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杰履新

　　煤矿是高风险行业，教科书上就有“水、火、瓦斯、煤尘、顶板”五大灾害的内容阐述。在煤矿井下发生工伤事故，当然是不应该的，但事故总会出现。因此煤矿医生、医院的实际工作量往往比较大，无论是医生护士，也都是比较辛苦的。同时当年，想从各类大学中招聘医学方面的人才到矿区来工作也是比较难、甚至就是不可能的。
　　旧的燕城矿区医院原来在城里。是一个二级单位。这个单位原是建设兵团农业师的师部医院。后来师部以及五团到杜鹃岭矿区来建设煤矿，在东福市区将杜鹃岭煤矿移交之后，一座号称全省最大的煤矿职工医院也已经落成，它就成了燕城矿区的职工医院。新的燕城矿区职工医院是东南省最大的矿区职工医院。床位就有两百多张，几个主要的个科手术医生和内科医生也都毕业于东南医学院。职工医院的领导班子的人员配备成为矿务局党委重视的一件事情。按干部管理权限，科级干部任命就由燕城矿务局领导班子议定。
　　杜鹃岭矿卫生所的所长洪秋杰医生得到不少人的推荐表。对他的考核是由矿务局新任党委书记黄全福本人亲自进行的。这在矿务局干部提任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这一天，杜鹃岭矿来了一位前来视察工作的矿务局的领导干部，陪同前来的矿长李金焰告诉洪医生，这就是新调来的燕城矿务局的党委书记。这位新来的矿务局和党委书记正在考虑新设立的矿区医院的领导班子中党总支书记的人选。黄书记在东南煤矿系统也服务了三十年多年。他本人是从北方一个专业煤炭工业学校毕业，他们那一届全部都分配支援东南省的煤炭建设，各个专业累计有七八百人全都分配的东南省各个矿区。
　　黄书记对医疗单位推荐的一批基层医疗的骨干逐个亲自进行了专门的考核面试，他的考核面试主要就是通过谈话，了解骨干的综合情况。他想要从中找到一名适合担任矿区医院书记的专业人员。杜鹃岭煤矿卫生所的所长洪医生是他了解的重点要考核的人员之一。
　　对洪医生本人来说，他自己学医其实也是传承父母的衣钵。他的姓洪家族是闽南的一个医学世家，家族宗亲中从事医学工作的亲戚就有近百人之多。他的老父亲就是东南省内知名的老中医。当年洪医生的数学物理和语文等主课成绩一直就是高中年段的前几名，他的志向是学习物理，当一个钱学森那样的科学家，以洪秋杰的天赋和能力这是完全可能的。但洪医生的父亲感觉儿子还是要学医，一个人能悬壶济世，成为一代名医也是人生和家族的荣耀。洪医生是个大孝子，父母的期望也就成了他的理想。
　　但他并没有想到，那场涉及千万人命运的运动就无情地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他也是其中之一，毕业分配时原先确定好的几家大医院的领导统统都去了五七干校。他在毕业之后，就按学校的临时的分配方案分到了省城的重工局。后来又跟着军代表、筹建煤矿的乔主任到了杜鹃岭矿区。这与洪医生考虑的在大城市研究医学、当教授、当医学专家的理想有一个巨大的反差。
　　党委书记黄福全在来杜鹃岭煤矿之前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洪秋杰医生的故事，当然都是正面的好评。以他的经验，这一对东南省医学院的高材生夫妇，能服从组织的安排，到矿区来服务，奉献自己的青春才华，这本身就是很高的精神境界和一个了不起的贡献。党委书记黄福全自己也是新近从外地调到到燕城矿区担任党委书记的。这位组织科长出身、并当任过东南少煤校党委书记、现在的燕城矿务局党委书记，他对如何发现人才、树立典型、鼓舞士气也是有自己的观点并一贯重视的。他到杜鹃岭煤矿下井，也就是要专程见见洪秋杰。他特意指名叫洪秋杰医生来陪同下井。他也想听听洪医生对煤矿医疗系统工作的意见和建议。
　　黄书记要他具体介绍一下在建设营工作的情况，并谈谈自己在煤矿经历的最重要的事例并提出观点。洪医生告诉他自己经历的建矿以来的几期矿井事故的抢救中两起工人负伤和遇难事故的抢救经过。洪医生对矿务局的党委书记说，煤矿的医疗救治的机制应该向军队学习。要在事故的发生初期就开始对受伤人员进行积极的救治，这样才会有最大的成功率。我们的煤矿医院的救护机制就是要向矿井和采掘一线靠拢，为职工提供优质的服务。
　　洪医生举例说明，建设营时期发生的第一起人员受伤事故的抢救成功与受伤人员及时控制住失血有重要关系。能及时止血的就保住了性命，没有及时止血的就很快丢了性命。
　　当年建设营的前期工作是要自己搭盖房子。军代表乔冠英感到短时间借住农民的房子是可以的，但时间长了就让人担心了。建设营的绝大部分人员都是小伙子，长期住农村不仅让老乡们生活不方便，员工自己也是会弄出问题的。因此，建房工作必须尽快完成。乔冠英将建设营的上百号人分成三个大队。一大队负责在选好的开矿点由总工负责先投入巷道的施工，先干起来再说，人多了也安排不了。这个排分为三个班，虽然三个班的班长都是能干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设备工具，他们就直接用八磅锤钢钎就干上了，打好眼，就装上炸药，放炮开山。虽然比较原始了一点，但巷道每天都能进个两三米。因为是用柴油机发电，其它大型设备也还没有运到也只能如此。第二大队就负责在确定的山腰上开山平整建筑用地的工作。自然也是用手工开山取石等。第三大队就负责到山上砍竹子和木头等建筑房子的材料，同时也先动手搭建竹棚，搭好一排宿舍就先安排一批住入。一百来人的工地，基本上也要有十五六幢的草棚才成安置这百来人的建设营队伍。因为建设营所有人的积极性都很高，第一周刚过去，第七幢草棚建筑已经快完工了。可就在这时一名工人出了工伤。他是二大队的工人，负责上山砍竹子，可因为在竹子的运输中没有注意安全，实际上工人们在工作中主要是想创新进度和提高工作量。结果一根竹子从山上向下丢的时候直接从一名职工的嘴中穿了进去，造成严重的工伤。在场的工友们看了都感到害怕。但他们好在之前洪医生对各队的骨干人员都进行过基本的外伤处理的培训。同时也将许多医用救护包发到各个班队使用。工人们用学到的医疗知识及时按住伤口止血，因为抢救及时，方法正确，工友将伤者送到医疗所迅速，洪医生和孙医生迅速对他的伤口进行了处理，先拔掉竹子，止血、清理伤口、缝合，在缝合时两位医生花了很长时间，主要是考虑让伤员日后不留下明显的伤痕。洪医生对这个小伙子的伤口整整用三个多小时进行了细致的缝合，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没有对象，如果留下明显的疤痕肯定会影响将来的找对象等问题，整个手术是十分成功的。在他伤口长好之后，因为之前处理很好，并没有留下很突出的疤痕。
　　第二起事故是发生在矿井移交之后不久，有一名工人在下班之后，他突然异想天开地不走台梯下山，而是走了一半之后就爬上了一条向下运行的链板机道，这是一条新安装的输送煤炭用的专用链板机，长度约七十米，也是省内井下第一条在生产线上运输煤炭的专用链板机。链板机的作用就是在两个水平之间承担运送煤炭的作用。实际上在这链板机上行走要比走台阶更为困难，因为链板机的齿板比较滑，但这个小伙子没有想到的是，这台链板机有时是会运行的，只要它的上端有煤矿从卡罐口卡入煤仓，煤仓下部的链板机操作人员，就会根据调度室的指令，就会送电运行。这个小伙子在链板机上行走的事情操作人员并不知道。在链板机运行之后，这个小伙子的命运可想而知。他先是滑倒，接着他的一条腿旁边的一块档板插入肌肉中，而身体则继续在链板机的带动下向下滑动。直接就造成了他的大腿肌肉严重撕开拉裂。这两起事故都是异物插入人体，但后者却因为井下条件的特殊性，导致对受伤运输的时间很长、人员失血的时间也很长。
　　调度室接到报警，直接将电话打到医疗所，洪医生虽然不是值班医生，但他也立即跟着救护车来到井口。因为伤员还在井下，洪医生二话不说立即到矿灯房取矿灯，也顾不上更换工作服，立即就与救护人员一同下井，他想，时间就是生命，要立即止血，只有有效地止血才能挽救生命。但是等到他们急赶慢赶，一路乘电机车又爬上链板机道的时候，等到赶到现场救护，这个小伙子已经因失血过多失去了生命。这就矿井地面条件与井下条件不同而结果也不同，两者有巨大的差别。洪医生想虽然这名采煤工已经死亡，但也还是吩咐工友一起将死者并送到澡堂，并亲自参与处理，将受伤人员清洗干净，他还进行了缝合。
　　在建矿的初期，一些煤矿的管理人员的安全的知识和技能也比较缺少，成功是安全意识比较薄弱，员工中也有相当一部份人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采掘技术技能的培训。煤矿发生安全事故后，能不能对有效地对伤员进行积极的救治，也是矿区领导力图重点加强的环节之一。杜鹃岭煤矿的职工卫生所在基本医疗设备器械上的配备还是很重视很不错的。
　　洪医生是一个善于思考和能积极协调的人。也是一个讲究工作质量和工作医疗环境的人，他认为好的工作环境有助于工作质量、医疗水平的提高。他心中希望有一个比较好的、能符合工作条件要求的卫生所。他的观点显然是对的，他的要求更是合理和必须的。
　　当时还在筹建办主任乔冠英的任上，洪医生就多次找过乔主任，请他落实建筑一所矿井小职工医院的事情。乔主任也立即就答应下来，甚至开玩笑说这要作为洪秋杰医生留在煤矿的条件之一。他将矿卫生所列为最优先的施工项目，还他这个军代表没来得及看到峻工，他自己就先调回省军区了。
　　洪医生所在的杜鹃岭医疗所、是一座两层或者三层楼的建筑。这个建筑其实与他的在闽南老家那座祖上传下的私家医院是一样的格局。要有一个大阳台，可以凉晒病员的床单等，也能供病员走动的场所。住院部和医药仓库以及医疗资料室及书房和一个能容纳二三十人开会的会议室，这些设置在二楼。一楼要有一个大厅，两边分别是挂号室、治疗室、手术室、值班室。一楼的一侧应该有一个小广场连接矿机关的马路。小医院的中间应该是一间大厅，并有宽敞的楼梯通向二楼。楼的四周边墙附近应该种上一些树，几年之后就会形成一条环绕着小医院的林荫道。
　　洪医生将这个构思的草图在纸上早早就画好后，当时杜鹃岭煤矿分管基建工作的矿总工前来向洪医生征求意见时，洪医生立即拿出来交给了总工。总工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示意图叠好放进了自己穿着的中山装上衣的下部的大口袋中。其实总工认为这份草图对小医院的功能已经考虑得比较周全了。他要求洪医生与他一起到具体要建筑这个小诊所的位置再看一下，俩人走到矿部机关一处比较中心的位置，这里首先视线比较好，也比较通风。卫生所的位置和建筑方案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杜鹃岭矿卫生所建设方案矿务会同意确定下来后，矿方组织施工也迅速，杜鹃岭煤矿的卫生所也就花了几个月时间的功夫就建好了。在黄书记同洪医生的谈话中，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医生洪秋杰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也是他要找的矿务局医院党组织负责人的最佳人选。洪医生不仅从东南省医学院毕业，这个学历和专业都是矿山最需要的。而且他为人友善、业务精通、实践经验丰富，还一表人才，真是一个条件优越的全能型人才。矿务局党委后来就是确定洪医生担任了医院党支部的新任书记。
　　黄书记将白天在矿上与洪医生谈话了解的情况和自己的思考在矿务局办公会议上直接与班子成员说了。一是立即要求各矿井也学习杜鹃矿在加强卫生所建设的培训，要让井下的生产骨干们都掌握基本的医疗知识的培训。二是立即开展系统内的骨科培训，三是由洪医生牵头完善各矿井卫生所的基本建设和工作制度的完善。
　　老矿区医院的原党总支书记也是一个比矿务局黄书记资格更老的干部，他在参加过解放战争，是一个医护兵。他姓潘，如何妥善地安排他也是一个让黄书记感到头痛的事情。但他无法回避这个问题，还是找了医院的潘书记，两人在办公室进行了一次诚恳的谈话。但没有想到的是，老潘书记挺理解、也挺爽快，他其实已经听到了一些在新医院设立之后将对原班子进行调整的风声。他对黄书记说“咱们革命也有几十年了，我也是军人出身，我老潘也就高小文化，当年行军打仗还算行，但在这个岗位肯定不如年轻人了。我也不会作复杂的手术、也不会给医务人员上专业课、我现在这个年龄，连下个井都困难。时代不同了，如果再摆老资格、讲什么老革命没有什么意思。现在要讲能力、讲贡献、讲党性、讲境界。我服从组织的决定。”
　　黄书记听了这位原负责人的话，大为感动，心中想，老同志觉悟就是高啊。对老书记说“感谢你的支持，你的职务依然没有变，依然是副院长，但负责后勤生活这一块。书记和技术副院长就让年轻人去干，他们也在矿上工作了二十来年了，能力、学历都是出类拔萃的，长江后浪推前浪，要给他们创造技会，党的事业和企业的发展才会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