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还是自己主动点好

　　悌房的三老板也接上说：“就是嘛，一户人家那有那么多粮食呀？要吃大户大家都拿出些谷来。”
　　一个代表望着两个老板说：“你们的意思是要在上海的恺房老板也同意吃大户你们才同意？”悌房的两个老板看看几个饥民代表，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李小鹏的父亲说：“那也好说，我们把恺房账房阿棠伯也去叫来好了。”
　　一会，代表们把阿棠伯叫来了。那是一个戴瓜皮帽穿着一件灰色旧长袍和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老头子。
　　“阿棠先生，现在我们穷人活不下去了，要吃大户了。你是上海恺房老板的管家，你也表个态吧，看怎么办？”
　　阿棠伯看着这两个气势汹汹的当年在他们那里干活的长工。吓得战战兢兢，听了他们的话他抖抖擞擞地说：“两位大侄子，这事情你可难煞我了，我也和你们一样是替人家干活的，我只是管管账的，我那有这么大的权呀！”
　　两个代表发火了：“你们推来推去谁都说作不了主。那我们只有自己动手了！”说着他们起身去叫外面坐在明堂里的农民们。“喂，大家进来----”
　　听得外面吵起来暂避在父亲病室外的李侠民，就悄悄出来对二叔、三叔和阿棠伯说：“要让农民们真正进谷仓里去自己动手，那你们的谷仓里的谷一粒也不会剩了，我看你们还是主动一点的好。”
　　这时和兰老师也对他们说：“我看还是让他们吃吧，你们恺房仓库里的粮食多，多出一些，悌房纶房仓库里的粮食少，少出一些，让大家都吃几餐，再到别地方去吃。人都应该有点恻隐之心，你们总也不能看着乡亲们一个一个地饿死呀！你们没有看到嘛，这两天天早晨有哭声，村里每天都有人往大坟滩上送莆包。如果这些做长工打忙工的都饿死了，明年谁来给你们种田呢？你们怕恺房老板从上海回来怪你们，这里三房人家都会告诉他们的。”又劝阿棠伯：“阿棠先生，你如果坚持顶着，农民们真自己动手把粮食都抢光了，你也无法向上海老板交待的。人饿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们到时候要来抢，你就是马上去告大碶警察局，等警察们从大碶赶来他们也早就把粮食抢光了，你去告也没有用了。”
　　听李侠民和和兰老师这么说，恺房的老二和老三以及阿棠伯听了都不说话了。和兰老师见这情形，这是他们感到无可奈好也只好同意了。于是冯老师立刻走出去告诉农民代表：“乡亲们，他们已经同意了。”
　　和兰老师对代表们点点头说：“不过现在我想和大伙商量一下。悌房和恺房没有现成的大米可以煮饭给大家吃，大家还是打开粮仓把谷子分点去吧，你们现在回去拿只麻袋或洋粉袋来。谷子分去我们自己想法子去碾一下或者砻一下就行了。”
　　大家听了说：“好呀——还是分谷——”感到这样不只是吃一餐，还可以多吃几餐呢，于是大家又说：“每户人家分一箩吧！”
　　和兰老师说：“每户分一箩没有那么多。我们吃大户的人多呀，每人先分一到两斗谷吧。到时候我们还会替大家想办法的”大家感到两斗谷拿去磨出来有一斗多米了，有一斗多的大米进屋再掺点野菜杂米可以吃半个月了。感到挺满意的。
　　这时和兰老师就大家说：“你们现在就回去拿袋子吧。”于是哗的一声一时里都回家纷纷去拿袋子和箩框。
　　不一会，吃大户的人们都纷纷拿着袋子、箩框回来了。
　　和兰老师告诉大家：“大家不要一齐进去，先选十几个年轻的，进去里面给大家分谷子。”大家听都说“好！好！”于是大伙提名说“张三，李四，王六麻子，”一下子点了七八个人。点到名字的人都高兴地起来走到代表们身边去。和兰老师又对大家说：“现在你们在这里排好队，一个个来，只分给排队的，在队外的不分。”于是一下子饥饿的人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排起队来。一时悌房门口就热闹起来了。
　　悌房老二站在一旁只是害怕地发着抖，他担心这许多人会把他家的粮食都分光。
　　这时和兰老师来到悌房的谷仓面前，她见站在谷仓边吓得战战兢兢的二叔说：“二叔，你在旁边看着好了，他们不会乱抢的。”
　　冯老师又对大家说：“你们要排好队，每人两斗，大家都不要争先恐后，每人都分得到的。我们这里有三户大户呢，保证大家都能分到粮食。但已经分过的人不能再分第二次。”
　　于是代表们在谷仓门前，拿着斗桶一斗一斗地量给提着袋的饥民们，一个走了又叫下一个，饥民代表李小鹏的父亲就站在谷仓前维持秩序喊着“下一个！下一个！”，饥民们在后面很听话地一个挨一个地很有次序地排着队上去，他们手上都提着各种各样的袋，有的是麻袋，有的是洋粉袋，有的是畚箕，但是有几个饥民却没有什么袋子空着手来拿谷子，可能是远路来的，回去拿袋子来不及了。当轮到他们时，那饥民只好拉起穿着的破衣襟来盛，提斗的人把一斗谷子倒给他，那谷子只在他衣兜里盛了一点点就哗哗地流到地上。冯老师看到没有带来袋子的有好几个，他们大概都是邻村离这里较远的人，没有想到今天不是吃饭是分谷子，可是想再回去拿袋子恐怕来不及，于是慌忙中只得拉起衣襟来盛一些了。可是短短的衣襟装不到三五斤谷就哗哗地流到地上去了。还有一个人，也想用衣襟来盛，可是发现他的衣襟是破的，且又短，那农民着急地四头六圈找了一下，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能装谷，灵计一动，他就脱了自己穿着的破裤子来装。量斗的人看见他用裤子来装谷，大家看见笑了，只得慢慢地把谷倒到他的两只裤脚筒里。可是他脱了裤子就露出两条像麻骨似的光腿来，他冷得索索地发抖。他就这样赤着两只冻得发抖的双腿把两只装满谷子的裤子挂在脖子上背出去，有人看了哧哧地笑他。和兰老师看了那些用衣襟盛谷和用裤子装谷子的饥民们，心里一阵难受。她转身对在她身边看着分谷子的几个公德学校的艺友说：“你们能不能到纶房去找一些旧麻袋来让这些没有袋子的饥民们装稻谷。”她们听了就飞快的奔去找袋子。一会几个艺友找来十几只旧麻袋给和兰老师，和兰老师就叫她们把十几只旧麻袋分给排在队伍里没有袋子装谷子的饥民们。饥民们见分给他们麻袋，他们都高兴地向老师点头感激不已。
　　一会眼看谷已经分到下半仓时，和兰对大家说：“悌房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们也要给主人家剩一点让他们自己吃吧，现在我们到恺房去分吧。”站在一旁的老板感激地望望冯老师，仿佛说总算没有给他抢完。
　　于是大家叫一声：“呵——到恺房去——到恺房去——”后面没分到的就到恺房去分谷子。
　　在恺房分到快到仓底时，和兰老师见后面还有几人没有分到，她又对大家说：“这里的大户都已经分完了，明天我们再到於家大户去分了。今天没有分到的人，暂时先向已经分到粮食的人借一点吃，明天可还给他们的。”她又对那些已经分到粮食的人说：“你们砻出米来先借给今天没有分到的乡亲们一些吧，他们明天可以还给你的。穷乡亲们大家要相互帮助。譬如没有分到，大家要有难同挡，有福同享。”大家听了都点点头。
　　于是分到谷的乡亲们一个个欢天喜地背着谷子走回自己家去。这下子他们可有几天粥吃了。孩子们暂时不会饿肚皮了。那些一时里没有分到的，他的邻居们说：“你家没有分到，今天先吃我家的。”有的说，“还是先吃我家的。”一时没有分到的也都高兴地跟他们走。
　　这两天吃大户一时成了村里的节日。
　　这时暖洋洋的太阳也升到了横河乡上空。
　　看着那些穿着破烂的男女老少，高兴地背着一袋一袋的谷子回家去，和兰和李家的兄弟们也高兴地笑了。他们为长久没有饭吃的人们一时有点粮食吃了而感到欣慰。
　　
　　在三斗粮食吃完以后，饥民们又在横河的於家大户吃了几户。慢慢地等到春花上了，草籽长了，人们又到地主人家割点草籽来吃。再后来大麦熟了，人们没等大麦全熟，半生不熟的也割来吃了。这样饥荒也逐渐好转起来。
　　在这段岁月里，中国人民苦难特别多，灾荒又夹着战祸，这年下半年日本鬼子的飞机三天两头来宁波扔炸弹。在舟山洋面上停满了日本军舰。七月十六日，东洋人开来三十多艘舰艇和一艘航空母舰、汽艇四十多艘与30多架飞机打进镇海来。镇海被日本鬼子占领五天，东洋鬼子就杀死烧死我们居民200多人，烧毁房屋近千间。使8000多人无家可归。宁波城里的百姓也纷纷逃难。所以抗日的形势更加紧张。因此横河公德小学的师生们，帮当地饥民抗过饥荒又投入到积极抗日的洪流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