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一百二十三
　　“左小腿腿骨骨折”望着诊断书上的文字，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栗津真是心急如焚，内心的焦躁和肉体的疼痛使她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她望望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左腿，想着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内心犹如炭火烧烤一般。钻心的疼痛不时阵阵袭来，头上不自觉地渗出汗珠，头脑有些迷糊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朦胧中听到陪床的父亲和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你来啦。”父亲的声音，“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我昨天杀了一只鸡，熬了些鸡汤，今天带来让栗津喝了补补身体吧！”栗津父亲说道：“哎呀，你怎么把鸡杀了，你母亲身体不好，以后还需要鸡蛋补身体呢！栗津的腿没什么大碍，慢慢会好起来。你就不用总惦记她了。来，快坐这歇会儿，大冷的天。”
　　两人说话的当，栗津睁开朦胧的双眼，最初受伤后的疼痛感过后，栗津现在感觉好多了，她终于看清坐在床边的是林向平。未及栗津开口，林向平见栗津醒来，便急切地询问道：“栗津，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栗津见向平问自己，便笑着说：“没事，好多了。”
　　栗顾田对醒过来的栗津说道：“津儿，自从你摔伤之后，向平几乎天天来医院看你。这不，今儿又把家中的鸡杀了，给你熬了鸡汤，让你补身子。这应该是一只正下蛋的鸡，向平他母亲也需要补身子，真是过意不去呀！”
　　听到栗顾田感激的话语，林向平又变得腼腆起来，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笑笑，连连说道：“没事，没事，只要栗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什么大事了，医生说就剩下恢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还得养一段时间。”栗顾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向平、栗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起身走出了病房，房间里只剩下了栗津和林向平。
　　栗津望着儿时的好伙伴，看到他那关切的目光和神情，她内心深处不禁感到一阵温暖，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少年时代，自己外出求学，林向平火车站相送的情境。想到了林向平送给自己的横笛，自己送给向平的钢笔，想到了两人互相依依不舍地情景。
　　想到这些，她耳边又响起了向平那悠扬、婉转的笛声，又沉浸在对过去美好时光的回忆之中。她望着向平，这个儿时的伙伴已经成长成健壮的小伙子，宽阔的肩膀，棱角分明的面庞。
　　她悠悠地问道：“向平，你还记得我上南方上学时的情景吗，你送给我的那只横笛，我还一直保存着，等我伤好后，你再给我吹奏一曲，好吗？”
　　林向平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栗津，尽管脸色憔悴、苍白，但依然那样俊美。向平的心头不禁一颤，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传遍全身，他听到栗津的话急忙说道：“好，当然可以，我一定为你好好吹奏一曲！”
　　说到这里，林向平有许多的感慨，他想到了许多，尤其是看到栗津病弱的样子，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痒，眼睛有些湿润。他不能再说些什么，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沉默和寂静起来。两个人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栗津打破了沉默，她缓缓说道：“向平，你家中一切好吧？大妈身体怎样了？大伯在忙些什么？”听到栗津的问话，陷入沉思中的林向平回过神来，他诺诺地回答道：“还好，还好，我妈的病情基本稳定，没什么事。还得感谢你呀！要不那次在渠边，如果没你在，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我爸在忙地里的活，身体也还可以。你不用惦记他们，安心养伤就是了。”
　　栗津默默点了一下头，又继续问道：“我们到省城递交的信还没有消息吧？应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还好，现在我回来啦，有的是时间了，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林向平见栗津说起这些，他明白栗津的心思，不使恶人尽快得到惩治，还世间一个公道，嫉恶如仇的栗津是不会放弃的！这些时日以来，在栗津的感召下，他也逐渐下定决心，重新梳理，重整旗鼓，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一定战斗到底。为了家人，为了栗津，为了一切受迫害的人们，一定要继续战斗下去！直到云开雾散之时。
　　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忙完身边的事情，也在时刻想这些问题，在努力寻找突破口，也有一些眉目和进展了。
　　当下，他对栗津说道：“我想咱们下一步应该从姓刘的原先的相好黄莉身上寻找突破，再一步步进攻，才可能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且，我这几天来一直在打听那个黄莉的去向。找到她，并逐渐接近她，说明事情的原委和厉害关系。同样作为受害者的黄莉，我想应该会给予我们帮助，从而实现问题的突破。”
　　讲到突破，林向平显得有些激动，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你先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做计议也不迟。先不要总想着这些事。”
　　说到这里，他想活跃一下气氛，调侃地对栗津笑笑，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你说是吧？”说完，他做出一个很认真地征求意见的样子望着栗津。
　　栗津也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用手理了下额前的刘海。正欲说些什么，这时，病房门外想起了脚步声，随着门轴的转动，栗顾田拎着一篮子鸡蛋和他们打着招呼走了进来。
　　一百二十四
　　经过几个月的养护，栗津的腿愈合地很好，已经能下地自由走动了。在这期间，除了栗家人悉心照料之外，林向平也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林向平把栗津父亲给自己家的鸡蛋以及自家攒的鸡蛋都凑一起，拿到集市上卖掉，给栗津在城里买了一副拐杖，让栗津日常使用，这样一来，栗津行动就方便多了。还到废品站，好说歹说以很低价钱买回来一辆旧三轮车架子，又找了三个自行车车轮，拼装好后，一辆不错的脚踏三轮车立现眼前！天气晴好的时候，便带上栗津去村外、田野里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以利于身体的恢复。
　　在亲人、朋友的管护下，栗津不仅脚伤愈合地很快，而且心中的伤疼也很快调整，精神逐渐好起来。在遭遇回乡和失恋的双重打击下，颓废、孤寂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尤其是和林向平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对林的感激之外，还隐隐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同病相怜带来的情愫，也许是……她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只觉得林向平已经是自己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见不到他的日子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于是，随着交往的增多和接触的频繁，两人都产生了一种相互依存的感觉。
　　对于林向平来说，他从小就对栗津有种崇拜和感激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更多事情的发生，这种感觉与日俱增。直到栗津到南方求学，并参加工作之后，由于地域的原因，他和栗津接触少了，从感情角度讲，仿佛有些疏远了；并且他敏感地感觉到栗津和罗志政的关系愈加密切，都是自己亲密的伙伴，他们的幸福也是自己的幸福。
　　老实、善良的林向平便把这份心底的感觉深深埋在心里，默默祝福自己的好伙伴能够永远幸福。可谁知命运多桀，世事的变幻又使两个人走在了一起，并且联系在一起。
　　于是，林向平那内心深处的火苗又徐徐燃烧了起来，只是当他把自己又设身处地拉回到现实中时，又不禁心生许多顾忌：多病虚弱的父亲、精神失常的母亲，以及捉襟见肘的窘境，他不愿自己心爱的人走进这样的环境，融进这样的生活。
　　因此，基于这种矛盾的心理，在同栗津交往的过程中，他总是在回避这种感情，舒展不得，显得笨手笨脚。倒是栗津在同林向平的交往中，逐渐热烈直白起来，她似乎已经摒弃了世俗的束缚，在重新找寻自我，找回那纯真的感觉。尽管她知道一旦自己做出决定，将意味着什么。但对美好感情的追求，对自己肩负使命的责任，使她觉得这不是负担，而是应该去面对的事情。
　　至于罗志政，她虽然觉得肯定会事出有因，但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一直杳无音讯。尤其是想到罗母对自己的态度，她内心深处不禁一阵阵颤栗，栗津是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态度的。
　　在特定的环境和背景下，栗津和林向平两个年轻人的心越走越近，终于在一个风清月高的夜晚，两个年轻人在一阵悠扬的笛声过后，倍感孤寂和压抑的栗津扎进了林向平宽阔的胸膛。林向平在短暂的犹豫和足促之后，也鼓足勇气把自己心爱的姑娘紧紧揽在了怀里……
　　细心的栗母钱贵珍已从女儿和林家向平的交往中看出了端倪，虽然她对林向平这个老实、厚道的孩子不无喜欢。但一想到林家的情况，她怎么忍心让宝贝女儿去受那样的苦。出于本能的“母爱”，她拿定主意一定要阻拦这门亲事。
　　况且，自己女儿俊秀、有文化，呆过大城市，见过大世面，在十里八乡是很有些名气的，还愁嫁不出去。但囿于栗津刚回乡的抑郁，再者也搞不清楚和罗志政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说到罗志政，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伙子，并且罗家是干部家庭，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不错的。可是自从女儿回来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两人有什么交往。她感到奇怪，但一时又无法得知个中缘由，一时也没有合适的时机亲自问问女儿，心中很是纳闷。
　　这一天傍晚时分，林向平护送栗津外出锻炼回来，他扶着栗津走进院门，正碰上钱贵珍从堂屋走出来。钱贵珍一看到林向平和女儿亲密的样子，便不自觉地升腾起一种不快的感觉，仿佛马上女儿就要被夺走一样。
　　满脸幸福的栗津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神色，她依然兴高采烈地对母亲说道：“妈，您瞧，我不用扶，已经走得很溜了！”说完在母亲面前一步步走起来。
　　钱贵珍回应了一声，心思却没在这上面。她看了一眼身旁正盯着栗津走路的林向平，便接着话茬，不阴不阳地对林向平说道：“栗津恢复成这样，可得感谢向平。栗津没什么大碍了，你家中事情多，以后，就不必总陪着栗津了，让她一个人走自己的路吧！”
　　一旁仔细瞅着栗津走路、生怕她摔倒的林向平突然听到栗母说这些，心中有些诧异。但他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禁收起了笑容，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拐杖摆好，递到栗津身旁，用关切而又复杂地目光看了栗津一眼，说了声：“我先走了，你多保重！”然后，扭转身向院门外走去。
　　栗津看到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抓过拐杖，欲追赶出去，但被母亲一把拉住了，面带愠色地说道：“栗津，你腿还没全好，别到处走动了，快跟我回去吃饭！”栗津嗔怪地看了母亲一眼，没有说什么，自己拄着拐杖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