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到大碶街上贴传单

　　1940年夏天的一个夜里，天气非常炎热，和兰老师带着陆子奇和姚文其等两个老师和艺友，去到大碶镇贴传单。和兰老师拿着《新四军为抗战三年告全国同胞书》的传单。因为七月份日本鬼子打进镇海五天后，不愿意积极抗日的国民党顽固派对宣传抗日的民众管得更加严厉。他们一见群众在街头宣传抗日就要来干涉。恐怕日本人打进来镇压得更厉害。但是爱国抗日的共产党人和爱国群众却是形势越紧越是要提醒大家，号召大家要更加积极行动起来抗日。为着国民党顽固派干涉，他们只得夜里悄悄地去到大碶街头贴传单。
　　这天晚上冯老师带着陆子奇、於老师等四人提着浆糊桶向大碶行进。一行人在田野里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悄悄地走着。夜很暗，陆子奇不时低声地“哦哦”地叫唤着，因为他的脚尖头常常被高起的石板绊得生痛。和兰老师小声地关切地问：“陆子奇，怎么啦？”
　　“哦，没有什么，我的脚拇头叫石板绊了有点痛。”
　　和兰老师说，“`走石板路脚要抬得高一点。”
　　“嗯，冯老师我知道了。”
　　他们边走路边悄悄地说着话，说着说着於老师也被石板绊了一下，“啊”了一声。她埋怨地说：“这条路石板怎么这么高低蹊翘呀？”
　　陆子奇说：“於老师，我还以为你是看到了警察了呢。”
　　“这里那会有警察。”和兰老师听了笑着说。
　　可没有想走了两里光景路，到槐花李村村口时他们一行人竟碰到了一个打着灯笼的小李家样样事情都要管的“老古懂”老头子，他们一见冯和兰等几个老师，奇怪地问：“诶，这不是公德小冯老师吗，这么晚你们还要到那里去啊？”
　　和兰忙说：“哦，李大伯，我们公德小学的一个老师肚子痛得厉害，我们到大碶去请个医生来看看。”他们不是怕他，是怕他明天到处去说，让国民党反动派知道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是到大碶去请医生呀，那你们快点去，快点去！”
　　看那老家伙往后走了，她们才伸一下舌头高兴地继续往前走。
　　姚老师说：“我没有走过夜路，所以一时里见到来人有点怕。冯老师，还是你胆子大。”和兰老师说：“我在家乡上高小时，每天早晚要走二三十里路，常常起早落夜。有时放学晚了，特别在冬天，白天短，下课后走出校门天都已经黑了，学校又不能宿，所以相候着同学只好一起摸黑走回家，走到家都已经七八点钟了，我妈给我留着的饭也冷了。所以夜路多走走也就走惯了。”边走边说，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和兰老师快快地走，不一会就来到大碶镇。
　　当冯和兰她们来到镇中心后，悄悄地向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夜晚的大碶街还有人在屋门口乘凉。“到了到了！”陆子奇悄悄地问和兰老师：“我们从那里贴起？”
　　“来，我们碰一下头。”冯老师向大家说。
　　大家都围到和兰老师身边来，和兰老师说：“我们四个人分成两组，陆子奇跟我一组；於老师跟姚老师一组。於老师姚老师到横街；我和陆子奇到中街。大家动作要快点，尽可能不让人家看见。等下再在这里集合。”大伙说：“好，冯老师，知道啦！”姚老师她们一组马上就走向横街去。
　　于是和兰老师带着陆子奇，迅速地来到大碶的中心街上。和兰老师仿佛在夜里也能看见街路上似的，她在黑黜黜的夜暗里，行走迅速，如同白天。因为她早在去年就跟着李健民兄弟们夜里来贴过几次标语，所以胆子已经锻练大了。对这里的道路也很熟悉了。
　　但陆子奇是第一次这么跟着冯老师在夜里到大碶街上贴传单。
　　陆子奇在上海出生，她的爷爷少年时因家里生活艰难由亲戚推荐到上海一个钱庄学生意，因为勤劳好学，对人诚实，后来当到阿大（经理）。稍有积蓄时自己开了一家食品店，叫儿子——陆子奇的父亲经营。不想被当地黑帮势力破坏和霸占，爷爷和父亲在病贫中死去。`后来陆子奇一家只得靠哥哥开个三轮车行收些微薄的租金为生。可是日本人天天在上海扔炸弹，乘三轮车的人也很少了，靠出租三轮车收不来几个租金，哥哥只得自己踏三轮车养活一家人。陆子奇从小在纱厂当童工。到1937年，日本飞机天天来扔炸弹，她家的租住屋都被炸得塌了，只好住到亲戚家里。哥哥踏三轮车生意也越来越差，一家人过不下去了。她就想回家乡来。可是这时轮船早没了，只得走路回家。——1938年，她带着弟弟从上海经杭州湾、三北、慈溪、宁波、塔峙岙整整走了九天九夜，饿了吃点阿妈带着的麦饼，夜里就宿在破庙和露宿在人家的草房旁边的石板上。回到家乡后与老祖母一起生活。弟弟刚刚高中毕业。回到塔峙岙后，起先姐弟俩在塔峙岙小学——太一小学教书，半年后，想积极抗日的弟弟跟着一个教师到江苏参加新四军去了。当时她也想去，但是老祖母舍不得她再走，没有和弟弟一道去。后来听说横河公德小学可以边教书边读书当个艺友，她就说服祖母到公德小学来了。她来到公德小学后，校长就让她跟冯老师既当学生，又当老师。和兰老师上课时，她就协助和兰老师当助教。下午再到五六年给课堂去听课。冯老师知道陆子奇的经历后，感到这是个比自己出身还要苦的姑娘，很同情她，也愿意带她，她决心要好好培养她。所以冯老师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
　　大碶是陆子奇的舅舅家，小时候常跟着阿妈来舅舅家，她对大碶也比较熟悉，所以她听说要到大碶贴传单，她就向冯老师要求，自告奋勇地来了。但是上街贴传单她是第一次。所以不免有点紧张，她的心跳都加快了。她个子高走得也很快，和兰老师个头不大，没想到她走路很快，陆子奇迈开大步紧跟着走才能跟上她的步子，可是她很兴奋，跟在和兰老师后面她感到什么也不怕了。
　　他们悄悄摸到同安医院门口，陆子奇提着浆糊桶，和兰老师带着她来到一幢高高的街头墙边，有人看见她们就悄悄地走进屋里去。冯老师对陆子奇说，这里是走路口头贴它几张。于是陆子奇放下桨湖桶，拿着刷子粘上桨湖煞煞地几下，叫声：“冯老师，好啦。”陆子奇感到心在咚咚地激烈地跳，她恐怕刚在走进去的人走出来看到她们，急切地望着冯老师把一张标语贴到墙上去。可冯老师却十分沉着，贴好了，还再看一下，是不是贴得牢。看看四周仍没人看见她们，陆子奇感到这咚咚跳的心这才平静了些。
　　冯老师说“走！”陆子奇就迅速地跟上，冯老师带着陆子奇转到另一条的街上看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只听远处狗在那里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冯老师立了下来，说这里也贴它一张。陆子奇又快速地在一堵墙上煞煞地刷了两下，冯老师又迅速地把一张传单帖到墙上去。现在陆子奇感到心已经不跳了。并且感到刺激和愉快。
　　一条街上贴过，又转到另一条街上贴。边贴边看着行人和街上的动静，见附近没有什么人看见他们，胆子也就更大了。一会冯和兰老师带着陆子奇来到警察局门前，一时陆子奇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怕警察局里面会走警察来。可是后来看见一个警察抱着一支长枪背靠着墙壁坐在门前打盹，冯老师大着胆子叫陆子奇在警察局的门口刷上浆糊，低声对陆子奇说：“这里也贴它几张。”陆子奇赶快把桨糊刷上去，冯老师迅速地把一张传单贴了上去。看到传单贴在了警察所门口，他们见那个警察还在那里舒坦地流着口水打盹做他的美梦。冯老师立即又把两张传单从警察局的门缝里塞了进去。和兰老师又看了打瞌睡的警察一眼讥讽似地笑了。
　　完成了分好的任务，他们回到给约定的地点，见姚老师和於老师她们也已经安全地来到同安医院门前，于是大家讲着行动的经过。当陆子奇讲到她们看到警察在打瞌睡，她们把传单贴到警察局门口，冯老师还把传单还塞到警察局里去的时候，大家听了都高兴地轻轻地笑个不停。
　　第二天八九点钟她们再到大碶镇上去看看，看社会上有什么样反响，和兰老师和陆子奇她们听群众有的兴高采烈，有的神秘兮兮地在那里议论：
　　“你没有听说共产党又回来了！”
　　“你咋晓得？”
　　“你看昨夜在这里镇头上大街头小巷到处都贴满了传单。”
　　“他们也真胆大的，听传单都贴到警察局门口去了。”
　　有人说：“传单上说我们中国人已经勇敢地抵抗日本鬼子三年了，北方的八路军和南方的新四军，到处都在打游击，在平型关就消灭日本鬼子一千多后别地方又叫八路军打死了许多鬼子。”
　　有的说：“要是这些八路军新四军也到我们这里来就好了。”
　　有人说：“明朝时，倭冠打到我们浙江，当时的戚继光的戚家军就在镇海招宝山把倭冠打得落花流水，纷纷退到海里去。我看八路军和新四军就像戚继光部队一样厉害。”
　　有人说，“听说苏北已经有了新四军。”
　　又有人说：“听说上海旁边吴淞都有了打日本鬼子的游击队。”
　　大家说：“但愿如此。我们中国就有希望了----”
　　和兰老师听了心里很高兴，虽然群众还没有发动起来，但群众看了这些传单，他们对抗日有了信心，大家觉醒起来了，大家不愿意再做亡国奴了，群众的爱国抗日思想又进了一大步。她们贴的这些传单是有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