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现案中案
作品名称:疾风劲吹飞鸣镝 作者:与民心同行 发布时间:2021-05-28 09:06:03 字数:6788
(1)巡察回头看
孔玉政手里拿着几页稿纸,推开了冯天宇的办公室:“冯组,头两天你安排我们对经管站等几个单位进行核查审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简单向你汇报一下。”
“你简单些,说主要内容,我一会儿要与第4巡察组组长王海通电话,他刚才打电话,咨询我们巡察云山镇的情况。我刚与徐海娟联系完,了解云山镇经管站设立小金库的事。”冯天宇说。
“冯组,我看这次的事要闹大了,你猜怎么着,你真有先见之明,我们确定的几个重点站所,发现的事太多了,仁和区领导的胆子太大了,说明在这里当领导是个肥差事,看到这些问题,我的心都活了,我也想到仁和区谋个一官半职。”孔玉政说话有些神神秘秘。
“你抓紧说点正经事好不好,我就怕你东扯西扯耽误事,才让你汇报时简单些,你又啰嗦这些没用的,快说,都发现什么问题了?”冯天宇急于知道孔玉政都发现了哪些问题线索。
“好吧,我先说经管站吧,实行村账镇(区)代管已经有好些年啦,可是仁和区却是另外,7个村,只有两个村的账在镇经管站记账,其余5个村的账形同虚设。而且这5个村都有矿山,每个村的账面都有几百万元的存款余额,存折就放在村会计手中,村里的日常收支,村书记自己说了算。7个村,有6个村是书记、主任一肩挑。村里不用通过民主议定就可以把村集体的资金借给外人。村书记一个人就可以决定转让村集体的采矿权。机关干部向村里借钱可以长时间不还,然后做假账冲减。镇里可以随意把居民合法持有的殡葬服务手续,强行向社会拍卖,拍卖收入作为镇财政的第二预算收入,用于发放机关干部绩效奖。”孔玉政越说越激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口,继续说:“第二是棚户区改造的事,总投资2.3个亿,分三期施工。一期是主体工程,投资1.2个亿,包括动迁费用及回迁安置费用;二期是附属工程,包括自来水工程、供暖工程、上水、排水设施,物业管理,投资0.8亿元;三期是绿化,包括建体育馆、铺设水泥路面、建中心花园,投资3千万元。我们看了省里的审计报告,里面指出在这几个方面存在的问题:一是50万元以下的工程没有履行公开招投标;二是主体工程没有验收手续;三是挂靠的工程队较多;四是没有资质的个人也参与棚户区工程施工;五是村干部也发包承建棚户区附属工程;六是动迁、回迁遗留的问题较多,群众一直上访;七是主体工程存在质量问题等等。”
孔玉政说到此,又吸了一大口烟,继续说道:“第三是首山矿业公司破产后,成立的安置办和留守处问题更多。这两个单位既不属于企业性质,也不属于事业单位,我看就是个临时机构,但却是靠省市县财政拨款,用于日常的经费支出,那么,我们是否需要跟踪这些财政资金的支出是否合理......”孔玉政正在汇报,冯天宇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
“好了,我听明白了,下一步我们就从这几个方面入手,把发现问题线索的证据固定,做好问题线索底稿,为下一步移交做准备。你先拿出方案,都需要找哪些人谈话,需要谈哪些内容,然后我俩做好分工,我也直接上手谈。”冯天宇听到了他关注的核心内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待孔玉政离开办公室,冯天宇急忙拨通了第4巡察组组长王海的电话:“小王,我是冯天宇,你问我云山镇经管站设立小金库的事,是不是你们又有新的发现?我们在云山镇巡察时,找经管站站长谈话时,确认存折上小金库的余额才1万多元,这是他们新换的存折,我估计小金库原始的额度比较大,我怕打草惊蛇,就没继续延伸调查。”
“老兄,你们提供的资料太棒了,问题底稿做得滴水不漏,谈话笔录特正规,我们办案时,直接就用上了,我们这两天与纪委检查室联合办案,有5个人被请到基地谈话时,2个人当天就被留置,你知道都是谁吗?”王海说得很神秘。
“不会是云山镇的书记高广坤吧?你们可没有这个力度,像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应该是兰江市纪委才能办理,东川县纪委根本没有这个力度,东川县纪委只能处理站、办、所长和校长这一级的干部。”冯天宇也是歪打正着,说出了高广坤。
“老兄,你真神了,就是高广坤。”王海说道,“我们本来想追问他春节期间收受红包和帮助机关干部调转工作时收钱的事。没曾想,他主动交代了在另一个乡镇任职期间,收受几百万元回扣的事,这真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个案子有点大,我们有些后怕,害怕收不了场,是姚广成在基地坐镇指挥,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他这把火烧到了高广坤身上,你说对了,他是以兰江市纪委的名义宣布对高广坤采取的留置措施。原来我们猜测陈海利是他的保护伞,这次陈海利出事了,他的保护伞没了,估计不会再有人帮他说情啦!”王海兴奋地说道。
“哦,姚广成确实有力度,他这一炮打得很是时候,也是火候,陈海利刚出事,高广坤就被留置了,别人都认为高广坤与陈海利有瓜葛,保护伞没有啦,他也就出事啦。”冯天宇对姚广成点赞。
“但是,老兄,我要提醒你一下,高广坤在基地什么话都说,你在云山镇巡察期间拿没拿他的好处,与他有没有经济方面的往来?如果有,你赶紧主动向姚广成说清楚。别最后把火烧到我们自己的头上就晚了。”王海够哥们,说得是心里话。
“你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我们巡察结束时,云山镇有个大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他说替高广坤邀请我们喝顿羊汤,被我拒绝了。我说,如果不是高广坤请客,是老板个人请客,我们就参加,因为这是个人行为,不是组织行为,与巡察内容无关。如果是高广坤请客,我们肯定不能参加。最后,这个老板是以个人的名义请我们大家喝了一顿羊汤。我怀疑这顿饭是不是记到镇里的账上了。”冯天宇担心这笔账记在了镇政府的账上。
“你看,我说的嘛,我们巡察‘回头看’查账时,确实发现有一笔600多元的招待费,是高广坤签的字,注明是招待巡察组的费用,我还以为高广坤特意往你们身上泼污水呢!”王海说道。
“太可怕了,细节决定成败,一个小小的疏忽差点误了大事,我主动向姚广成说明一下,把钱退给镇政府得了!”冯天宇怕事情闹大,赶紧采取补救措施。
“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这事与你没关系,是老板不讲究,就这几个破钱,他自己掏腰包也完全承担得起,既然答应请客,就别到镇里报销。我看没有大事,数额也不大,你又不知情,就不必找姚广成说明了,我在做问题底稿时,注明一下就行。”王海替冯天宇解了围。
“小王,你说高广坤能不能怀疑是我们巡察时把他整进去的?我看你们调查出的问题,并不涉及我们巡察组移交的内容,如果他这样想,我这个巡察组长可就背黑锅了,将来他一定怀恨在心,寻机报复我们。”冯天宇担心高广坤报复。
“哈哈,我就想告诉你,这几天有好多人给我打电话,说是你和我合伙把高广坤整进去的,我一再解释,高广坤的事,与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涉及收受他人巨额贿赂的问题被他人举报,巡察组移交的问题线索根本不涉及这方面的内容。”王海透露了高广坤案件的内幕。
“你说高广坤的案子,涉及到的金额这么大,他能判几年?”
“我估计怎么也得十年八年的!”
“你说有两个人被留置,另一个人是谁?”
“就是云山镇财政所的会计,他涉及的就是设立小金库的事,也就是我向你咨询经管站小金库的事,他们都是有联系的,他们向各村和企业收一些管理费,没有纳入镇财政所的账,而是存在个人的存折里,供镇领导请客送礼用。”王海说出了小金库的资金来源。
“这两个人的案子什么时间才能结案,会不会牵扯到其他人?姚广成有没有个总体思路?比如对案件如何定调?”冯天宇继续问。
“老兄,高广坤的案子还没结,最终如何定性,还有很多变数,我们不能胡乱猜测,有些内容是严格保密的,不能随意透露案情。今天我们谈的内容希望你不要透露给别人,一旦跑风漏气,出现问题,我俩都脱不了干系。另外,云山镇高广坤的案子可能还涉及前任镇里的几个科级干部,甚至现任的县级领导,有的还牵涉到兰江市委的领导。姚广成的意见,不想扩大范围,要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严格按照监督执纪的‘四种形态’处理问题,真正体现对党员干部的严格要求和关心爱护。”王海叮嘱冯天宇说。
(2)经管站里猫腻多
午饭后,冯天宇与孔玉政又在一起碰了碰情况,决定先从经管站入手,然后研究棚户区改造中发现的问题线索,最后再研究首山矿业公司破产后成立的安置办和留守处的问题线索。
在经管站巡察时,发现的问题较多,7个村的账目存在大量白条子入账,强行平账问题。政府投资的民生工程,缺少招投标手续及民主议定等相关要件。还存在用大额现金支付工程款,应收应付款、暂存款长期不清理,以及近2年来的会计凭证没有及时装订,而是杂乱地堆放在一个大的包装箱中等问题。经管站的账,如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
冯天宇认真做了分析和梳理,建议抓住6个方面的重点问题往前推进,一是5个村的财务账目长期体外循环,在巡察时,村会计才按照要求,将账册拿到了经管站。仁和区分管领导以前是否对村账镇(区)代管提出过要求,经管站是否向分管领导提过建议?先把这些环节搞清楚。二是在查看村里的账目时发现,辉山村书记赵勇,没经过经管站审核同意,也没通过村民民主议定程序,在3年前,私自将村集体资金80万元借给阳光生态园吃利息,借给社会老板杨佳50万元吃利息,这两笔款,至今没归还本金,只有第一年按约定支付了1分月息,其余2年没支付利息。三是仁和区有两名机关干部在5年前,分别从辉山村借款3万元和5万元至今没归还,是否构成违纪?此款是做什么用的?是否有其他内幕,需要进一步调查。四是经管站的会计凭证为什么2年多没有整理?是谁的责任?五是对会计凭证中缺少相关要件及白条子入账等问题,经管站负责人是否对村里提过要求?六是村民反映达吉金矿给朱家村1500万元占地补偿款,村里应该提留的20%,共计300万元没有入村里的账,是否存在村干部贪占集体资金问题。
对于经管站这6个方面的问题,还应找相关人员做笔录,形成问题底稿,如涉嫌违法违纪的,可以做移交处理。
冯天宇建议先找经管站的记账员谈话了解,然后依次找经管站站长、分管经管站的副区长、财政所所长、村会计、最后找村书记谈话。
当找到经管站的记账员时,发现她是一个刚刚上岗才3个月的女孩,她对什么情况都说不明白。而找到经管站站长张晓燕时,她却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什么也不想说。冯天宇列个提纲,提出若干个问题,让她回去对照提纲逐一做出书面说明报巡察组。找到副区长时,他说才分管经管站半年时间,对经管站出现的问题并不清楚,原来分管的副区长已经调整做了仁和区副书记。找到财政所所长时,他提出经管站是独立核算账户,与财政所不发生关系。找到村会计时,他说,原来村里的账确实拿到区里代管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几个村子里都有矿,资金运作很不方便,与区里领导一沟通,就把村账又拿回到村里自行管理,区里也没提出异议,这几年,村里一直是这么运作的,对村里也非常方便。
冯天宇又找到两名机关干部核实他们向村里借钱的事,他们说当时为了交一份保险,手里没有钱,就向老家的村子借钱,交了保险。冯天宇要求他们把借款立即归还,否则,将他们的问题移交。两名干部强调手头实在紧,拿不出钱,要求宽限一段时间。后来找到村书记赵勇核实,赵勇说了实话,这是两人帮助村里把矿山卖掉的回扣钱,因为没有发票,无法走账,只能先用借款的方式支给他们。
在与辉山村书记赵勇谈话时,又发现了新情况,他说借款给阳光生态园80万元的事,以及借给杨佳50万元的事,都是县委书记陈海利出面帮助说情办理的。赵勇说,他当时也没想太多,也没有召开民主议定,认为有县委书记出面不会有问题。况且,他还有求于陈海利,想通过他帮忙,争取在仁和区棚户区改造项目上揽点工程。恰巧赶上村里账面有钱,所以就把钱借了出去。冯天宇又问,社会上传言,他为了拿到棚户区改造工程,一次性给了陈海利30万元的事是否属实?通过陈海利拿到棚户区多少钱的工程?工程决算额度是多少?赵勇否认给陈海利送过钱,他说只拿到价值8千万元的棚改附属工程。
找到朱家村书记核实村提留的300万元集体资金去向时,他说这笔钱,没有揣进个人腰包,而是投到了首山矿业公司,朱家村占5%的股份,每年公司都给村民分红,村集体资金投到首山矿业公司,确实没有召开村民主议定会议讨论通过。
第三天早晨,刚一上班,张晓燕来到了巡察组办公室门口,她的内心十分矛盾,徘徊犹豫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敲开门,把写好的书面说明交给了冯天宇。
冯天宇见她面容憔悴,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这几天,她的心里压力相当大,一定是听到了巡察组对经管站的问题准备移交纪委立案的信息。
见到冯天宇等人,还没等开口说话,她就抽泣起来。冯天宇最怕出现这样的场面,他动了恻隐之心,语气和蔼地说:“张站长,别紧张,坐下慢慢说。”然后示意坐在身边的何明柱做好记录。
“领导,行行好!”张海燕小心翼翼地坐下后说道:“你们别再为难我了,都是我的责任,我知道经管站的问题不少,是我捅了这个马蜂窝,处理我是应该的,我没有任何怨言。我就想对你们说些心里话,你们如果有耐心,就听听,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你们发现这些事我都认,我不想把问题推给别人,大家都不容易。我还有两个孩子,正在上小学,需要我照顾,只要不让我蹲监狱就行......”张晓燕哭哭啼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看来,她的心中有难言之隐。
“张站长,我问你,你是哪年接任经管站站长?你与前任站长在办理交接时,有没有书面交接书?”冯天宇想替她找退路。
“我是两年前接任这个站长的。”张晓燕不再哭泣,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当时区里没有正式下任命文,我实际上就是经管站的临时负责人。前任站长是副区长兼的,他现在是区里的副书记,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文字交接。我家是外地的,调到东川县之前,我在当地一所学校任中学教师。我爱人是仁和区的机关干部。我俩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两地分居了5年。他家条件不错,我婆婆在仁和区的街里开了一个殡葬服务中心,每年能有十多万元的收入。我与我爱人之间有过感情危机,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我们早就离婚了,我前年通过关系,把工作调到仁和区,又通过我爱人的关系,好不容易安排我到经管站工作。我根本不懂经管站的业务,干了几个月后,我发现经管站存在很多问题,我就有些后怕,想调换一下岗位,但是没有人愿意接。这些问题全是前几任站长遗留下来的,我向分管领导汇报过多次,建议把遗留的问题理顺一下,但是,分管领导的心思根本不在经管站,所以问题就一推再推,我也学他们推着干,我承认自己这么做,是不负责任的......”张晓燕一口气说完。
“噢,你在经管站已经干了两年了,还遗留下这些问题,你肯定要承担责任。如果干两个月,你可能就不用承担这个责任。”冯天宇明确告知张晓燕应承担责任。
“领导,你说让我承担责任,我认。我还有个事,请教一下,你们都是研究法律的,是法律专家。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婆婆经营一家殡葬服务中心的事。前年,她把服务中心的法人变更到我的名下,当时我也没多想。可是,去年就出了麻烦啦,我婆婆经营的殡葬服务中心是租用区里的公产房,还有15年到期,但区里有文件,不让对外出租,欲无偿收回,我们就要求区里补偿给我们前期投入的损失,区里不但不补偿我们的损失,还强行拍卖我们的殡葬服务手续。理由是殡葬服务是公益性的,不应该由个人垄断经营,拍卖殡葬服务手续的钱纳入区里财政的二预算收入,作为机关干部绩效发放。我们不服,就到县法院起诉仁和区,我是原告,区长是被告,这样一来,把区里的领导得罪了,他们对我发了火,要辞退我,说我是国家工作人员,不该经商办企业。我现在是进退两难,你们帮助我出出主意,我该咋办?”张晓燕提出的这个问题,冯天宇认为,这涉及到对相关政策的把握,确实应该认真研究一下。
冯天宇把孔玉政喊来,就张晓燕提出的问题,让孔玉政从法律政策方面帮助界定一下。
孔玉政对详细情况做了进一步了解,然后告诉冯天宇说:“张晓燕是事业身份,确实不能经商办企业,更不能担任企业的法人。另外她婆婆经营殡葬服务中心的手续是依法取得的,受法律保护,仁和区政府无权力剥夺。既然已经向社会公开拍卖,拍卖的钱也纳入了区财政,并且作为机关干部的绩效发放,仁和区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不妥,在拍卖环节涉嫌违法行为,发放绩效涉嫌违纪。我们巡察发现了这个问题,应该建议仁和区纠正。组长,你最好找仁和区书记谈谈,让他们找专家论证一下,一定要谨慎地处理好这个问题。张晓燕应该拿起法律武器,通过诉讼程序,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依法讨回公道,如果法院裁决张海燕胜诉,张晓燕还要申请国家赔偿。”
听了冯天宇与孔玉政之间的对话,张晓燕心里有了底,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两人行了礼,表示感谢,然后告辞。
与相关人员谈话后,冯天宇非常震惊,仁和区经管站及各村的账目异常混乱,这是不该出现的,这简直就是一种无政府状态。区里的部分干部以及村干部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受纪法约束,他们天马行空,我行我素,频频触碰法律和纪律底线,使集体经济遭受重大损失,损害了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出现这样的结果,说到底,就是区党委履行两个责任不到位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