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抗日歌声嘹亮

　　经过两个人的几个昨上的访问，冯老师和李健民老师走访了十几户学生家庭，先说服了二十几个夜校学生来上学。第三天夜里夜校就开学了。
　　在此之前他俩人在白天叫中年级的同学们帮助打扫了祠堂大厅，作为夜校的课室。孩子们听说是他们的哥哥姐姐和爸爸妈妈要来上夜校准备打扫这些桌子的，都很积极。已经把祠堂大厅里的几张红漆大方桌擦洗干净了，还把长凳也抹了一下。并且扛来了老师从什么地方脱下来的一块门板，放在一张方桌上作为老师教字用的黑板。
　　待晚上六点多七点光景，夜校学员陆续来到后，冯老师和李健民老师就在学校门口欢迎他们：
　　“来来来，到这边坐，到这边坐！因为孩子们的课桌太低矮了，我们还是坐大桌子边上上课比较舒服点。”
　　来得最早的是陆松姑和陆珍娟。她们俩来了后就帮助冯老师点蜡烛和摆长凳。此刻往日夜黑洞洞的祠堂大厅就明亮热闹起来。来的学生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是陆珍娟的嫂嫂，三十五岁。男的最大的有五十多岁。头天晚上就来了二十几个人，坐了五张方桌。同学们坐下来后就陆续把各桌的蜡烛都点起来，一时间使原来黑古隆冬的祠堂大厅变得亮堂堂了。于是冯老师就发给他每人两张白报纸和一支铅笔。
　　将上课的时候，冯老师就对大家说，“在上课之前我们先唱个歌好吗？先唱个抗日歌曲。”大家还不大习惯，只有少数几个人说“好，”冯老师就严肃地对大家说，“农民兄弟姐妹们，大家知道我们国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有人说日本鬼子打进了我们中国，有人说城里经常拉防空警报，宁波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
　　“对，同学们，兄弟姐妹们，现我们的国家已经让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东三省，侵占了北平、上海和南京。我们国家的半壁河山已经让日本鬼子夺去了！本鬼子闯到我们国家来，到处杀人放火。单是在南京，日本鬼子在四个月里就杀害了我们三十多万同胞。现在日本鬼子也天天来我们我们宁波轰炸，我们宁波已经被炸死千把人了，几千间房屋。今年7月16日，日本鬼子打进我们镇海五天，就杀害我们镇海县城260多人，烧了房子烧了8000多间。现在我们再不抗日我们国家很快就要被日本鬼子吞没了。
　　这时有人说我家在镇海的一个亲戚屋已经被炸塌了，有的说，我一个表哥，一家被打死两个人。
　　这时冯老师就说：“你看我们要不要抗日呀？我们如果再不抗日，有一天日本鬼子长驱直入打进宁波来打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们还能做人吗？”大家伙说，“我们一定要抗日，我们决不容许让日本鬼子打到我们这里来！”
　　也有人说，“日本鬼子都有洋枪洋炮，我们赤手空拳怎么打得过日本鬼子呀？”这时李健民老师插上说，“日本鬼子如果打进我们这里来，就没有我们的活路，我们不能等着鬼子来杀我们，日本鬼子进来我们就要勇敢地拿起锄头铁耙和鬼子拚！在北方许多地方已经组织起来民兵，民兵武器也就是大刀戳子和锄头铁耙。日本鬼子进村来杀人放火，大家就用锄头铁耙冲上去和他们拚，这些铁器也能杀死人的，鬼子看了也害怕地逃走了。”
　　和兰老师说，“就是嘛，鬼子进来时我们也要像北方的同胞们那样，拿起大刀，拿起锄头铁耙向日本鬼子的头上砍去，现在就让我们先唱一个抗日歌曲好吗？”大伙听了都激动起来，大家喊一声“好——！”于是冯老师就唱：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起先只有少数几个人跟，大家从来没有唱过歌，都怕难为情。后来就渐渐多起来。觉得这歌不难唱，只要有股激情大家都能唱。最后大家都大声地唱起来。冯老师教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这些成年的同学们，这些山区的兄弟姐妹们，还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他们被那充满着愤怒的激情的歌曲的情绪所带动，越唱越激动，越唱越大声，特别是陆松姑和陆珍娟等一些年轻同学们唱得更加激情满怀，唱得悲壮嘹凉。像日本鬼子就在面前站着那样愤怒和激动。唱了四五遍抗日歌曲，李健民老师说我们现在就请冯老师给我们开始上课。
　　由于刚在大声唱抗日歌曲，大家谈论起日本鬼子侵略我国的情况，大家情绪一时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议论纷纷，一片喧哗。这时冯老师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后，就开始给大家上课了。
　　冯老师在桌子横头的一块门板上写了“我是中国人”五个字。虽然没有写在黑板上那么明显，但也能看得出。写了这五个字后，冯老师又继续在门报上写了“你是中国人，他也是中国人，大家都是中国人，大家都要爱中国”这些句子。冯老师对大家说，“这是我们这个礼拜的全部课文。我们是大人理解能力强一些，一个晚上就学一句话，今天晚上我们就先学第一句文字，就是：‘我是中国人’五个字。同学们，现在我教一遍你们就跟我念一遍：‘我、是、中、国、人。’”
　　大家跟着念：“我是中国人。”
　　她又重复着念，大家也跟着念。冯老师问大家说：“你们记住了吗？”同学们都说：“记住了——”
　　“什么意思大家是不是都懂得啦？”有人说“这不就是说我是一个中国的人，不是日本人，不是美国人，我就是一个中国人嘛？”冯老师听了点点头说：“对。也就是说，我们做中国人是光荣的。我们中国有四万万七千万同胞，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我们中国是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我们中国有四大发明：火药、指南针、造纸术和印刷术；我们中国疆土辽阔、物产丰富；我们的祖国很伟大。我们要热爱自己的祖国，我们要为做一个中国人而自豪。我们决不允许别国的人来欺侮我们！我们决不能允许日本帝国主义来侵略我们祖国的领土！这就是‘我是中国人’的意思和意义。我们应该为我们做一个中国人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我们来写这几个字好吗？”大家齐声说，“好——”
　　于是，冯老师就叫大家在白报纸上学着写。并教他们从“我”开始，一撇一划地教大家练习写字。这些习惯拿锄头铁耙的学生们，不习惯地拿铅笔，在白报纸上划写着时，有的把笔像捏筷子似的捏着；有的把笔拿成直顿的；他们在那里生硬地拿着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好笑。但冯老师和他健民老师没有笑他们，热情和气地对他们说：“大家有点不习惯是吧？刚拿笔时都是这样子的，多运用一下，多学着写，慢慢就会熟练了。”冯老师见陆松姑总把铅笔死死地捏在她的小拳头里，冯老师就手把着她的手的教她说：“松姑，笔要拿得斜一点，手指握得轻一点，用三个指头握着铅笔；这样慢慢划过去。对对对，‘我’字比较复杂，我们等下再学。我们先来写一个中字吧。先写一个扁扁的口——一直、一划直、再一划，然后中间加一直，这就是‘中’字。中国的‘中’字，中华民族的‘中’。也是当中的‘中’；中央的‘中’；中心的‘中’。一个扁口加一直，就这样写。这‘口’好比是我们国土，这一直从‘口’的中间穿过，好比是长江黄河流经我国的国土流到东海大洋去。这两大河是我们祖国的母亲河。说明我们国家源远流长，水土丰美。这就是中国的‘中’。冯老师边写边向大家反复说明这个字含义，是为了学员们加深对这个字中的印象。
　　陆松姑一面听一面写，她很快就写出一个‘中’字出来。“对”，冯老师说：“松姑写得很好，现在我们来写‘国’字。‘国’字这样写：先一直然后再写直横，围成一个框，再在里面写一个‘或’，就是说里面住着的人，或是你，或是我，或是他，有很多人。然后再在下面把门关上，不让外国强盗进来侵略我们的国家。同学们，你们看，这就是国家的‘国’，‘国’字就这样写的。”
　　在散课的时候，冯老师又叫大家唱一遍刚才唱过的抗日歌曲。这就放学了。同学们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提着火把，出去时还谈论着今晚上老师教的字和唱的歌曲，有的同学还边走边唱刚才学会的抗日歌曲。于是安静的祠堂门前一时又热闹了一阵。李健民校长和冯老师站在祠堂门口，高兴地送大家回家，嘱咐大家“走好，慢慢走，大家在路上要互相照顾。”直等同学们都走得看不见了，才关上校门。
　　听说夜校里读书又学字又唱歌，第二天晚上来的人就多了。还有附近村庄上的人听到从安静的祠堂里飘出来激昂嘹亮的歌声，好奇的人都过来看。有白天在这学校读书的小学生；有抱小孩子的年轻少妇；有头发半白的年老的农妇。到第三天人就更多了，这是因为，当时的静寂的山村，没有什么文化活动，现在见祠堂里这样热闹，都赶来看看热闹，看看好奇。围在外圈看热闹的人比正式来读夜书的人还人多，把读夜书的人团团围在中间，好像他们是在表演什么，看他们这夜书是怎么读的。
　　当冯老师提起教材来读：“我是中国人，你是中国人”时，坐在桌边的的正式学员跟着念，外围看的人也跟着念。冯老师看大家对学习感兴趣，就对大家说，“你们也坐下来和大家一起读吧！”那些人有的笑笑，有的还真的在正式读夜书的人旁边挤着坐下来一起歪着头读起来。于是冯老师顺手就发一张纸和铅笔给他，微笑地对他说：“明天晚上正式来读好了。”到第三天，晚上人就来得更多了。
　　以后每到晚上开学的时候，这往日冷清的祠堂就像八月里赶庙会似的热闹起来。后来冯老师和李老师商量，想法租一盏汽油灯来。汽油灯一点，使得祠堂里一片雪亮，这样每晚来读夜书的人就更多了。把祠堂里的十几张桌子和所有长凳都用上了，坐了大半个大厅。有人风趣地说：“把坐在上横头的老祖宗都赶走了。
　　这事情还真惊动了村里的甲长和保长，他们听说祠堂里每晚在开大会，唱抗日歌曲，气势汹汹地要打倒什么人。引起了甲长和保长的注意，某天晚上当夜校开学的时候，这保长和甲长们也悄悄地到祠堂门口来张望，看看这两个横河来的老师在搞什么名堂。是不是要打倒我们保长和甲长？但当保长和甲长看了一会，见是唱一些抗日歌曲和认读几个字，没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也就悄悄地回去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