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百十一、一百十二

　　一百十一
　　滨江市市政府不远处有一个专门接待政府有关来宾的招待所，主楼为白颜色，虽然不算高，但装修的很是古朴、典雅，肃静之中还透着一丝威严和神秘。这里主要是用来接待来滨江开会的各地机关干部的，因此除了服务人员外，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带“长”字的国家干部了，时间一长，这里便逐渐有些神秘感了。
　　此时已是深夜，整栋楼已经静悄悄，只有顶部四层楼的一个房间里，仍亮着灯光。这是一个单人房间，一张宽大的木床，一张靠窗的写字台床对面摆放着一对沙发，沙发前是一个小茶几。
　　房间内浅黄色的壁灯在亮着，亮度设计的很好，笼罩着房间，既清晰又朦胧。此刻，灯光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此人三十来岁年纪，穿一身中山装，端坐在沙发中，一只手扶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夹着一根香烟，不时凑在嘴上吸几口，烟气已经把半个屋子都浸润其中了。
　　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清此人的面庞，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上方县赶来这里开会的刘行贵。此次会议内容并不是很重要，主要是交流学习，完全可以安排其他工作人员来参加。但刘行贵却另有打算，于是便亲自赶过来了。
　　会议已经开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主要内容基本都安排在上午了，下午的时间说是参观学习，其实基本上是安排游玩的，没有什么实质内容。下午的共同活动时间，刘行贵没有和大家一起去参观学习，却独自一人在这座城市里到处转悠，一点一点地实施自己的阴谋。
　　一下午时间也很快过去了，刘行贵感觉有些累，在吃过晚饭后，便回自己房间休息。他先是合衣躺在床上缓了缓劲，却怎么也睡不踏实，索性披衣做起，打开壁灯，然后燃起香烟，坐在沙发上，一只接一只地抽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近一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一幕幕事情。
　　想到像栗达观一样的政敌，都一个个被自己扳倒在地，甚至剥夺其生命，不死的也是要么告老还乡，要么退居二线，再也形不成对自己的威胁，自己的仕途之路看起来就要一帆风顺啦！基于个人权利私欲的膨胀，他甚至都有些飘飘然了。
　　然而不承想，半路上却杀出个“程咬金”，林玉芳事件的发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想，对待林玉芳采取冷落、疏远、最终摆脱的三步走的方法完全可以成功。
　　但没想到，自己认为很是懦弱的林玉芳竟然“刚烈”的自尽了，并且接踵而来的事情险些使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先是林玉芳的哥哥林向山，夜闯县委大院，找自己拼命，情急之下，为了保全自己，开枪杀死了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栗达观的孙女栗津又联合林家一起向省委告状，这些都使自己陷入被动和尴尬境地，一时几乎难以应付。好在自己倚仗多年来的关系网，一件件事情总算暂时敷衍了过去。
　　当那封检举信经“内部人”辗转，终于摆放在自己案头上的时候，他仔细读了一遍，边读边冷汗直冒。控告、检举信措词严密，证据确实充分。如果没有及时截住，被上边纪检部门查处，自己多半凶多吉少，幸亏关系网帮了忙，使自己暂时平安无事。
　　在庆幸的同时，却也深深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那个栗达观的孙女栗津真和她爷爷一样，着实有些厉害，对自己时时刻刻是一个威胁。他在多方打探消息之后，终于弄清了栗津的相关消息和动态。这个栗津在南方工作，一举一动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不说，或者确切地说是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局面无法掌控。
　　为了及时了解对方的行踪和动向，刘行贵借工作之便，一次次四下活动，终于想方设法和滨江市发生联系，以便为进一步掌握栗津的行踪提供可乘之机。这次和滨江市的交流活动，就是他主动发起的。
　　他现在采取的策略是由外向内、由表及里的方法，先用金钱和美色疏通一下当地的外部势力；然后再循序渐进，向内部侵入，利用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利益驱动和滨江市实权人物接上关系，就可以更好地控制住栗津。
　　这次来的目的，他是想“敲山震虎”，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于是，在上午例行完“公事”之后，他便开始四下活动，利用自己以前多次来买通的社会黑恶势力关系，吩咐他们想法设法，先给栗津一点苦头尝尝。
　　刘行贵坐在沙发上，正想着这些事情，也不知那帮人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心里很是焦急。他胡乱思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头开始疼起来，仿佛要炸开一般。他不愿再想下去了，他想换换脑子。
　　于是，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并狠狠碾了碾；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俯身到门口听了听动静。接着，轻轻地打开门，慢慢挪动着脚步，轻手轻脚地来到斜对过的房门前站住，环顾了一下四周，举起右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工夫，房门便裂开了一条缝，刘行贵向猫一样一闪身，钻进了屋内……
　　一百十二
　　屋内的大挂钟“铛铛”地敲了八下，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同时也吵醒了睡在床上的一男一女。男的一激灵从床上侧身起来，光着身子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即抓过放在床头柜子上的衣服，忙乱地穿起来。同时对身旁的女人说道：“你也快起来，别睡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女人也已经醒了，只是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起来，双眼盯着天花板，对男人撒娇似得说道：“都是你搞得人家一宿没睡好，折腾来，折腾去的，大早晨也不让多睡会儿，真是的！”
　　女人说话的工夫，男人已麻利地穿好衣服。他绕到床的另一边，俯下身，亲了女人一口，笑嘻嘻地说道：“宝贝，别嘟哝了，快起来吧，有你睡懒觉的时候。”
　　说完，起身走到窗前，用手拉开了半拉窗帘，一束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照射进屋内，屋内顿时明亮了起来，把一切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借着明亮的光线，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男人正是刘行贵，睡在床上的女人是上方县组织部的干事方慧，是刘行贵新近物色的情人。每逢外出办公，刘行贵总是以各种理由和名义带上她，以消遣旅途寂寞。
　　此次带她来滨江市，确实另有一番目的。先前和刘搅在一起的黄莉早已被刘行贵一脚踢开了。原因一是黄莉那在省里当官的亲戚已被调离了领导岗位；二是林向山夜闯县委大院被自己枪杀一事，黄是知情者。如此这些，让刘行贵感觉再和黄莉交往下去，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有风险，不如采取疏远的方法，慢慢让黄莉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于是，他又耍起政治手腕，像当年把黄莉调进县委一样，找了个理由，把黄莉从县委大院一下子调到了一个偏远的公社文化站工作。已没有可利用价值的黄莉不在自己身边了，刘行贵倒感觉轻松了许多，也有时间再合计、发展合适的人选了。于是，年轻貌美的方慧便顶替了上来。
　　当下，刘行贵想着今天要办的事，忙叫起懒洋洋的方慧，然后叫她到宾馆一楼的餐厅等他。
　　等方慧出去后，刘行贵把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从缝隙中向外看了看，由于是顶层，整个楼道中很安静。刘行贵见没人，便闪身从方慧的房间走了出来，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跟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溜了进去。
　　进到房间后，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房间，便坐在写字台前，把台历翻过一页，台历上红字显示今天是星期日。他看着台历，用左手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思考着，一会儿，他仿佛打定主意一样，用右手抓起桌上的电话机，拨号接通后，和对方交谈起来……
　　一会儿时间，刘行贵的房门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只见刘一手拎个公文包，向楼下走去。他来到一楼餐厅，方慧早等得不耐烦了，见刘下来，不满意地嘟囔着。
　　早餐早已由方慧备好，放在刘行贵面前，刘急忙低头吃起来。方慧应该是早已吃过了，在一旁看着，刘行贵不时抬头和方慧吩咐着什么，方慧一个劲地点着头，也不知到底听没听明白。刘行贵很快吃完早餐，然后，俩人驱车驶出了宾馆大门。
　　临近中午时分，在滨江市紧挨江边的一个装饰豪华的大饭店门前，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来，随着车门的打开，从里面钻出几个人来，互相说笑着、虚与委蛇地谦让着一起走进饭店。
　　走在前面的正是刘行贵和打扮妖冶的方慧。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刘行贵一行几人来到了一间很是僻静的包间内，然后在房间内一张硕大的圆形桌子前面依次坐下。服务员倒好茶水后，递上菜谱，刘行贵很礼貌地把菜谱递到身旁的一个人面前，请他点菜。
　　那人假意推辞了一下，便接过菜谱，点起菜来。方慧在一旁殷勤地给几个人倒着茶水，并不时和他们调戏几句。不一会儿，菜就陆续端上来了，几个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起来。在刘行贵的示意下，方慧对这些人轮番敬酒，当然，她的杯里是饮料。
　　几番下来，几个人已是酒酣耳热，丑态百出，方慧也像一只蝴蝶一样，从这边到那边，侍弄着这一干人。刘行贵仿佛早安排好情节的发展，不失时机地提出一些要求，这些人借着酒劲，对提出的要求也是满口答应。一时间，房间里是狼奔豕突、群魔乱舞。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饭店大门口快速走进来，没有理会服务员的问候，径自向这个房间走来。在门口停下脚步，用手轻轻扣了一下门，然后，把门裂开一条缝，向里张望，坐在对面的刘行贵看到这个人，急忙起身，迅速走了出来。
　　来人附在刘行贵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刘听后面露喜色，他兴奋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出很满意的样子，并邀请来人一起入席。来人拱拱手，说声：“不了，多有不便，它日再会！”说完后，便折转身走了。
　　刘行贵目送来人离开后，笑眯眯地抹了一把油腻的嘴巴，折转身又回到了酒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