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到街上去招生

　　第二天，他们就买了一些纸，由和兰写了一张开学告示：
　　我校定于七月二十六日（农历）开始下学期招生报名，凡是愿意来太一小学校读书的学生，都到本校——陆家祠堂来报名，招生范围一年级到四年级。
　　太一小学老师李健民、冯和兰。
　　民国廿九年七日廿五日。
　　
　　他们把这张布告贴到太一村的各到各处的街上墙壁上，路边村头的树杆上，第二天就有一些人带着孩子来报名。和兰老师扛出一张课桌椅，坐在学校大门口接待学生报名。但坐了三天来报名的人才十几个，还大部分是二、三年级的学生，新生没几个。他们一面给学生登记，一面对来报名的家长和学生做动员工作：“你们回去，碰到有孩子要上学的家长和学生也和他们说一下，请他们快来报名，学杂费一时拿不出也没有关系，先来报上，我们好统计去买新书。”
　　但是等了几天还是没有几个人来报名，总共只十几个人。
　　“这个村庄有七八十户人家，怎么只有这么十几个学生呢？”和兰问李健民，健民说：“大概还不知道吧。或是大人是忙于田头干活没有功夫来。”
　　“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要不，我们拿条凳子和课桌一早到十字路口坐下来去主动招收学生。”
　　健民听了点点头说：“这个办法好。我们就到街上去招生。”他们就写了一张长纸条：“太一小学招生报名处”用桨糊粘在一根小竹杆上插在课桌上。于是两个人抬着一张课桌和一条长凳就到村前的十字路口的一株大樟树下坐着。
　　山民们早早地就上山下田去干活了，当他们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先生坐在大樟树下，以为是卖什么东西，走近看，写着小学生报名处的字条，便奇怪地过来问：“你们是老师吗？是那个学校的？学生读书报名要多少学费？学费太贵了我们拿不出呀。”和兰老师就站起来对他们热情地说：“我们是太一小学的，你们有孩子要读书，先来报上名吧，学费是不要的，就收点买书的钱，有困难书费也可以免的。”
　　“哦，书费有困难也可以免的——你们是新来的老师吧？恐怕来了也住不长，以前太一小学也来过好几个老师，还有从上海来的，没等学期结束一个老师就跑了，剩下一个女老师和男老师，后来也跑了。”
　　和兰给他们解释，“这学期不会了，我们是大碶来的，我们是本地区的的老师；这学期的老师再也不会中途跑掉了。”老乡们听了点点头。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学生家长替孩子来报名。和兰和李健民商量：“看来好些是为学杂费问题，都说书费拿来不出来。凡是来报名的，拿不拿出学杂费的，我们都给写上吧。”健民老师点点头说：“对，凡是来报名的都给他们写上吧。钱的问题我们再想办法。”
　　他们了解一下，知道这山区看来还真是穷，他们平常几乎没有什么钱，就是卖些茅柴和毛竹才有有几个钱。吃的是蕃茹汤饭，冬天里就吃蕃茹干。而有些做雇工的人家，一到农闲无处打工时，连蕃茹干都吃不上。穷人家的孩子们就捡柴火和捡蕃茹蒂头来生活，或者给地主老板放牛、放羊。和兰和健民向家长费了许多口舌才动员他们几个孩子来上学。这样来报名的学生就多一些了。
　　以后几天他们两人又把太一小学开学布告贴到邻近各村去。这样几天来，青林村、西山村、小城湾、东岙村的学生都来报名。眼看两个课堂八十多名学生招满了。而且各个年级都有。这就使他们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有了这许多学生来读书她们很高兴，于是就根据报名的学生人数到城里书店去买教科书。主要是买些算术课本。语文和史地教科书就打算自己来编。这是李健民在公德小学办学时的老办法。自己编的语文和史地课的教材，能紧紧地地接合当前的抗日形势。这比买来的现成课本还好。但就是买些算术书，也要不少钱，他们身边没有什么钱，向校董反映要些现钱买书，校董说这钱一时我也没有办法。过去是收书费的，你们不收书杂费钱就没有来源了。校董说：“平常学校是没有什么样钱的，就是他们的工资也得等到晚稻割进以后才能给呢。”实际上刚来时他说的有事可以去找他，不过是一句好听的应酬话，牵涉到钱的问题时，也兑不了现。没办法，李健民只好向四姑丈去求告。四姑丈还算慷慨，他说，“虽然我也失业了，买些教科书的钱还是有的。你们不怕辛苦，到这深山冷岙来教书，我是当地乡绅，也应该尽一点力。”就叫四姑拿了五十元大洋给健民。健民不胜感激说“姑父、姑姑，你们都是热心爱国爱乡的好人！学校会记得你们，学生会记得你们的。”刘律师说：“嗳，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就顺利地去城里把算术教科书买来了。同时也买来一皮些白报纸，买来几定墨和小羊毫毛笔作为编写教材之用。
　　但自己编教材，也要花不少时间呢。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他们两人分工就编教材起来。
　　现在他们就开始自己坐下来编教材。两人分工，和兰老师编一二年级的语文教材；健民老师编三四年级的教材。和兰老师编的教材比较简单，比如一年级的教材，开头就是：我爱家乡，我爱祖国，中华民族，保卫家乡，保卫祖国，我们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鬼子从我们国家赶出去等等。
　　三四年级的教材就深得多了，李健民老师把语文、史地等课的编写，就结合抗日救国和反帝、反封建的内容，比如，中国共产党的“十大救国纲领”，以及“中国近代史”、“社会发展史”和鲁迅的“祝福”等内容。后来事实证明，这些课程，同学们听了感都到很新鲜，喜欢学，又和当时的抗战形势接合起来，也容易记容易懂。不但学了文化，还提高了觉悟，加强了抗日意识。编写好后就用油印机来油印。油印机是从公德小学带过来的，公德小学里有两套。李健民来时就想到了新学校要用油印机印刷资料之用。蜡纸钢板也是从公上学带来的。
　　油印之前先要用蜡纸在钢板上用蜡笔把这些教材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出来，亏得李健民早先在公德小学教书时刻惯了的，他练就一手端正的宋体字，李健民刻出来的字很清析刚正。刻蜡纸和写钢笔字不同，他要在钢板上使劲的刻划，时间一长李健民刻得手都酸了，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都握得肿起来了。
　　天气又热，坐在闷热的祠堂小厢房里，没有一点风，往往一张蜡纸刻好把一件布衫都被汗水湿透了，汗水都滴到蜡纸上。冯老师就在旁边替他打扇，刻好一张和兰就打一桶井水来让李健民擦拭一把脸和身，李健民总说：“我不热不用不用。”
　　因为山村树木和青草多，祠堂就在山脚下，蚊子特别多，所以他们只能在白天抓紧时间多刻点，晚上既咬蚊子又点灯费油，就小刻点。真正刻累了就到门前的大樟树下去乘一会风凉，与乘凉的老农们聊一会天。
　　刻完了一二年级的教材，又刻三四年级的教材。都刻好后就开始用油印机油印。一个印，一个拿纸，两个人都弄得满脸满身是黑黑的油墨，和兰老师看看健民脸上粘了一大块油墨，变成了大花脸，看看他笑了，说“你好演包公了。”健民看看和兰说：“你脸上也东一点一点的，可演花旦了。”两人相视着笑了。忙到要吃中饭时，健民继续一个人慢慢地印。和兰老师就到灶头上去忙着煮饭去了。吃好午饭，他们到宿舍里躺一会，一觉起来，打一桶井水擦一把脸和身子继续油印。炎炎夏日也就在每天编印教材中慢慢度过去了。
　　九月一日开学了，冯老师和李健民老师俩人站在校门口，欢迎着学生们进校。他们见同学们一个个背着书包从外面走进来，感到很欣慰。太一小学又开学了。健民和和兰高高兴兴地迎来了新学期。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他们从横河走到塔峙岙山区来，终于又使塔峙岙的太一小学开学了。在这里他们又可以教学生们读书，向学生们传授文化知识了，更重要的是又可以在这山区里开办夜校，办识字班等开展抗日宣传活动了。这是他们走到这里来的使命。
　　健民和和兰老师在学生们报到后，给他们编排了班级。首先让他们按班级分地段打扫卫生，然后各班点名。逐个问了一下，倒有一半是外村来的，周围各村：西岙村、东岙村、青林村、城门村、金家村、甚至牌门村都有，感到还不错，这就便于通过学生以后可以广泛联络群众了。
　　来报到的学生一二三四年级都有了，课桌椅不够，后来到西岙村关帝庙老学堂里去借十几张破旧课桌椅来修一修凑上。可是老师只有他们两个，课堂和课桌暂时只能排两个课室，所以只能办复式班了。也就是一个课堂，坐两个年级：一、二年级一个课堂；三四年级一个课堂。这样一年级上课时，二年级就只能复习。二年级上课时一年级只能复习了。于是两个老师也分作两个课堂里教。和兰对健民说，我来教一二年级吧，我的水平低，你是大学生。可是健民却说，我在公德小学当校长，做做杂务，已经没有像模像样做过级任老师了，你在公德小学一直教三四年级的，三四年级的课深，还是你来教三四年级吧。和兰听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他身体不大好，常常要咳嗽有点支气管炎。一二年级课程相对比较简单，备课容易些。再说他还是校长，还县工委的宣传委员，会常有事的，有时还要到扎马乡去。那就让健民教一二年级，自己教三四年级。
　　开学上课了，同学们见发了新书，和老师自己油印的新教材。这些教材虽是油印的，但几乎都有抗日的内容，感到很新鲜。一上学就教唱抗日歌曲，第一则歌就唱：”义勇军进行曲”，第二则是“大刀进行曲，”大家唱得热血沸腾，一下子就把少年学生们的抗日激情鼓动起来了。歌唱好后，冯老师又满怀激情地讲日本鬼子打进了我们大半个中国，打进了上海南京，在南京杀了我们30多万同胞，现在日本飞机经常飞到我们宁波轰炸，把我们城里炸得千疮百孔的，我们宁波城乡已经被炸死了几百个人，被炸毁和烧毁了上万间房子祖国的悲惨情形。冯老师有时候讲得眼泪都流下来，同学们就一起喊抗日的口号，学生们觉得这两位老师和上学期的老师大不一样。一连几天上课下课常唱抗日歌曲，有时还演打日本鬼子的游戏，很合他们的意趣，他们天天早早的就来上学了，一个没有赖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