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尘世情依托

　　致远和思源带着市里的人到姑婆家参观。古老的织布机、精美的织锦、色彩艳丽充满古韵的竹丝纺布深深吸引了参观的学者。
　　来参观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记者的采访、文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相继下来考察，宁静的山村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学者专家的极度重视，人们纷纷猜测，姑婆的竹丝织锦会不会得以申报文化遗产？村中的女子们都聚集在姑婆家里讨论着这一话题。
　　小堂妹信誓旦旦地发表自己的观点，肯定姑婆的百年传承技艺，若得申报这百年山村是名声响在外了。
　　雨晴参观了姑婆的竹丝织锦惊叫不断，说来玩两天，忽然改变主意说要在山村里过完长假，致远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临时在三叔家的柴房住，浑身不自在。
　　雨睛看着致远打趣他：“你是舍不得与思源分开吧？你少搂一天不行吗？”
　　致远说：“不是一天，是七天。”
　　雨晴说：“我和思源上下铺几年亲如姐妹形影不离，我要你让七天你就得让七天！”
　　大家发出畅然的笑声，看着致远难受的样子，雨晴眼泪都笑出来了，更想捉弄他。
　　思源和雨晴相处得极为亲密，每天有说不完的话，而二婶做的臊子面油泼面更是雨晴留下来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得知姑婆是百年竹丝织锦传承人，雨晴请姑婆用织锦织两身现代裙。
　　“古老的技术揉和现代的元素再渗入超凡的眼光绝对是个惊艳！”雨晴捧着一大碗的晾拌面皮，一边大口地吃一边说。
　　“雨晴，你现在是不是乐不思蜀了？”致远问。
　　雨晴吃了一口脆皮肉不住地点头，她大笑着又重提旧话：“怎么了？我睡你的床也不过七天，你就受不了了？”
　　“哪里。我纳闷你换个地方也能睡得着？”
　　“老实说，你那床睡得好舒服！”雨晴叫着。
　　“我叫村里的老木匠给你和建辉也打一张大床，怎么样？”致远微笑说。
　　雨晴的脸蛋瞬时臊得一片通红，低下头不说话。建辉开心地笑着，拍着致远的肩。
　　“多少工钱？材料费是多少？”建辉笑着问。
　　“不用钱，我送给你们！”致远说。
　　建辉乐呵呵地说：“一言为定！”
　　致远由衷地说：“思源是雨晴带来的，我感谢她还不及。”
　　雨晴笑说：“如果我真的在这里定居，我要的床要和你们的床是一个材质的，一样要镂空雕花的。”
　　致远笑了：“雨晴好眼力！我本来想打一套金丝楠木家具，但材料不够，只能做个书柜给思源，大床和衣柜、梳妆镜就选了上好的花梨木，不用一枚钉，大叔伯花了三个月做好的。”
　　“致远真的发财了，书柜是金丝楠木做的，睡得床居然是上好的花梨木。”雨晴惊叫。
　　致远不好意思地说：“我要给思源用最好的。城里那些木糠板密度板什么的怎么比得上红木楠木？思源喜欢花梨木的清香，我就请大叔伯打一套花梨木家具。”
　　“你们村尽出能工巧匠！那张床古色古香古韵，满眼画意，躺在床上真得好舒服，真是一种享受！难怪你不想睡柴房。”
　　戏谑的笑声充满屋子，致远被笑得满脸通红都快抬不起头来。雨晴真是伶牙俐齿的，他是怕她了，也难怪任建辉被收服得服服贴贴的。
　　“既是享受，怎么我晚上上厕所还听到你和嫂子的笑声？怎么不睡早点儿？”小米说。
　　雨晴大笑：“我和思源从来就有说不尽的话。”
　　“你和思源经常见面，怎么还有说不完的话？”致远问。
　　“我们的话是永远说不完的，什么题材都能说个三天三夜！这就是最好的闺密！你知道吗？”雨晴吃完面皮，用餐巾纸抹了一抹嘴，又说，“听说后山屯有灵芝人参和猴头菇，我们明天就去后山屯找药材带回家给我妈！”
　　致远立即反对：“不行！思源怀着身孕，她不能进山。再说了，后山屯深山地形异常复杂，树木原始，野兽比王家屯的野兽还要多，你绝对不能进山。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
　　“我还没进山你就咒我有生命危险。”雨晴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提醒你。”
　　“可我一定要进山！”雨晴说。
　　致远说：“你想要灵芝人参和猴头菇，我们这里有，我可以送给你。”
　　“我不要你送的，我就想进山自己挖！就像你们进山找梅树一样，那是一种乐趣！”雨晴固执地说。
　　致远看着雨晴，她的较劲真让他感到头痛，才第一个回合，他就差点败下阵来。他心里不禁为任建辉难过，雨晴性格特别执拗，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控得了。
　　“雨晴，你最好别进后山，现在是夏季，凶猛的野兽很多，一出事就不好办了。”致远好言相劝。
　　思源也劝雨晴：“山里有熊，遇到了真是好吓人的。”
　　静以也说：“雨晴姐，是真的。村里没有女人敢进那后山。”
　　“我只和思源进过一次山，这次长假我说什么也要进山再玩一次！你别阻止我。你安排两个人和我一同进山，否则我就拉思源一起去。”雨晴对致远说。
　　致远惊愕地看着雨晴：“咱们村的山倒没什么，后山屯真的很危险！上次思源独自进后山就遇到一头刚冬眠醒来的黑熊，第一次和大妹在后山屯的外围走动也出了事。你难道非要撞南墙才回头吗？”
　　“你说话真不吉利！思源上次是运气不好，你不放心就安排熟悉山里的人陪我，行吗？”
　　他真是说不过她。他想了片刻，答应了雨晴。
　　雨晴要进山，任建辉陪她一块儿去。而致远没时间陪雨晴任建辉，村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他找来弘远，弘远熟悉后山屯的地理情况，巧巧一听雨晴要进山，也要一同前去。有了弘远还不行，致远叫来打猎经验比较丰富的卓远一起陪同。
　　村里的女人得知雨晴和巧巧要进后山屯的森林，议论纷纷城里的女子胆子就是大，思源要不是大肚子，致远肯定拦不住。
　　巧巧把女儿交给宁以帮带，雨晴和建辉准备一些食物和水放在背篓里。
　　思源和致远大伯送雨晴、建辉、弘远、巧巧和卓远到村后路口。望着雨晴的背影，致远摇头。
　　“你们真是臭味相投，非要弄出事来才知错。”
　　思源白了他一眼：“现在有建辉弘远还有卓远陪同，不会出事的。”
　　大伯对思源说：“后山屯的原始森林非常凶险，我活了大半辈子只是去了一次，去了一次还差点回不来。这辈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王家屯，这里的深山也就进了几次。”
　　“爸和致远九叔卓远都不怕。”思源说。
　　“他们是专业的打猎户。偌大的村里就他们四人是猎手。山里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猎户，有些人一进山就懵了，方向感极差，常常出不来。”大伯说。
　　思源笑说：“大伯是不是迷过路？”
　　大伯讪讪地笑了笑，背着双手往村里走。
　　“还是呆在村里踏实，种花种药材才实际！”大伯说。
　　雨晴进山后，家里人都不放心，仍在说这事。
　　“我们在后山屯出生长大，爸是猎手，我们都不敢进山里面。”小谷说。
　　思源不解：“山里这么好玩，你们为什么不敢进去？”
　　小米放下手中的活抬头说：“有什么好玩的？阴森森的，恐怖之极。男人进山那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也没几个敢进入山的里面。弘远他爸年轻时进山砍柴遇到一头公熊，跑不过熊，被熊一口咬到手臂，手臂虽没断却永远抬不起来。村里的不少男人都碰到熊和狼，逃出来的再不敢进山里，逃不出来的就永远葬身深山。爸是绝不允许我们进山的。”
　　岳素汐端来洗好的红枣和拐枣，抓了一把给思源，对她说：“后山屯的山里面是有很多珍贵药材，但没几个敢进去。你姨妈冒险进山挖那两篓的药材，被一头熊追了两个山头，都快被吓死了，卖得钱后赶紧在山下盖房子养鸡养香菌，再也不敢进山。这事致远还不知道，致远提醒过的，不好让他知道。”
　　“大伯说后山屯的森林比王家屯的还凶险。”思源吃着红枣说。
　　“那是当然！”岳素汐说，“如果后山屯的药材好挖，他们早就富裕了，也不至于比咱们村还要穷！祖祖辈辈的人都认为药材值钱，可现在咱们才认识到花比药材更值钱！大青山的花比药材还多。所以大伯说他宁愿一辈子呆在村里，哪儿都不去。”
　　宁以说：“我刚刚送米给姑婆，说到八叔的事。姑婆说，八叔独自一人进后山屯，躲过一劫，看来有神灵保佑他。不是没个人都有八叔那么好的运气。”
　　大门外，背着一竹篓香菇的姨妈和儿子走进院子。
　　“在后村口，碰到弘远和巧巧，他们带两个人说要进后山屯的森林？”姨妈放下竹篓问。
　　“是啊，带着嫂子的同学一同进山。”小谷说。
　　宁以接过香菇带去过称。思源给岳素沄倒了杯水。
　　“姨妈，喝杯水。”
　　姨妈接过水杯，不安地说：“你赶紧叫你的同学回来，后山屯近来很危险。”
　　女孩子全围上来：“怎么回事？”
　　姨妈说：“上星期，有几头熊在后山屯附近走动，天黑时闯进屯里抓羊羔偷吃鸡。侯老棒子听到动静拿着铁锹追出去，没打着熊却被黑熊打了一个巴掌！天哪！那一个巴掌把侯老棒子半边脸打没了！脖子也被熊掌指刮去一半！人没送到山下就断气了！”
　　大家被这事给吓到了，屋里一时变得寂静。思源取出手机给雨晴打电话，电话不通，处于忙音。她只好祈祷雨晴平安无事。
　　致远快步跑回来告诉思源，市里有专家来找姑婆，说是要搞什么非物质文化传承申报，审核之后层层上报，时间紧迫。思源收好手机，和致远出去见专家。静以小谷也跟出去。
　　这次有好几家报社记者跟踪报道，姑婆收集了一辈子的竹丝纺布和织锦被抬到户外供专家鉴定。三百年传承老手艺的消息在电视报刊转载，山村再次在当地引起轰动。越来越多人慕名直奔山村，王雅筠的名字与青山种植园紧密连在一起。
　　大伯与二叔三叔及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在村委办公室商量姑婆大门前挂牌匾一事。
　　“一直以为竹丝织锦是件不起眼的手工活，不料却是一件美名传扬的技艺。多亏了思源，否则这老手艺就要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大叔伯感慨万千地说。
　　四叔说：“说得没错！平时看别人家的手艺能上电视，哪想到今天轮到咱姑也上电视了。”
　　小堂妹惠儿兴致勃勃地跑进来，递给大伯三叔两卷报纸，上面刊登着姑婆竹丝织锦的不同篇幅的报道。
　　三叔展开报纸，他要把报纸放进镜框里，挂在墙上长久展示。
　　思源突然发觉雨晴已有三天没回来了。说好两天的，现已过了一天。致远也紧张了，这两天忙着接待记者和专家都把雨晴忘记了。
　　大伯和致远放下手头的工作，组织村里的男丁进山寻找雨晴和建辉。
　　致远带着猎枪带上大黑和兄弟们在后山屯翻山越岭寻找雨晴。森林里下过一场雨，到处湿漉漉雾茫茫。
　　“雨晴！建辉！”
　　“弘远！巧巧！”
　　“卓远！”
　　深山里回荡着声声呼唤。
　　找了大半天，仍不见踪影，大黑带着致远往悬崖峭壁寻去。天色渐黑，前面一条小河流阻断了大黑的嗅觉，致远心急如焚，他朝天连放两枪。突然，远处山后头也传来一声枪响。
　　“在后面！”致远大叫，他和兄弟快速趟过河流，翻过两座山头。在后山山腰一个山洞里，找到了雨晴建辉和弘远巧巧卓远。
　　“致远！”雨晴大声叫着扑向致远，激动地流下眼泪。
　　三天不见雨晴和巧巧，两人狼狈得不成人形。建辉腿部受了重伤，要弘远搀扶着。卓远没事。
　　致远查看建辉的伤势，他左腿已骨折，手臂还有多处擦伤。他立即给建辉包扎伤口，并了解事情经过。雨晴进了深山，找到了灵芝与猴头菇，因为贪心，非要挖满一篓，结果遇到几头大黑熊。黑熊对他们穷追不舍，在躲避黑熊时，建辉摔到山沟下把左腿摔折了。因有卓远保护，黑熊不敢靠近他们，但却采取围拢的方式想困死雨晴五人。五人躲进山洞，晚上还遭遇狼群合力围攻，把他们吓得不行，卓远的子弹快用尽，他要留一发到最后等着致远。
　　“见到那几头熊，我们跑得快没命，建辉也受伤了。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闻太师上了绝峰岭——死定了！”雨晴哭泣地说，此时她也顾不了脸面，委曲得像个孩子似的。
　　“没事就好。”致远安抚道，他取出水壶和干粮给雨晴和巧巧。他背起建辉赶紧下山。
　　回到村里，已是晚上十点多。十二叔给建辉治伤，二婶做雨晴最爱吃的凉拌面皮。雨晴看着大家对她像亲人般的关爱，再也忍不住抱着思源放声大哭。
　　“以后还听不听话？”致远开着玩笑问。
　　雨晴抹着眼泪点着头说：“听话了。”
　　笑声四起，女人们笑得更大声，姑婆也赶来，见到雨晴和巧巧，不住地埋怨。
　　“你们真是不要命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非要见到棺材才掉眼泪。药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我一个老婆子一辈子都不敢进山，你们才多大？是不是想停留在二十五岁？居然敢跟我比？”
　　雨晴被说得又哭又笑：“姑婆，我再也不敢了！我还想穿您老做的裙子呢。”
　　“想穿我做的裙子，就得老老实实地听话！”姑婆说。
　　“真是的！一定要闹出生命危险才知错。连资深老猎手的话都不听。”不知谁说了一句，雨晴和巧巧羞愧地埋头吃东西，头也不敢抬。
　　致远和安远亲自送雨晴和建辉回任家坳。为了让雨晴忘记烦恼，思源买了几斤的面皮一大瓶孜然胡椒粉放在雨晴装着药材的竹篓里。雨晴上车时，致远忽然叫住雨晴，向她索要她和思源进山之前抛物决定去向的那枚硬币。雨晴既吃惊又感到好笑，她掏出钱包，在夹层里找到那枚硬币，还好，硬币藏得紧，她一直没动用，她把硬币送给了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