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忽忆故园人

　　致远从任家坳直接赶到镇上，他订做了两幅广告牌。他和姑婆商量，办一个织锦作坊，以姑婆的名字，取名雅筠锦绣作坊。思源一听，直夸致远会取名。
　　五一节过后，仍源源不断地有人进村来旅游，药材花卉带旺了村子，如今姑婆的织锦纺布也成了一大热卖。旅客来多了，二叔公的酱肉腊肉烟熏肉也好卖，三婶的玉兰面食店，每天卖两百碗面食不在话下，而十三叔的香，几乎卖到脱销。
　　广告牌做好之后，诚远鹏远和安远文远把广告牌安装在山口路边贴着山体。在山体打钉时，钻孔机的震动竟然引发不小的山石滑坡，诚远被石块砸伤送去了医院。
　　大伯和致远闻讯赶到医院，诚远的手臂和大腿缝了七八针，没伤到骨头。思源和大伯母、家婆也赶到医院探望，诚远缝了针不需要住院，坐着摩托车回家疗养。
　　思源来到山口路边，广告牌还没安装上去，致远敲了敲山体，又有更多的石块掉下来。
　　“当心！”思源叫道。
　　靠路边的这几座大山有一个特点都是不长树木，山上只长着稀疏的灌木丛。过了这几座山后就树木繁茂野草葱茏，似乎这几座山像是一条分水岭，前面寸草不生，后面却是百草丰茂。这个现象让思源有些困惑。她站在山口边观望，致远催了她几次，她拾起一块小石头上了摩托车。回到家里，她还拿着那块石头端详着。
　　惠儿从县城放学回来径直找思源，打听世界非物质文化传承申报要多长时间。
　　“我也不太清楚，最少也要大半年吧。”思源说。
　　“有希望吗？”
　　“这项技艺没有竞争，又是独一无二的，专家说没问题。”思源看着小堂妹，“怎么了？”
　　小堂妹笑嘻嘻地说：“全班都知道王雅筠是我姑婆，我可高兴了！我告诉同学，写文章的人是我的嫂子，镇上捏泥人的文章就是出自她的手笔，也是她发文给市里领导，我们村得以大搞建设。我的老师都说你写得文章太好了。”
　　思源微笑地说：“我是信手拈来，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小堂妹说：“嫂子，你是海边人可你却来到我们大山里，你的前世一定是我们山里人。”
　　思源怔住了，小堂妹一句简单的话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触及到心底深处。
　　小堂妹又叫道：“嫂子，你老拿着这块石头做什么？这石头有用吗？”
　　小堂妹的话提醒了她，她忽然感觉不对劲，石头越摸越滑，她心里格登跳了一下，她抬头问在侍弄花卉的家公。
　　“爸，山路口那几座山长过树吗？你们砍伐过吗？”
　　家公说：“没见过上面长过一棵树，怎么砍伐？”
　　“有人在上面种过植物吗？”思源又问。
　　“从没见过。那里种不了植物，土质松软，下大雨还冲垮不少石头下来。去年修路时都不用多少炸药，一包炸药就轰开了一个很大的豁口。那几座山修路倒省事不少，不像山里的山坚硬得很，几包炸药才炸开一块山体。”
　　“村里的花岗石块都是从山里开凿出来的吗？”思源继续问。
　　家公笑了，这个问题从来都不是女子过问的，思源是第一个问他。他放下手中的花铲，说：“是呀，山口那些石头不能用，质地不坚硬也不成块。村里建房的石块用的是村后山岭的石头，过去有专家来考察过，说山里的石头属于什么鲕状灰岩，建房最坚固。久而久之，后村开出了山路，致远挖通两条渠沟开出了深坑引水成池塘，三叔才可以在池塘里养鱼。”
　　致远走过来笑说：“怎么想到问这些问题？”
　　思源继续问：“现在还有城里人来考察过吗？”
　　“穷乡僻壤的，几十年前有人进村来考察过建筑，以后再也没有外人来过。”家公说。
　　“有没有想过移开前面那几座石山？”思源若有所思地看着致远，用玩笑的口吻说，“如果没有那几座山挡道，从外面就能一眼看到我们风景如画的山村。”
　　致远父子愕然地看着思源，不等他们说话，宁以笑说：“嫂子，你这玩笑也开大了吧？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大山里，可从来就没人想过做愚公移山。”
　　小米也说：“那几座大山自古以来开天辟地就在那里了，你没来时村里都没能力修路。现在路通了，你还想着移山？”
　　“可不是！我就想移山了。”思源笑说。
　　致远看着思源说：“我们没必要去想那个问题，现在主要精力是搞好我们的种植园。”
　　思源盯着致远说：“如果那几座山是老天爷送给你的金山银山你要不要？那些山变成钞票之后还会留下一大片广袤的宽阔土地，你要还是不要？路上洒有芝麻和西瓜，你只捡芝麻不要西瓜？”
　　致远呆住了，不解思源话里的意思：“思源，你说什么？能说详细点儿吗？”
　　思源认真地说：“种植园你要搞好，药材店你要搞好，地产店也要搞好，那几座山你也要拿下！”
　　致远知道思源一定发现了什么，他问：“那几座山怎么了？它上面根本种不了植物。”
　　“为什么种不了植物你知道吗？”思源说。
　　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围上来。思源把手中的石头递给致远：“你摸一摸这石头有什么不同？”
　　致远摸了几下，说：“石头很滑，有一种蜡质感。”
　　家公也摸了几下说：“不错，是很滑。”他甚至舔了一下食指，“有一种苦涩味儿。”
　　大家摸着石头都有那感觉，但又不解这石头里有什么。
　　思源说：“它们建不了房子种不了植物，并不说明它们没有价值，它们有一种更大的用途。这石头里致少含有两种矿物质，就是滑石粉和明矾。这两种矿物质也是一种特殊的药材，在医药和工业领域有着广泛的用途。”
　　致远激动地握住思源的手：“我们再办一个采石工厂，分离这两种矿物质，这样咱们村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个富裕村，同时也解决了十里八乡的剩余劳动力。”
　　致远确实聪明醒水，一点即通。
　　思源点着头说：“办理采石工厂要有一系列相关的复杂手续，手续一旦办好，那几座大山的开采所有权就属于咱们村的，就是咱们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是种植园最强最有力的坚强后盾！”
　　致远说：“手续再怎么复杂也要拿下来，我和大伯认识县里不少人，这事不难办。”
　　思源说：“致远，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小老板，拿下那几座大山，你和大伯的身价就不只千万那么简单了，现在离大伯的梦想就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了。”
　　全家人听了这话都热血沸腾，宁以抱着大哥说：“哥！你虽然不是村长，但你的地位仅次于大伯，全村人都听你的。现在我们不仅有了稳定的种植园，还有与外商合作的资本，又准备拥有更雄厚的工厂。哥，到那个时候你再也不是山里的穷小子，而是实力雄厚的企业家！”
　　致远握住思源和妹妹的手：“我这就去找大伯，好好商量这事。”
　　
　　大伯得知山口前面那几座大山是金山银山时，也激动得坐不住了。种植园交给叶盛打理，他和致远办理相关手续写材料送到乡镇县城申请开采权。
　　在忙忙碌碌中，鹏远的婚事提到议事日程上。
　　由于鹏远安远在镇上工作，致远在镇上买了两栋有天有地的三层住宅楼送给鹏远安远，帮他们付了首付。
　　致远在镇上给兄弟买楼这消息在村里如响雷炸开，村里人终于在镇上可以买房买楼了。大伯拉着致远到里屋说了许久的话。
　　堂厅里，女眷们都在谈论鹏远的婚事。送货回来的正远也加入到她们的谈话中。
　　“正远，好好干！到时你致远哥也会给你买楼的。”二婶三婶给他打气。
　　正远说：“我肯定会好好干！跟着致远哥干绝对不会有错！”
　　静以却说：“我总觉得这未来的二嫂不靠谱。”
　　宁以说：“这未来的二嫂怎么得罪你了？你看她不顺眼？”
　　正远说：“静以说得没错，我也不看好这女人。她要两头都办婚礼，先在镇上办，请她娘家的人和同事，再回到村上办。”
　　宁以翻了个白眼说：“岂有此理！她是嫁给鹏远还是娶鹏远？婚宴先在村上办然后才在镇上办。”
　　“我爸也是这个意思。大哥也说了，还没进门就给我们脸色看了，这婚不结也罢了。不过是个镇上人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论家世学历相貌身高人品没一样比得上思源嫂子，还想显摆，气死人了！”正远说。
　　静以得意地说：“我家嫂子可是万中人选，能与她相媲美的是她的那几个同学。姑婆都说了，思源姐嫁进我们家是老天爷开天眼眷顾哥哥。”
　　“对，老天爷特别眷顾你们家，连你也找到一个大学生。”正远语气酸溜溜地说，静以笑着拍了下正远。
　　大伯和致远从里屋走出来，两人脸上没有笑容。大伯跟女眷们打声招呼忙他的事去了。大伯母拉住致远询问原因。
　　致远说：“大伯有次在镇上买东西看到鹏远的女人跟人吵架，那个泼辣劲不亚于伏秀英，大伯不喜欢她。现在买了楼房，那个女的肯定会把尾巴翘起来，婚事得凉一凉。”
　　屋里一时变得很安静，致远倒了杯水自顾喝着。
　　大伯母开口说：“你大伯想事比较长远，他有他的道理。”
　　三婶也说：“鹏远长得浓眉大眼，是个挺英武的小伙子，跟那个女人有点亏。听大伯的，凉一凉。”
　　致远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接准备放学的思源。
　　看着致远挺拔的身影，大伯母感慨地说：“还是致远有福气，娶了一个那么好的媳妇，不图钱不图财，心甘情愿地和自己男人住在大山里。”
　　三婶问二婶：“致远打算在镇上买房子住吗？”
　　二婶说：“没有这个打算。思源在山里教学，致远每时每刻都想和她在一起。”
　　女人婆们放声大笑，连女孩子们都笑个不停。
　　“将来呢？思源支教结束了呢？”三婶问。
　　二婶说：“种植园在山里，工厂也在山里，还有，他得每天进山送粮，致远是不会离开山里的，思源也不会走。”
　　一直不说话的十叔婆说话了：“这就是爱情，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再苦再穷也是幸福的。”
　　这话是十叔婆的人生感悟，是有感而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