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世事变幻
作品名称:哦,解庭辉 作者:宛成 发布时间:2021-06-04 10:35:10 字数:5089
一
在应胜龙办公室里,他对解庭辉说:“你们孙总哪儿都好,就是太为公司利益考虑了,这样反而伤害了公司利益。”
“这话什么意思?”解庭辉十分疑惑。
“我们代理商申请的销售支持政策很难得到他的批准,长此以往,大家就没了积极性,销量就上不去,最终还不是公司吃亏?!”应胜龙说,“以前吴主管对我们的支持力度就特别大,我们积极性也高,听说骆伟业和李通海已经暗地里在做别的品牌了。”
“明天早上开会,我把这个问题提一下。”解庭辉道。
“你不能原话说出来,更不能提是我说的啊!”应胜龙提醒道。
“这个我清楚!我会说得非常婉转的。”解庭辉道。
“听说办事处又来了新人,让你们三人传帮带,是真的嘛?”应胜龙问。
“是的,跟着我的还是个大美女呢!”解庭辉笑着说,“这两天就我带她来拜访你,先让她在你这儿学习一段时间,再协助你们跑市场。”
“公司经常派新业务员,但能力一般啊,比你们三人差得远!”应胜龙瑶瑶头说。
解庭辉说:“这个女孩子有点意思,她叫栾玉洁。我猜她应该有二十四五岁——女孩子年龄不能问,她长得端正,但谈不上漂亮,从谈吐来看,文化程度不高,但感觉挺聪明的,她很爱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她与人说话嘴巴很甜,做事来非常认真。”
哦。
我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神秘。
哦?
解庭辉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发现没人,便压低了声音说:
“她好像很有来头。”解庭辉说。
什么来头?
这个也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
哦!
其实,解庭辉欲言又止的话是——栾玉洁和董事长很熟。他有一次听到栾玉洁躲在房间一直通电话,声音很轻,打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出房后她马上去了洗手间,出了洗手间,却把手机忘在洗手台上,解庭辉去上厕所,发现她手机通话记录上第一个电话,正是董事长的电话。
自从孙总来后,吴桂花就很少往应胜龙那儿跑,因为日常业务小事有解庭辉和栾玉洁,销售政策大事有孙世成。但这不是根本原因。
一次员工福利聚餐上,吴桂花喝得有点高,她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男朋友的标准就是孙总这样的人。饭后又去KTV,她主动约孙总对唱了好几首情歌,解庭辉记得其中两首叫《心雨》和《知心爱人》。
一次同逛王府井时,吴桂花意有所指地对解庭辉说:“一个男人长期在外,如果身边没个女人,一定会很寂寞吧?!”
解庭辉赶紧说:“那是!我女朋友没来那会儿,看到街上的美女我都心里痒痒的。”
解庭辉本来是说着玩儿的,但那时他不清楚自己在火上浇油。
在一次请报社女记者吃饭、送红包时,吴桂花问陪同她去的解庭辉:“平时你们和孙总聊天,他怎么说我?”
解庭辉捡重点对吴桂花说:“孙总说,你是北京办事处的功臣,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还说要我们向你学习。”
吴桂花高兴地追问:“还说了其它什么吗?”
解庭辉挠了一下头,他说:“好像没了,也可能是不记得了,不好意思,下次我留意一下。”
呵呵,呵呵。
她又问,晚上他一般在干吗?
抽烟。
抽烟?!
平时晚上我也不去办公室,解庭辉解释道,一次有急事找他,看到他躺在床上在抽烟。
就抽烟吗?
还用广东话在和谁打电话,我听不太懂,不过声音特别温柔。
我知道了!吴桂花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说。
应胜龙在电话里对解庭辉说:“解总啊,我今晚请两位官员朋友去XX娱乐会所玩,想请你一起去。”
晚上九点,解庭辉应约来到传说中京城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他虽然在京城进过不少娱乐场所,但还是被这座会所的奢华所震撼。不过,他对会所大堂的豪华装修不感兴趣,他径自走进了灯光迷离的娱乐大厅。只见到处坐着衣着讲究、姿态优雅的男女们,男的潇洒,女的妖艳,他们摇着骰子,喝着各种酒,看着台上的表演,开心地聊着,十分兴奋。他目光看向一人高的舞台,十几位美女正走着猫步,个个身高腿长,容貌倾城,风姿绰约,衣着性感。她们身上都标着号牌,像是待价而沽。
在穿灰马甲黑衬衣、帅气精干的侍应生带领下,他来到应胜龙所在的包房。昏暗的烟雾缭绕的包房里共有七人:应胜龙、应胜龙公司营销总监聂总、应胜龙的两位尊贵朋友、两位衣着艳丽的年轻美女,还一位是栾玉洁。
应总示意解庭辉自己点歌后,他又和那位挺着腐败肚子的朋友继续聊了起来,其余人也在喝酒聊天。
解庭辉一曲《真永远》迎来满堂喝彩,这时不知谁叫了一句“唱歌的喝酒”,少爷眼疾手快地把满满一杯啤酒端到解庭辉面前,在众人的起哄下,解庭辉一饮而尽。
包厢里,应胜龙另一位五官端正、带着金边眼镜的朋友在和身旁那位一袭粉裙、香肩裸露的美女在对唱《好人好梦》;聂总监在和“腐败肚子”朋友、穿黑色超短裙的美女三人在玩骰子喝酒;应胜龙则手搂栾玉洁的细腰、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和她黏糊地聊着。
解庭辉在猜,到底应胜龙是真的对她甜言蜜语呢?还是通过甜言蜜语让栾玉洁帮他申请资源呢?毕竟,自从他带栾玉洁认识应胜龙以后,俩人就走得非常近,毕竟栾玉洁刚帮助应胜龙向李总申请到了几十万的欠款额度和价值十几万的促销赠品。
解庭辉又唱了两首自己最拿手的歌,便不再唱了,再唱也没有人听——大家都在喝酒聊天。他单独向每人——那两个美女是和她们身边的男人一起敬的——敬了两次酒,抽了好几支香烟,在十一点左右,悄悄向应胜龙告辞。
和栾玉洁同一批到北京办的还有一位单身女孩,她叫王晓萍。她二十来岁,长得廋,皮肤白,个子大概一米六,说话声很细,不算漂亮,但看起来蛮舒服。她在办事处做内勤,做事原则性很强。
她被一个寂寞的已婚男人黏上并且追到手,这个男人就是龚玉峰。龚玉峰平时在同事面前装着很大方的样子,其实很抠,至少从来没有请过解庭辉。
这一点不如张贵生,他经常会请解庭辉和龚玉峰到外面喝点小酒,但据解庭辉观察,应该是他搞到外快的时候。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张贵生其实骨子里有直爽的一面,其实龚玉峰搞的外快绝对比张贵生多,但他藏得深。难怪,李通海在一次酒后对解庭辉说:“你们办事处最聪明、最有城府、最阴险的人就是龚玉峰。”
虽然龚玉峰十分抠门,但他在一开始追王晓萍时,就花好几百给她买了一套衣服,追到手后又花几千元给她买了一条白金项链。这些秘密是张贵生一次打牌赢了解庭辉几百元后无意间透露的。
解庭辉心想,这样也好,龚玉峰有了寄托,应该不会再和张贵生整天嘀咕,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了吧!
看来,准是主管吴桂花在这方面开了个不好的头,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幸好自己守住底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有一天晚上,解庭辉打电话给栾玉洁:“小洁啊,明天我们一起去应总那儿,帮他盘点一下库存,公司马上要降价,要对他们的库存进行补差......”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解庭辉也觉得纳闷,若是平常,心直口快的她会马上打断他然后说点什么,今天怎么啦?
“解哥,你一个人去吧,我辞职了!”
一次,解庭辉把客户给的一包红塔山烟扔给应胜龙的司机小邹,他笑眯眯地说:“办事处这些人,我就喜欢你,其他人好像有点瞧不起人的感觉。”
“不会的,可能你和他们接触少,相互不了解。”解庭辉赶紧说。
“那上次来的那个小栾,我们接触够多了吧,她一开始对我还算客气,后来就大呼小叫的。”小邹不认同地说。
“不会啊,我觉得她挺好的,可惜现在辞职了。”解庭辉说。
“既然她走了,我就跟你说个事儿。小洁和应总走得太近,前几天应总老婆和应总在车上为这事吵嘴,她老婆还说:‘老应,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给董事长!’”小邹说。
栾玉洁辞职原因,解庭辉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却没想到有一次在小区散步时,吴桂花告诉他一个惊天内幕,她恼怒又不屑地对解庭辉说:“栾玉洁是个婊子!她以前是董事长在唱歌时认识的歌厅领班。到了北京又去勾引应总,她个傻X,以为应总真的喜欢她,其实是在利用她。”
二
办公室里,吴桂花与解庭辉聊完工作后就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她示意解庭辉把门关上后,忽然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应胜龙已经和他老婆离婚了!”
“这样也好,天天吵、相互消耗也不是办法,看着都累。”解庭辉说。
“应总的老婆就是个农村妇女,两人除了夫妻关系,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他需要的是能够和他心灵相通、能够在事业上辅助他的女人。”吴桂花说。
“也许他们一开始也是相爱的,后来应总一天天在进步和成长,而他老婆却停止不前,也或者因为分工不同,他老公重心在事业,他老婆重心在家庭在孩子。不管怎样,差距大了,隔阂也就深了。哎,人啦,怎么走着走着就忘了初衷了呢?!”
吴桂花认真听他讲完后,她睁大杏眼看着解庭辉说:“有深度,有哲理!”
正当解庭辉沉浸在被赞扬的得意中时,吴桂花却说:
“你和孙总关系难怪那么好,你们都是一类人,思想传统。我就不这样想,我觉得离婚很正常。北京这个城市离婚是很高的,大家见面打招呼常问:‘你离了吗?’”
后来见到吴桂花时,她红光满面。再后来,很少见到她。再后来,她就出事了。
那天,孙总语气严肃地打电话给解庭辉说:“小解,你放下手中的工作,赶紧来办事处一趟!”
办公室会议桌旁,除了孙总、财务、张贵生、龚玉峰、渠道部欧主管,还有一男一女。女的皮肤很白,表情严肃,大约三十多岁;男的长着国字脸,留着板寸,看起来很威严。
孙总表情严峻,指着两位解庭辉不认识的人说:“这是钟法官,这是法务部的刘部长。办事处最近出了一点事情,应胜龙欠公司五百万货款,到期无法回款,货有些已经卖掉了,一部分被他藏了。公司已经起诉他,现在由解庭辉和欧主管带钟法官和刘部长去查封他的财产,主要是要找到他的仓库......”
他们一行四人乘坐办事处的金杯面包车匆匆出发。先到银行查封应胜龙账号,发现账户里只剩一万多元;接着,他们找到他仓库,除了零散的垃圾,并没有一件商品;他们找到他公司,发现已空无一人。
吴桂花早已联系不上。
于是,公司开始走正常法律程序。
晚上回来,解庭辉十分难过地对正在卫生间洗衣服的向翠萍说了发生的事。
“吴桂花对你有知遇之恩呐,我们做人不能忘本,你不该带他们去找应胜龙仓库的。”向翠萍生气地说。
“那种情况,谁都没办法不去,更何况是孙总让我去的,孙总也同样对我有恩。”解庭辉无奈地说。
“也是啊,你去与不去,结果都一样。”向翠萍叹了口气说。
“应总刚和老婆离婚,可能是分了不少现金给他老婆了,否则他也不会资金链突然断裂。”解庭辉说。
“如果这样说的话,应总也是懂得感恩的人,他没有忘记他老婆的付出和牺牲。”向翠萍提着洗好的衣服边走向阳台边说。
解庭辉跟在她后面道:“是的,发生这件事,应总也许是迫不得已。公司也真是的,对骆伟业和李通海每一家授信,我估计不止五百万,他们肯定也有拖欠的情况,为什么不对他俩下手呢?为什么偏要对应总下手呢?”
“这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实力雄厚,公司不怕他们不还!”香翠萍说。
“你可以啊,看问题蛮透彻的嘛!”解庭辉笑着夸她。
“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办事处主管助理,是个信息中心,虽然我们产品事业部没你们大,但事情都是一样的。”向翠萍自豪地说。
香翠萍在洗头,解庭辉在旁边说:“可惜了吴桂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据我判断,没有她向董事长引荐应总,没有她协助应总说服董事长,没有她向董事长保证货款安全,董事长肯定不会给应总这么大的授信,现在弄得自己受牵连,还好,从法律角度,她应该没事,是应胜龙打的欠条。”
公司法务调查得知,应胜龙、骆伟业和李通海三大总代一直是由吴桂花直接负责,解庭辉、张贵生和龚玉峰三人仅是分别协助三大总代开发二级经销商,他们对总代与公司的账务往来并不十分清楚,至于货款授信,更是无权过问,甚至是严格保密。
法务的结论是,应胜龙的欠款由吴桂花一手操办,解庭辉毫不知情,至于后来财产转移,解庭辉也是刚刚知悉。
这件事的发生,解庭辉不但未受牵连,而且因祸得福,他立即被公司提拔为渠道部主管,取代吴桂花的位置。
解庭辉把应胜龙的下级经销划归骆伟业和李通海,又亲自打电话给这些已经人心惶惶的客户,并且对重点客户亲自拜访、安抚。他怕自己根基不稳,上任之初保持原来的日常管理模式,进入角色后,他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逐步推行规范化管理。一段时间下来,客户信心增强,业绩指标良好,孙总非常满意。
没过多久,解庭辉从各种途径得知,应胜龙离婚时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她老婆,他选择净身出户。然后,他的公司因为缺乏流动资金几近倒闭,绝望之时,他在吴桂花的极力帮助下,获得了公司五百万的授信。本想借此东山再起,却没想到,李通海和骆伟业通过降价和赊欠的方式大肆抢他的客户,他万般无奈之下选择跟进。李通海和骆伟业在他元气大伤之后又向公司举报他快要破产,公司闻讯后立即对应胜龙进行暗中调查。得到情报后,应胜龙觉得大势已去,便破罐破摔,变卖了存货,转移了资金。
而公司并没有像念及旧情——尽管他侥幸地希望。最终,应胜龙被判了六年。
遥想公瑾当年,雄姿英发;
感叹世事变幻,潸然泪下。
吴桂花也了无踪影。正如不知她从哪儿来,也不知她到哪里去。
可是,在解庭辉的心里,她人如其名——像一株四季桂,一年四季散发着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