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被忽视的行业

　　（1）事与愿违
　　从郝大帅办公室出来后，冯天宇和徐海娟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依靠集体智慧和全体巡察人员的辛勤付出，终于把车检站这团乱麻理出个头绪，硬是把这块骨头啃了下来。
　　冯天宇看到徐海娟的脸瘦了一圈，有些心疼地问道：“海娟，下一步我们就要进驻水运办巡察，这个单位更小，就几个人，工作量不是太大，你趁机休息几天，好好养养身体，等到忙的时候，我再找你。”
　　“组长，我这两天身体恢复得还可以，再加几天班问题不大，我主要怕你着急，我们的人手太少，我如果休息，你们就剩下5个人啦，恐怕不能按时完成巡察任务，还得申请延期，我看没有必要。我再坚持几天，把水运办的账看完，拿出巡察的第一手资料，这样我们手里有牌可打，写综合报告时也有内容。否则，拿出的东西太空洞，领导还以为我们的工作不认真呢！你也不要太轻敌，水运办的事也不少，每年财政给他们拨款的数也挺大，我们重点看看这些资金的去向，必要时，重点解剖几个渡口的经费拨付情况。”徐海娟手里拿着材料，边走边说。
　　冯天宇被徐海娟的话深深打动，她不仅头脑聪明，业务过硬，人品更是一流。在关键时刻，很能体贴人，总能站在他人的角度，替他人考虑问题，帮助他人分担忧虑，足以显示出她内心的强大和做人的格局。她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勤奋敬业，既有大局意识，又有责任感，更有担当精神。她能够妥善处理好工作、事业和家庭的各种复杂关系，是个难得的复合型人才，是自己在巡察期间，最难得、最得力的搭档。
　　冯天宇有些内疚，这两轮巡察，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她缺少关心呵护，特别是她住院手术期间，也没能抽出时间去医院探望，她在家养病期间，又让她带病到水务局巡察，从情感上，冯天宇亏欠她太多太多！
　　徐海娟还很年轻，在冯天宇面前，她就是个孩子，年龄与自己的孩子差不许多，对徐海娟的关心呵护，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冯天宇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她健康成长进步，让她少走弯路，争取到更多的锻炼机会，在事业上能够有更好的发展空间，早日担负起重任，早日走上乡镇和部门的领导岗位。
　　按照巡察方案要求，巡察组完成了在水运办巡察期间规定的几个环节后，在巡察组办公室，冯天宇又对几名组员进行了分工，联络员王佳慧与何明柱负责查看党建资料及各种软件材料。徐海娟与赵铁负责核查财务情况。冯天宇带领刘汉奇接待上访以及找相关人员个别谈话。
　　可能对冯天宇过于乐观的惩罚，接下来出现的两件事，把冯天宇的计划再次打乱。进入7月份，北方的气温急剧上升，达到了30度以上，60年一遇的高温持续了一周多时间。
　　为了按时完成巡察任务，巡察组3个办公室内，几名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悬挂在墙壁上的电风扇飞速地转动着，发出了“吱吱、嗡嗡”声。王佳慧手拿着毛巾不时地擦着额头上流淌下来的汗水，突然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滑到了桌子底下，躺在了水泥地上。坐在对面桌的何明柱听到声音，赶忙过来将王佳慧扶起坐在椅子上，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吓得大喊起来。听到喊声，冯天宇和徐海娟等人急忙从隔壁的办公室赶过来，大家一阵忙活，叫来了120救护车把王佳慧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检查，王佳慧身体较胖，加之气温较高，又没能休息好，因而中了暑，没有大碍。但医生叮嘱，她不能继续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防止二次中暑，她需要找个凉爽通风的地方静养几天。
　　郝大帅听说王佳慧中暑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巡察组办公室，向冯天宇等人道歉，强烈要求给巡察组3个办公室安装空调。经过一番争执，冯天宇同意只给徐海娟的办公室安装空调，如其他人需要降温时，可以交替到她的办公室吹空调。
　　为方便安装空调及保密需要，徐海娟把办公室原有的物品都整理到角落里封好。空调安装后，又把原有的物品重新归位，但个别资料存放的位置有了变动，为事后查找带来了麻烦。
　　徐海娟向赵铁要一份水运办财务人员报来的情况说明，这个材料很重要，涉及对水运办相关问题的定性，也是徐海娟在查账时，发现的10多条疑似问题线索。可这个说明材料，水运办早就报给了巡察组，放在了赵铁的办公桌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徐海娟和赵铁两人互相埋怨起来。
　　冯天宇劝两人不必埋怨，让赵铁向水运办财务人员再要一份。当赵铁打电话让水运办的财务人员再打印一份情况说明报给巡察组时，财务人员却说先前报的材料被她拿回了单位，有几处需要修改。
　　这出乎冯天宇等人的意料，他们什么时间把说明材料取走的？为什么不向巡察组打招呼？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必须严肃处理。
　　冯天宇等人经过研究，决定拿这件事做典型，报巡察办和县委巡察工作领导小组批准，对水运办进行通报。一是立即以巡察组名义给水务局党组下发通知，要求他们对当事人作出处理。二是找当事人做笔录，搞清来龙去脉，尤其是对说明材料中哪部分做了改动，改动的部分，可能就是问题的线索。三是对水运办在巡察期间，财务人员不经请示，擅自窃取巡察资料问题，在全县通报。
　　巡察组这一动作，惊动了郝大帅，他恳求冯天宇不要全县通报，否则，他这个局长对水务局党组无法交代，尽量在水务局系统内部处理。冯天宇的好朋友，发改局局长也打电话，让冯天宇关照，原来这名财务人员是他的爱人。冯天宇很矛盾，与徐海娟商量，考虑多方面因素，同意在水务局系统内部通报，但仍然对原始说明材料进行跟踪，如果涉嫌违纪问题，必须移交纪委监委处理。
　　赵铁在与财务人员谈话时了解到，这名财务人员将情况说明报到巡察组后，发现他们在上报的说明材料里，对他们单位的工作人员每个年度发放下乡补贴的天数有些多，与实际不符，容易被巡察组揪住不放。就准备把材料要回去改动一下。正赶上安装空调，进出巡察组办公室的人员较杂，恰好发现她报的材料在赵铁的桌子上，于是趁徐海娟和赵铁不注意，就把说明材料拿走，还没来得及修改，赵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以为赵铁知道材料被她拿走了，也没敢隐瞒，就实话实说了，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经过上述两件事一折腾，本来一周时间就能完成的巡察任务，只得申请延期。
　　
　　（2）敛财不择手段
　　冯天宇将巡察人员分成2个小组，亲自带队到所属8个乡镇的16个渡口，现场核实相关数据。经过2天紧张的工作，对水运办管理的渡口、渡船进行了逐一检查。他们先后检查了渡口的建设情况、渡口的使用情况以及渡船补助费用的领取情况。又结合前期的巡察情况、与水运办主任谈话的内容以及查阅水运办财务账目发现的问题，梳理出大致的脉络，摸清了水运办的基本情况。
　　水运办共有6名工作人员，从会计凭证中发现，他们下乡较频繁，填写下乡补助的天数较多。在查看考勤情况时发现，下乡请假制度不完善，没有严格遵守请销假制度，导致下乡补助发放不准确。上一年度的4-12月份，水运办6个人，人均下乡99天，其余时间未见到正式假条。水运办有两名女同志，分别是单位的会计和出纳员，常年不下乡，而在下乡补助费发放明细表中却有两个人的名单，两人与其他人员一样，也在表中签了字，领取了下乡补助费。巡察组分别找到两人谈话，让她们介绍下乡的具体时间和具体工作内容以及所乘车辆情况，两人无法提供下乡情况。迫于压力，均表示上一年度她们确实没有下过乡，不了解渡口情况，但在制表时，是主任同意把两个人的名单加上去。上一年度2人各领取下乡补助费3375元。
　　冯天宇联想到巡察组进驻巡察时，水运办的会计把上报的资料偷偷拿走，准备修改的内容，应该就是涉及到下乡领取补助费这方面的内容。
　　调查发现，水运办及各乡镇交通助理，对摆渡船只航行情况、渡口使用情况、渡口燃油补贴发放情况，存在底数不清、互相推诿的问题。巡察组走访西河渡口、下河渡口、马家沟渡口、黑沟渡口时发现，日均摆渡人次不足10次，而燃油补贴发放明细次数却为20-30次不等。大洼镇洋河渡口在一年前的9月份就已正式停航，却发放了全年的燃油补助。太阳升镇渡口早在2014年就已经建桥通行，2015年依旧发放燃油补助。巡察组人员在对渡口燃油补贴发放情况进行暗访时发现，在渡口早已停航的情况下，大洼镇交通助理继续领取全年燃油补贴7800元。
　　在建桥通行后，太阳升镇的交通助理继续领取两年渡口燃油补贴费1.6万元被他人举报，2016年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年。
　　调查发现，2013年以来，水运办每年收到水务局拨付的航道维护专项资金没有做到专款专用，无法查明使用情况。2013年水务局给水运办拨付60万元的航道维护经费，在账面上没有看到此笔专项款用于航道维护，而是作为其他费用支出，涉嫌挪用专项资金问题。巡察组对该项资金进一步跟踪发现，水务局在2013年分4次向水运办借款60万元，当年没有归还，2014年又分两次拨给水运办航道维护专项资金80万元，当年又借走60万元。直到巡察组进驻时，水务局也没有将这两笔共计120万元的航道维护专项资金款归还水运办。巡察组找到郝大帅和水务局财务科，要求对这笔款项的用途作出解释和说明，他们均无法提供详情，一再强调是前任局长一手办理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冯天宇决定，将涉嫌挪用专项资金问题的现有证据进一步完善后，对案件线索做移交处理。
　　巡察还发现，2013年以来，水运办对管辖范围内的旅游漂流船、运输船监管不到位，导致安全事故多发，存在安全隐患。2015年至2016年在鸿运谷和奇石峡漂流区域，发生多起漂流船只翻船事故，导致游客骨折受伤，引起游客投诉和经济补偿纠纷。
　　水运办还存在对党建工作不重视、政治学习不认真的问题。2016年和2017年水运办主任的党课学习笔记记录不全，党小组会议只记录标题，没有学习的具体内容，其他党员也存在不参加党课学习的问题。
　　针对上述问题，冯天宇找到水运办主任谈话，要求对上一年度下乡情况重新核实。对没有假条的，作出情况说明，实事求是填写报销凭证，如实发放下乡补贴。对其工作不认真，导致发放下乡补贴不准的问题提出批评。对他人多领取的下乡补助费用，如数退回财务部门。建议水务局协调好各乡镇交通助理，重新核实水运办各渡口补贴发放情况，对于今后的补贴发放工作要严格把关。对大洼镇交通助理领取的7800元燃油补贴予以收缴，上缴财政部门，由大洼镇党委追究交通助理的相关责任。
　　水运办要在近期召开一次组织生活会，对巡察期间发现的党建工作责任制落实不到位和在执行政策方面存在的问题立行立改，水运办主任要写出书面检讨材料，报水务局党组备案。
　　在水运办巡察，冯天宇感触太深，这是一个极不引人注意的小单位，却是腐败问题易发多发的死角，如果不是这次巡察，谁能够想到仅有6个人的单位，却藏垢纳污，在多个环节存在着滋生腐败的温床。在水运办发现的问题，都是触碰底线和红线的，涉案人员和资金使用发放还有很多疑点，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如果延伸调查，可能还有更大的腐败问题暴露出来。关于挪用航道维护专项资金的问题，在此次巡察时才被发现，当事人采取账目一收一支的手法，跨年度走账，企图掩人耳目，混淆视线，最终没能逃出巡察人员的火眼金睛。那么这笔资金最终用到了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所为？冯天宇很想知道答案，他认为还是不能草率地延伸调查，为了稳妥些，不能打草惊蛇，他决定将此线索做移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