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檀心未曾改

　　晚上，思源坐在床上翻看一本花卉书，电话铃响，是雪芝打来的，约在北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思源和雪芝在电话里聊得不亦乐乎，致远换下衣服，穿着短裤坐在床头听思源聊天。二十分钟后思源才挂电话。
　　“雪芝在北京等你们？”他问。
　　“是啊，她联系了我们的同班同学，到时在北京聚会。”思源放下手机，笑着对致远说，“告诉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雅格布身边的助理让路易在追雪芝。”
　　致远愕然地问：“雪芝同意了吗？”
　　“雪芝还在考虑。雪芝现在心烦得很，她父亲上个月查出患了肝癌，母亲这个月也查出患了乳腺癌。双亲同时患癌症，公司做不下去了。”
　　致远不解地问：“怎么会同时患病？”
　　“雪芝说，这跟环境污染有很大关系。她父亲是开煤矿的，母亲也开了一家硫磺工厂。
　　父母都不到六十岁双双患病，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她决定关闭公司，带父母去北京治病。
　　我跟她说，在治病的同时不如换个地方生活，到山里来吧。这里没有任何污染，山里的空气到处是负离子。她说这个建议很好，给父母做了化疗之后再来这里看看。”
　　致远紧紧地抱着她：“你去了北京报了到就回来。”
　　思源捏着他下巴说：“我还打算和同学在北京玩两天，你不会连玩的时间都不给我吧？”
　　他吻着她：“只要你开心你玩五天七天都没关系，你玩够之后打电话给我，我上北京接你。”
　　她微笑说：“你这么忙，不用了。”
　　他的心一凉，说道：“北京车很多，你现在都七个月了，上下车很不方便。”
　　“我没事的，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弱不禁风的好吗？我读书时经常在学校的操场跑步，还经常爬山身体好着呢。”
　　他捏着她的脸说：“现在不同了，你怀着孕。”
　　“怀孕怎么了？我不用你操心。”
　　“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成你男人。”他心头充满了恐惧，她话里的意思有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她笑了：“你不是我男人是什么？”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叮咛：“我就是你男人！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她抿着嘴笑了。
　　
　　这几天，致远和大伯在抓紧时间办理资金周转的运作，算来算去还差两佰多万没到位。
　　三叔算着账簿，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致远敲着计算器，任建辉和叶盛把积蓄都拿出来了还是差那笔数，大伯望着云雾中的青山，愁眉不展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
　　大伯说：“没有那两佰万采石厂就没办法动工。”急得抓耳挠腮。
　　任建辉说：“我向我们村长说一声，借用食品公司的资金怎么样？”
　　大伯却说：“不行，你们的公司也需要资金周转。再说了你们公司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别给你们村留闲话。”抬头看时近中午，大伯请大家到家里吃饭，“先吃饭，有力气了再解决问题。今天大伯母做了香葱羊肉馅饺子。”
　　“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村长家里怎么做那么好吃的饺子？”叶盛说。
　　大伯笑说：“过去只能在过年过节吃上一顿肉，现在今非昔比，天天有鱼有肉吃了，不能和过去相比了。”
　　任建辉打趣地说：“听说村长家有一次是三年都没吃上肉。”
　　大伯闻言大笑：“可不是，那个惨！不堪回首呀！害得全家人一起遭罪。”
　　叶盛问：“诚远现在怎么样？”
　　大伯爽朗地笑说：“没那个女人聒噪全家人都过得安宁。娶妻的事慢慢找，好日子都来了，不愁没人嫁。”
　　五人沿着村路走着，前面岔路出现思源和宁以的身影，两人像从姑婆家出来。
　　“大伯三叔。”思源也看见了他们，打了声招呼。
　　“去看姑婆？”大伯说。
　　“嗯，送一篮鸡蛋。”思源手里提着一个空篮。
　　致远对她说：“中午我在大伯家吃饭，顺便商量工作上的事。”
　　“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思源问。
　　致远说：“被卡到了。”
　　“怎么回事？”思源关切地问，“在哪个环节上遇到了问题？”
　　“资金上面。还差两佰万。”致远说。
　　大伯也说：“我们把老本都掏尽了，就差两佰万，有了那两佰万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思源想了想说：“我有这笔钱，先借给你们。”
　　大伯三叔和致远大吃一惊，建辉笑说：“怎么就把你给忘了？雨晴说你可是有身家的人。”
　　“雨晴的身家也不少。”思源说，“不够就问她借。”
　　致远揽着思源，眼带隐忧说：“那是你父母给你的钱，你帮了我不少，不好再跟你借。”
　　思源温婉地说：“夫妻本是一体。原先借给你的你都还我了，现在你有困难，我帮你是理所当然的。”
　　“思源，你真是我们的大贵人！谢谢你！”大伯很是动容。
　　“甭谢。”思源说，“大家众志成城，村里富裕了大家也都富裕了，对谁都有好处。”
　　三叔感慨地说：“思源是咱们山村的福音，功德无量啊！祠堂建好后，我要在门前的功德石碑上刻下你的名字。
　　“三叔，别这么做，我会折寿的。”思源不安地说。
　　大伯和三叔却认为有必要那么做，这是恩泽施润，芳香流存。
　　
　　有了思源的大力帮助，资金困境问题得到了解决。思源的大笔资金投入山村建设已在整个大青山传扬，人们越发敬爱这位大山里的贤明淑惠的好媳妇。
　　施工队开始进山测量，致远和大伯在办公室里与施工单位的负责人协商工作上的事。
　　叶盛负责管理种植园的工作，在与各路商家买卖交易中做得毫不逊色，深得大伯和致远赏识。最为叶盛感到高兴的人就是静以了，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要留一份给他。
　　“他现在可辛苦了。”静以总是这么说。
　　小米却说：“还没嫁人心就嫁过去了。”
　　思源也笑了：“最辛苦的人是你大哥，办手续跑县城乡镇政府机关又跑银行，风里来雨里去日头又晒人都瘦了一大圈。你也要留一份给他才对。”
　　静以说：“大哥有你和妈疼就够了。”
　　“真是的！还没嫁出去心就不在这个家了。”宁以说。
　　“谁说的！”静以叫道，“小米也没和安远登记，一颗心全在他身上，以前每星期回趟后山屯，现在改去三叔家做这做那，还去给三婶的店做工。你们不说她反而说我，叶盛一个人在这里，给他多一点关心不对吗？”
　　母亲说：“静以说得对。要想留住叶盛就得对他好点儿。”
　　“就是嘛，大哥对嫂子更是没话说，累死累活的回来还给嫂子端洗脚水。”静以说。
　　思源笑了：“给小妹抓到把柄了。”
　　静以连忙说：“嫂子，你可别生气。我说这事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爱一个人就要对他好，全心全意地好不能有二心。当初巧巧进弘远家门，对弘远的态度可恶劣了．．．．．．”
　　“谁在说我的坏话！”门外传来巧巧的声音。
　　堂厅里的人一愣，吓得静以连忙收住嘴，不一会儿大家放声大笑。
　　巧巧抱着女儿迈进堂厅的门槛儿：“我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呢，是朋友就别在后面说坏话。”她放下女儿说。
　　宁以笑着给巧巧端来把椅子：“嫂子，你多虑了。看来真不能在人背后说闲话。小妹在说对爱的人要好不能有二心，就拿你做例子，还没说完你就来了。”
　　巧巧看着思源，后者一脸笑容，巧巧笑了：“没错，弘远对我是全心全意地好。”说完把手中的一袋东西交给思源，“我做的花生芋头糕。”
　　思源打开塑料袋，取出一个碟子，里面是满满的糕点，一看就胃口大开。思源吃了一块，味道好极了。她把糕点分给大家一起吃。
　　“巧巧，你真是很会做吃的！弘远好有福气啊。”思源说。
　　巧巧说：“快别这么说。”
　　思源说：“连姑婆都说你做的糯米糕很合她老人家胃口，还有那个糯米粑，里面的头菜馅特别入味，她可喜欢吃了。”
　　巧巧笑了：“姑婆对我好，教我手艺，给小玥做了好几身衣服，我做那些吃的算什么呀。”
　　思源叹气说：“唉，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有干吃的份。”
　　大家都笑了，巧巧问二婶：“二婶，思源说她什么都不会做，你还爱她吗？”
　　二婶微笑说：“当然爱啦！这么好的儿媳妇我打着灯笼都难找！她现在做的菜是公认的好吃。”
　　巧巧笑着拍思源说：“听到没？你婆婆多疼你多称赞你。”
　　思源不好意思地说：“我都是看书看菜谱照着网上做的，哪像你，信手拈来，随心所欲地一做就做得那么好吃，手艺堪比大厨。”
　　巧巧大笑：“惭愧得很。会下厨多数跟家庭环境有关系，我父亲经常跑长途，我母亲要做工，我就帮分担家务多干活。你从小被妈妈宠爱不让下厨，不会做菜情有可原，但你聪明点子多，给咱们这几百年落后封闭的山村带来了希望走上了富裕的道路，大伯和三叔以及村上的长辈都说这是功德无量啊！功绩将写入族谱。”
　　“巧巧不仅手巧嘴也巧。”思源笑说。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巧巧笑着问大家，又说：“我是致远，端这辈子的洗脚水不打紧，下辈子还得端洗脚水，就怕下辈子没缘分遇到了。”
　　原本很欢乐的心情让巧巧这么一说，屋里气氛黯然下来。
　　二婶说：“巧巧说得有道理。姑婆常说要珍惜要珍惜，错过了这辈子下辈子的事有谁知道。对人要好不能有二心。”
　　巧巧说：“当初被卖到山里时，我被囚禁一个多月，当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家人对我非打即骂，就弘远对我好，把我从黑屋里放出来，从来不打骂，总是平心静气地跟我说话。他受伤以后我才发觉他的好，才下定决心守着他。可山里的天空总是那么黑暗，我看不到一片蓝天。这时，致远来了，说服他家人，把我们带下了山，于是我看到了思源，看到了那一片蓝天。”说着说着巧巧居然泪流满面，激动地哽咽起来，思源握住她的手。
　　“思源，你不仅是致远这辈子的蓝天，也是我的蓝天。”巧巧感慨万分地说。
　　“巧巧。”思源内心很是感动，姑婆也说过类似的话。宁以静以走过来紧紧抱着思源，大家就这么依偎着，感觉暖暖的。
　　
　　思源把几棵蔷薇种在姑婆的院墙外面，院墙四周种上象牙红。小谷紧随她身边给她打下手。淋了花，思源和小谷走进院子。天井里梅树迎风摇曳，茉莉月季花枝招展。姑婆的堂厅里已成了工作间，八个年轻女子在专心刺绣，姑婆在细心指点。
　　“姑婆，你先忙着，我走了。”思源打着招呼。
　　“等一等。”姑婆进里屋取出一条近乎透明的白色竹丝围巾送给思源，围巾上绣着点点梅花，“这条围巾送给你，每条竹丝每条锦线都是用最好的。”
　　“姑婆！”思源激动地叫了地声，她爱收集围巾的嗜好都传到姑婆的耳朵里，姑婆悄悄地用传统古老技术织好了一条珍贵的有别于平常围巾，她捧着晶莹如玉柔软如丝的围巾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雨晴说得好，古老的技术揉和现代的元素再渗入超凡的眼光绝对是个惊艳。大学生眼光就是不一样。这几天，有好多城里人上门来找，提出很多要求，订做桌布门帘窗帘地毯什么的，开价很高。”姑婆拉着思源的手说，“孩子，谢谢你！是你让我这把老骨头看到了人生的价值！送一条围巾真是不足挂齿。”
　　姑婆一番话说得思源热泪盈眶。姑婆把围巾装进一条布袋子里，这条布袋也是特意织给思源的，上面是朵朵鲜艳的黄玫瑰，思源接过布袋子，抚摸着玫瑰花。
　　“姑婆，你织得那么漂亮，我都不舍得用了。”她轻声说。
　　“傻孩子。”姑婆笑了。
　　正远开着摩托车停在院子门外，他把一袋新鲜桑葚和大红枣交给姑婆：“这是致远哥交代送给姑婆的。”
　　门外又有外地客人来找姑婆，商谈生意上的事。思源和正远向姑婆告别，在大门外，正远把几条猪尾巴和一条淡水石斑交给思源，又赶着去送货。
　　晒谷场上，家婆在晾晒红薯干。思源也过去帮着翻晒，阳光下的红薯干透着诱人的光泽，散发着红薯清甜的香味。几位叔婆大婶拿着菜干菜头辣椒铺在地上晾晒，大家亲切地打着招呼。
　　干完活，婆媳二人往家走去。路上，遇到从镇上赶回来的致远，他接到电话，水泥沙石木料几位供货商在祠堂前等着他结帐。
　　一群金丝小猴子和叶面小猴子结伴从山上跃到祠堂屋顶上逗留，致远每次从镇上回来，都买一大袋水果，猴子们见到致远走近，纷纷跃下绕其膝下，接过水果后看了几眼致远，跃上树枝发出声声猴啸远去了。供货商得知小猴子在祠堂建设过程中按时下山，只为了要见致远一面，而后又回山里，无不感到惊奇，于是决定不收货款，权当做善事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