姑。”她听到是健民的声音，放下孩子赶快走出去开门。门一开果见健民站在门口，她高兴得不知怎么的好：“健民你怎么来了，你身体好了吗？怎么知道我们住在万年裕的？”赶快把他拉进门来。
　　健民说：“二哥写信来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我病好一点了，就到三北来工作。叫我到三北一所新办的凤湖中学去当教导主任，并创建学校党组织，去为党掌握领导权，培养抗战需要的人才。”
　　“这样啊？是二哥写信来叫你的？”
　　健民说：“是啊，二哥特别写信来叫我的。说那里的环境很复杂，这个学校受敌、伪、顽势力的制约，学校里各种势力的斗争会很激烈。本来上海伯父伯母还想叫我在他家多住些日子的，可是学校开学在即，我不能不回来。再说我在上海也想你们哪。我听说你生了儿子，我也急着想来看看我们的孩子，来看看你，我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和兰听了很是高兴，说了几句忙就叫他看孩子：“健民，快来看看我们的下一代。他叫缘山，是爷爷给他起的名字。爷爷说：‘这孩子与大山有缘，妈妈怀他在嘉溪岙的大山里，这会又诞生在青林山下，这不是与大山有缘嘛？他是大山的孩子。’所以爷爷就给他起了个缘山的名字。”健民点点头说：“好，缘山。爷爷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好！长大了像座大山，大山大风次不倒，大山大水推不倒，缘山将来会像大山一样坚强而有力。”
　　这时和兰领他到孩子的摇箩边高兴地对儿子说：“缘山，缘山，你爸爸来了，你爸爸来看你了！”小缘山躺在摇篮里，听妈妈叫他，突然看见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眼睛瞪得大大地俯下身来看他，他吓得哇地大哭起来。和兰忙把他抱起来：“傻孩子，这是你爸爸呀，你哭什么，快，快看看爸爸，让爸爸抱抱你。”她高兴地把孩子递给健民，不想小缘山望着他哇哇地哭得更厉害了。和兰只好仍旧自己抱着，望着小缘山说，“你呀你这个小傻瓜呀，这是你自己的亲爸爸呀。哦，你不认识爸爸是不是？是啊，你生下来还没见过你爸爸，现在爸爸来看你了，现在你就认识了。这之前你爸爸在上海治病养病，自然你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现在爸爸来了，你看到了-------”和兰恕恕叨叨地对孩子说着，旁边的爷爷听了，也为老五回来而高兴：“健民你在四姑家里多住几天吧。”四姑也接上说：“是啊，你就把姑姑家当作你自己家一样。你还没有好好抱过一天儿子呢。好好抱抱儿子，这孩子也可怜兮兮的，生下来就不见爹。”可健民对爸爸说：“二哥叫我回宁波后马上去三北呢，我只能在家休息一天，就得去三北”。老父亲叹口气说：“唉，可怜你们为抗日东奔西跑，为抗日日以继夜地工作，为抗日都累得病倒。照例你大病之后应该再好好在这里休养一段日子的，也陪陪你孩子和和兰几天。可听你说，长来（李俠民）急着要要你去三北办学校，你们真是为了国都不管小家了啊！”
　　晚上孩子安静地睡着了，和兰和健民相拥着躺在床上，她们分离已经大半年了，久别重逢，和兰有多少要话要向健民说啊，她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总算又看到他了，他身体恢复健康回来了；难过的是住一天他又要走了。一时不知怎么对他说的好？这时，健民对和兰说：“和兰，我真是对你不起呀，你在家里又护理我爸又养孩子，可把你弄苦了！照例我应该在你身边的，可是我身体不争气，一病竟病得那么长时间。现在病刚有点好，二哥又急着叫我去三北，我真不忍心离开你和孩子呀，何况老爹身体也不好。可是二哥特地把我从上海叫得来去三北龙山创办凤湖中学，要培养抗日青年，责任重大，我又不能不去。”和兰说：“你不要自责，都是为了抗日，为了革命，我不会怪你的，你是党的人。我也应该这样，从我入党那天起，我已经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党。现在我要护理公公和抚养孩子真正脱不开身，我一时没有办法为党工作，我已经够惭愧的了，我那能再拖累你呢？二哥既然叫你去三北办学，你应该去。你去为党工作，为抗日工作，这是应该的。你就尽快去吧！再说三北离这里也不远，你来来去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来看我们的。你放心地去好了。”
　　健民说：“可是你为我牺牲太多了，我不忍心呀。”和兰说，“要说牺牲，也是为党牺牲，为人民牺牲，不是为你牺牲。为党为人民牺牲是应该的。我们两个都是党员，我一个在家里不能为党工作已经对不起党了，你更应该为党好好工作了。至少一个总要去工作的。如果我们两人都蹲在家里叫谁去抗日呢？在这国难当头的日子里我们只能舍小家为大家了。”健民感到和兰这样想，可真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于是健民在万年裕住了一天后，就告别父亲，告别妻子和儿子，告别四姑一家人，又匆匆地赶到三北龙山去找二哥。
　　李侠民看五弟健民来了很高兴。他就把慈镇县委在三北办凤湖中的事情交给健民了。他自己却急着到江南独立中队去了。因为独立中队正在镇海江南与国民党反动派苏本善、霍中柱战斗。
　　
　　1943年2月21日，李侠民与张志飞、戚铭渠、王全斌等带领的一支镇海抗日的部队——独立中队，在开辟江南根据地。在柴桥遭遇亲日反共的国民党反动派的苏本善部队，战斗中，随军跟随的慈镇县工委委员李长来不幸被苏部俘虏，苏本善叫他投降就不杀他。李长来威武地站立着，高声大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汉奸卖国贼！”“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坚决抗日！”苏本善大怒，赶来几百群众，以杀一儆百，镇压共产党，当着广大群众的面，命令士兵向李长来开枪。李长来惨遭苏本善当场杀害。因为打在背部，怕他不死，然后还叫一个士兵用石头去砸倒在地上李长来的头部。真是残酷至极。
　　李长来牺牲后，慈镇县工委为李长来烈士举行追悼大会，闻讯来开追悼大会的三千三北人民，为他们的县办事处副主任、龙山区区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好干部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非常痛惜，对国民党反动派无比愤怒，无不为烈士的牺牲而悲痛哭泣。
　　后来为纪念李长来烈士，当地三北人民把原叫沈塘湖的五里长塘改名为长来湖；并把凤湖中学的图书馆命名为长来图书馆。
　　25年后，宁波新四军历史研究会为李长来烈士在九峰山上建筑烈士纪念碑，纪念碑高达五公尺，高高地矗立在九峰山上。浙江省委书记薛驹为李长来烈士题写了“李长来烈士永垂不朽”的巨幅碑额。此是后话。
　　
　　当时二哥李长来就义时昂首挺胸英勇不屈的精神，和兰闻讯后又敬佩，又伤心，难过得哭了。
　　她和二哥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偶尔遇到他，二哥总是对她热情地点头和打招呼。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鼓励她好好工作。上次健民病了，公公把他叫来，自己脱不开身，全靠二哥和把他送到上海的。送到上海后，替健民一切都安排好后，才从医院回来。他回江南后来家探望时，得知这些日子来是她长期在父亲身边照顾，更对她感激不已，说：“五弟妹多亏你了，五弟又在龙山凤湖中学工作，照顾不到家里，这么长日子来你任劳任怨地在家照顾父亲，我们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还说：“我这回也回到这边江南来了，我有空也会来家看看父亲的。”那想这是她最后见到这位可亲哥敬的二哥。
　　赵如一声霹雳，好好的二哥在柴桥战斗中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一时真叫她不能相信。
　　她自己没有哥哥，自从和健民认识以后，她就把二哥当作了自己的哥哥。可是好像命中她不应该有哥哥似的，现在这样好的二哥竟被万恶的国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公公更是伤心得几天没有吃饭，几夜没有睡觉。二哥也是公公最爱的儿子。二哥当时要去镇海江北办事处当副主任，临行之前，老父为他改名“长来”，老人家认为这个名字通俗易懂，便于接近农民，又隐含‘长铗归来’（李长来族名李名铗）意为长大后要像春秋战国时齐国孟尝门客冯援烧契为农民办事。并且希望儿子能早日打败日本鬼子凯旋而归。当不幸的消息传来时，老人家痛彻心肺，写了一首《哭儿诗》，其中一句是：“他年胜利花开日，分得我家一枝来”。和兰为老人老年丧子而痛惜，也为她失去了这样好一位哥哥而难过不已。
　　哪想到除了深切的怀念，在二哥被害后，她还将和三嫂去亲认二哥的遗体，让她见证了二哥被敌人摧残的遗体更使她痛彻心怀。
　　三月初的一天下午，正在三北做地下工作的三嫂於侃民，在天色已经煞暗的时候，从三北来到塔峙岙万年裕找她：说：“昨天中共慈镇县工委委员虞天石同志找到她，他代表三北党组织向她下达了一项任务：要她把李长来的遗体寻找回来，好让烈士“回家”，入土为安。这件事正合他们李氏家属的心意。二哥被反动派杀害在柴桥，不知他的遗体在那里？有一朝一日一定要把他的遗体找回来，送到李家的祖坟坟地里去。哪想到上级党组织也这样关心李长来烈士，及时发出要去寻找李长来烈士遗体的指示。于是三嫂二话没说，急匆匆地跋山涉水从小港绕过日伪军的岗哨，赶到塔峙岙四姑家来找和兰。公公听说三媳妇要去寻找长来的遗体，流着泪，不断地点头，说感谢长来上级对他的关心，说“长来媳妇正怀孕三个月，她早就想去到柴桥寻找她丈夫遗体了，我不叫她去，她去了看到长来遗体会伤心大哭的，会影响她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这是长来留下来的第一个也是最一个的孩子。这件事情全靠你和和兰了。你们去了一定要找到长来的遗体，好让他魂归故里。”和兰听了感到非常必要，她正在为二哥被反动派杀后的遗体不知弄到那里去了，以后能不能设法弄回来安葬到自己家乡的墓地耽心呢。现在三嫂来说是要她同去找二哥的遗体，她非常愿意，说：“好的，三嫂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和三嫂一起上路了。和兰跟着三嫂七拐八弯翻山越岭走出塔峙岙，绕开日伪军和国民党游击队的岗哨，又经大碶转道来到柴桥。到了柴桥三嫂带着她先找到当地地下党员李志松同志接上关系。李志松在正大牙行里工作。
　　李松志原是柴桥人，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舟山总工会干事，因为在舟山暴露了身份，回家乡转搞农运工作，是柴桥地下党的负责人。当时他在柴桥正大牙行工作，买卖当地农副产品和海产品。他在店里当一名秤手。
　　1943年2月21日，在柴桥桥头桥堍下当时的镇海江南游击队被国民党顽固派苏本善部队包围，李侠民不幸被俘惨遭杀害。当时街上传说纷纷，说三五支队的人被打死好多，李志松知道了就派他的工友胡允和去看，是不是镇海北办的张志飞或是二哥李长来，胡允和去看了说是面目已被敌人用石头砸烂，看不出来了，身材倒像李长来。李志松决定亲自料理此事。到夜晚上街上安静了一些后，李志松亲自到柴桥头桥堍头现场去看，看了遗体虽面部已经被砸坏，但身材是像李长来，也有点像张志飞，反正是江北游击队的两个领导人，不是张志飞就是李长来。他马上通过熟人去找当地的保长，叫保长不要把遗体扔到义葬滩上去；只放在墙外就可以了。待夜深人静时，李志松用小船把烈士的遗体运到正大牙行后面的小屋床底下，连夜买了口棺材，把烈士遗体装入棺材内，不把棺材盖钉死，好让以后他的亲人来辨认，偷偷地把它抬到正大牙行屋后的山坡上，用稻草包好后暂厝在那里。
　　听三嫂於侃民说明她们来找可长来烈士遗体的事由后，李志松点点头说：“好的，江北游击队牺牲的队长。（当时李志松以为是张志飞队长）“遗体在山上，我陪你们去。”李志松见她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又都是女同志，力量不够，又去找来两个人，一个男教师；与一个曾在公德小学同事的女教师徐楣娟。和兰跟三嫂在李志松家里吃了中饭，就跟李志松等五个人一起上路进山，去寻找李长来烈士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