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忽视的党建工作

　　（1）政治体检的必要
　　城关镇的巡察接近尾声，大家对发现的问题线索进行了梳理甄别，每个问题线索后面都附了一份底稿，等待反馈移交。早晨上班后，冯天宇在办公室召集全体组员开了个会，把城关镇的巡察工作做了个小结，对下一步的巡察做了安排，准备正式进驻法院巡察。
　　会议还没结束，负责接访的赵铁又提出了他新近发现的问题线索，让冯天宇再一次皱紧了眉头。
　　赵铁拿出一沓材料，翻了翻，抬头对冯天宇和孔玉政说：“冯组、孔组，还有一件事，我想说一下，在以前巡察时，这些事被我们忽视了，是否作为问题线索，最后还得你们决定。我们这几天又接到群众反映，主要反映城关镇法轮功信徒活动比较猖獗，镇内还有多处违规建设的寺庙，有未经民宗部门批准的基督教活动场所，影响很不好，这些事却没能引起镇党委的重视。前几天，下关村一个老太太，送来几份法轮功宣传单，还有一盘光碟，宣传单上的内容非常反动，都是些明目张胆攻击中国共产党、诬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内容，她说是在下关村村部附近的墙上发现的，是用双面胶粘贴上去的，她就扯了下来，给我们送来，让我们管管这件事。”
　　听完赵铁的话，孔玉政急忙说道：“冯组，我看这件事很严重，这属于意识形态范畴，说明城关镇党委没有绷紧政治这根弦，这是中国共产党执政的地方，能够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党委没有认真履职，没有对意识形态邻域存在的问题及时治理，出现了反动宣传单，这就是敌我矛盾，而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说明敌对势力与我们公开叫板，这很有讽刺意味。”
　　孔玉政说完，冯天宇接下话题：“小赵提醒得对，也很及时，否则的话，我们就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线索忽略掉了，孔组的观点我同意，我看下一步我们得把这些情况摸清，看看是否存在违规的问题。比如，建寺庙时办没办手续，民宗局是否掌握。谁为基督教活动提供了场所和经费，有没有民宗部门的手续？对法轮功信徒发放的反动宣传资料，镇党委都采取了哪些措施治理？查处了几个人，包保责任是否落实到位等。为了争取时间，我们下午就行动，我建议还是分成两个组，我领一个组，孔组长领一个组下去摸排情况，然后形成问题线索底稿做移交处理。等我们散会后，马上找镇里的副书记钟华了解一下，看看前期镇党委对这些问题都是怎么处理的？是否有整治方案？最好把文字记载的东西搞到手。我与小赵、汉奇负责对违规建寺庙情况摸底。孔组与王佳慧、何明柱了解一下法轮功信徒活动情况及基督教人员活动情况。顺便让钟华安排两台车，供我们下午使用。”
　　安排王佳慧陪同孔玉政下乡，王佳慧提出反对意见：“冯组，能否换一个人，我刚才也有几句话想说，但你们没给我机会，我下午准备把城关镇基层党建工作存在的问题整理一下，否则，去法院巡察时，我就没时间了。”
　　“党建工作存在的问题都是各单位的共性问题，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你列出几条就够用，领导不会在这方面深挖细查的。”冯天宇根据前几轮巡察的经验，提醒王佳慧。
　　“组长，你说得不对，城关镇的基层党建工作存在的问题太多，我感觉这些年城关镇好像没有党组织，党组织根本就没发挥作用。我看，他们平时根本就不抓基层党建工作，你们刚才说的法轮功活动如此猖獗，就印证了这一点。他们一共11个村，有6个村的支部书记受过党政纪处分。还有一个村，是名副其实的空壳村，村民的土地在10年前全部被征占，34名党员，居住分散，支部党员已经多年无法正常开展活动。铁北村书记涉嫌贿选问题，前任书记还蹲过监狱。和睦村书记工作不作为、新官不理旧账，自身的毛病一大堆，任职6年多，仍有2个村民组组长空缺。省委巡视组巡视期间到城关镇暗访，一名机关干部服务态度不好，与巡视组成员发生冲突被通报。还有违反‘三重一大’规定，工程项目不走招投标、食堂装修存在暗箱操作，个别站所违反八项规定乱发补贴。官僚主义严重，对群众的信访问题不管不问等。加上我们这段时间发现的其他问题，你能说他们党委重视基层党建工作吗？”王佳慧的嘴像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哈哈，看来城关镇的基层党建工作确实存在问题，是我太官僚了，忽视了这个方面。佳慧，今天下午你就不用下乡了，让王悦替换你与孔组长一起下乡。你抓紧把刚才提到的问题梳理好，形成问题底稿，准备移交。如果人手不够，我们再随时调整。”冯天宇及时对下乡人员做了调整。
　　冯天宇找到钟华了解意识形态领域存在的这些问题，他不再象汇报铁北村2任书记存在的问题时，那样谈吐自如。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法轮功反动宣传单的事，也不知道哪个村建了庙，哪个村有基督教活动场所，说不出整治的工作方案和工作思路，说不出做了哪些具体工作以及产生的工作效果。他承认镇党委在抓意识形态工作方面存在短板，也知道巡察组发现了城关镇基层党建工作存在的诸多问题。他一再表示，是他能力有限，担当不够，没有魄力，平时主要精力放在了抓招商引资和经济工作方面，忽略了抓基层党建工作。他希望巡察组领导能够理解他，帮助他，向县委建议，把他调整到其他乡镇任职，他实在不想在城关镇当领导了。基于上述想法，他表现得特别积极，努力配合巡察组工作，争取得到大家的谅解，设法为城关镇党委多挽回一些面子。
　　他主动要求陪同冯天宇下村走访寺庙建设情况。
　　根据举报人提供的违规建寺庙的具体位置，他们一行人，开车奔向下关村。钟华是分管党建工作的副书记，路上，冯天宇谈起了城关镇党建工作存在的问题，让钟华谈谈理由，为什么城关镇基层党建工作出现了这么多问题，他作为分管副书记，也工作好多年啦，是不是应该承担领导责任？
　　钟华小心翼翼地说：“组长，实不相瞒，我确实不适合做副书记，这些年我的心思也没用在工作中，抓党务工作我也是外行，干了这么些年副书记，城关镇的党务工作没有起色，经常被县委领导批评，我的职务还是原地踏步，没有进步。我今年50多岁了，再不提拔，就没机会了。现在90后的年轻人都走上了处级领导岗位。看到他们，我日常的工作就没有了动力，没有了激情，也常常有消极怠工的想法。我们镇里这些机关干部都很有实力，大多数都有官方背景，竞争实力非常强，一旦涉及到个人的切身利益时，谁都不会让步。平时工作，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不愿意出风头冒那个尖，表面上都是好、好、好，谁有点小毛病，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破不点破。乡镇干部几乎人人家中都有生意做，能拿出时间干工作的都是些年轻人，年龄大一些的，把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自家的买卖上。单位的一把手，上班时间根本就见不到他们的影子，除非有会议和接待任务能到单位，平时他们根本就不上班，有的是在外面做自己的买卖，有的是找几个人打麻将、打扑克娱乐。干工作用手机遥控指挥，日常工作都是副职在单位应付。乡镇的工作就是推着干，能够应付过去就行。没想到，你们巡察组这么认真，巡察期间，专往要害处整，搞得我们大家心里都没底了，不知道我们哪件事没做好，犯到了你们手里，把线索往上面一交，就可能背个处分，弄不好，还打碎了饭碗、丢了官！”
　　冯天宇没想到作为一个乡镇的党委副书记，竟有这样的想法，说出的话与他的身份明显不符，就板起面孔，严肃地批评道：“钟书记，也难怪你这些年没有进步，你的这些想法可不对呀，这不是一个乡镇党委副书记应该说出的话，这些言论绝对不能在单位领导和同事面前散布出来，否则，对你的进步是不利的。就目前我们巡察发现的问题，已经说明城关镇党委履行两个责任不到位，书记和你是要承担领导责任的，给你们一个处分一点也不冤枉。”
　　钟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心里有些不服，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冯天宇如炬的目光，还是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2）意识形态领域的短板
　　轿车爬到山顶，转过一道弯，来到一个窝兜的背风处停下。能够看到，在不远处的山半腰，果然有一处新建的寺庙。钟华告诉大家，这就是下关岭，这个庙在明朝时期就有，叫下关岭关帝庙。
　　大家下了车，边走边看，发现山顶的窝兜处已被大型铲车推平，绿色的植被也被推到两面的山沟，填埋在土层下。在窝兜的西侧已经形成一个比足球场还要大的一块空地，看情形是准备用来开发二期工程或做停车场用。
　　在窝兜东北方向的半山腰，有一个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仿古建筑群，四周被高高的围墙围住。围墙内有前后两个大院，前后院各有两个二层阁楼，阁楼都是木质结构，阁楼周边各竖立八个红色的圆柱，柱子上雕刻着宗教图案，五颜六色。屋顶是用青瓦铺就，屋脊和屋檐是用金黄色的琉璃瓦镶嵌。
　　进入两扇红色的对开大门后，就能看到前面的大院，院的北侧是二层阁楼，一层供奉着叫不上名的神像。院的左右两侧也有两处仿古建筑，里面也供奉着多位神像，供香客祭拜之用。院内地面都是用灰色的火山岩石板铺成。从前院二层阁楼绕过雕像穿过后门，再往前走20米左右，穿过一道拱形门，就到了后面的大院，院的正前方又是一处二层阁楼，基础略高于前院。阁楼正中是关羽的巨型雕像，只见他手握一把大刀，威风凛凛地站立着。
　　从整个寺庙工程建设的规模看，没有上千万元的投资，是不可能完成的。
　　冯天宇转身对身旁的钟华说：“建这处寺庙的老板一定很有钱，能建到这样的规模，一定有官方背景支持，你知道投资老板是谁吗？”
　　钟华的情绪刚刚受到冯天宇的影响，一时还没完全调整过来，精神明显溜号，不知道冯天宇说的是什么事，直晃脑袋。
　　冯天宇对钟华说：“这处寺庙已经建到这种程度，至少得半年时间，而且涉及到很多部门，比如城关镇政府、县国土部门、县林业部门、县民宗局、县旅游局等。这些部门是否知情？是否履行了审批手续？有没有研究处理的意见等，把这些内容搞清楚，对你们很重要。我建议你们镇，马上安排专人，把这些情况摸清，形成个综合材料，报县委、县政府。再设法找到投资方，通知他们马上停止施工，进一步理清各部门的工作职责。在这个问题上，城关镇该不该承担责任？承担的是什么责任？是承担主要责任还是次要责任？我看与前期的工作是否到位有直接关系，只有把这些工作做在前面，才能掌握主动权，做到有备无患。否则，你们的工作就被动了，很容易被追责！”
　　钟华频频点头，表示坚决照办。
　　冯天宇等人又来到黎明村8组，这是举报信提到的另一处宗教地点。在现场，他们发现一处小山，整个山顶的植被都已被扒掉，露出了光秃秃的山体，山脚下方圆500多米的范围内，无规则地分布着4个类似庙宇式的仿古建筑物，每个建筑物的占地面积都不大，都在50—80平方米左右，建筑物四周的门窗已被青砖封死，里面的神像已被移走。说明执法部门已经介入，对他们进行了查处。
　　孔玉政带领的另一组，第一站就发现有10多人正在一户村民家聚集，一位老者正在给10多个基督教信徒讲经。经过核实，他们没有经民宗部门审批备案，违反了宗教的相关规定，被孔玉政等人当场驱离。
　　孔玉政又去了下关村，查看老太太提供法轮功宣传品的地方。经过走访，得知这些法轮功宣传品都是从一个退休的女教师家中获得的。这是国外法轮功分子通过网络邮寄的方式发给她的。
　　钟华已安排人员跟踪，一旦发现她继续散发反动传单，马上固定证据，依法打击。
　　钟华这次学乖了，陪同冯天宇下村走访后，一回到镇里，马上安排人员对违规建庙等问题进行调查摸底，不到3天时间，就将摸底情况形成一份书面材料报给了冯天宇。
　　冯天宇一看材料，原来，涉及两处建庙的投资方，都有官方背景在幕后支持。下关岭关帝庙，是外地老板准备投资5千万元，建一个集宗教、旅游于一体的综合性景点，这是在原有的关帝庙基础上重新翻建的大庙，目前已经投资1千多万元。建庙之初，由于没有办理相关手续，城关镇、县林业局、国土局、民宗局、旅游局的领导都曾经到现场要求停止施工。但县委书记陈海利却从中插了一手，他亲自调度这些单位主要领导，说这是一个招商引资项目，是北京一个客商投资，主要是为打造东川县旅游文化，提升东川县非物质文化品位，要求各部门全力给予支持，如果发现人为破坏投资环境，将对相关人员予以追责。
　　而黎明村8组建的寺庙，是省里一个老板投资建设的，已经投入2千多万元，也是县委书记陈海利出面帮助说情建设的。但这个老板的点子有些背，他毁坏了国有林，将林地周边的植被破坏了，露出了山皮，被卫星抓拍到了，引起了省林业厅领导的关注，随即安排执法人员下来检查，发现林地破坏严重，又要罚款，又要抓人。最后还是陈海利出面，费了很多口舌，承诺立即停工整改，把庙内的雕像移走，才把这事摆平。
　　姚伟河将两处寺庙建设情况形成的书面材料报给了袁永久批示，然后转到了相关部门处理。违规建庙一事便不再与城关镇有任何瓜葛。
　　巡察结束时，冯天宇又来到姚伟河的办公室，两人进行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谈话。冯天宇将巡察到的情况比较详细地向姚伟河做了通报。他提醒姚伟河，在城关镇巡察发现的问题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暴露出个别党员干部灵魂深处的自私自利，没有体现出入党时的初心，没有把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群众工作没有产生积极的效果，负面作用明显。巡察还发现了部分村干部和镇干部的案件线索。对这些问题线索，巡察组都要做移交处理。冯天宇希望，在他任职期间，能够把这些问题解决好，整改到位，让城关镇的各项工作更上一个台阶。
　　姚伟河也说出了心里话，他对城关镇的个别情况也有所了解，任职前，县委领导曾找他谈话，安排他到城关镇任党委书记，他也有所顾虑，担心解决遗留的那些问题会触碰到个别人的利益，影响了工作环境，容易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无法打开工作局面。
　　听了冯天宇的话，他心里踏实了许多，频频给冯天宇点赞，没想到巡察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了这么多问题。他说，受本人身份和工作环境的局限，他即使花费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发现这些问题，这让他避免了很多麻烦，也节省了他到基层调研的时间。很多问题，他心知肚明，但不方便出面处理，这次正好借助巡察组的力量，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加大工作力度，把棘手的事情和以前不方便解决的问题一次性处理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