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一轮巡察

　　（1）案件办理反馈
　　冯天宇坐在办公室，正在修改云山镇的巡察报告，检查二室主任丁大勇敲门走了进来：“冯组，你们去年在边牛镇巡察时移交的几个线索件，已经办结，详细情况我已经向季福民做了说明，我看你在办公室，就想顺便告诉你一下。”
　　“好啊，大勇！我还惦记边牛镇那几个线索件呢，不知现在办到什么程度了？都是什么结果？快说说看！”冯天宇一直惦记着中学乱收费问题、水上乐园工程挪用专项资金问题、棚户区改造期间发放加班费问题、扶贫办专项资金发放数据不准问题、盗伐林木和煤矿私挖乱采等问题的调查结果。
　　丁大勇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大口说：“水上乐园挪用专项资金的案子比较严重，镇里分管的副镇长、环保所长，还有那个施工的老板涉嫌违纪违法，已经立案。盗伐林木的案子因情节轻微，对其涉案木材和作案工具予以没收，已建议结案。煤矿私挖乱采的案子也因查无实据，建议结案。还有扶贫办主任在种植香菇、扶贫资金发放环节存在的问题也已经立案，扶贫办主任已经被免职，等待处理。据说种植香菇案件还涉及南方一个诈骗团伙，涉案的多名嫌疑人已经被公安机关控制，正在调查阶段。比较复杂的是反映中学乱收费的事，此事正在处理。原来，在14年前，学校的食堂和学生宿舍发包给社会上一个老板，当时镇政府与那个老板签了50年的承包协议，允许老板向学生收取费用。现在教育局要无偿收回，老板坚决不同意，说他当时垫付了100多万元资金，现在还没有收回投资，老板准备起诉教育局。他手中有协议，一直不服，多次到县里和省里上访，告学校领导把县、乡两级财政拨给学校的经费给截留、挪用，用做其他支出花掉了。我们调查后，发现情况属实，学校领导是涉案主体，应该承担责任。我们已建议县教育局和边牛镇政府对校长作出处理，有关截留、挪用经费的数额正在调查核实，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大勇，你们辛苦了！”冯天宇有些兴奋，“这几个案子很复杂，案件背后的水也很深，我感觉水上乐园挪用专项资金的案子，还有戏。那个老板的亲属是县里一个单位的大领导，这位领导的司机就因为盗伐林木被判刑，涉案的木材老板也是他亲属，我们这次在云山镇巡察时，还有线索可能也涉及到这位大领导，下一步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将这位领导的线索往上移交。边牛镇盗伐林木的案子还是没办到位，为什么涉及收购木材的老板没有说法，这有些不正常。听说扶贫办主任何勇与这位大领导的弟弟是战友，很多事都是通过这位大领导出面办的。”冯天宇把心中的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目的是告诉丁大勇还有案中案。
　　“老兄，我们在边牛镇办案时，也是顶着压力，尽量把证据拿到位，把案件办成铁案。不瞒你说，我们纪委内部和外部都有人关注案件的进展。还有一个事，你知道就行，还记得西河村书记刘伟的案子吗？”丁大勇心中也有难处，又想起了刘伟案件。
　　“刘伟的案子不是早就处理完了吗？怎么又推翻了，难道处理错了？让刘伟翻案了？都是板子钉钉的事，怎么说推翻就推翻，太不严肃了吧！”冯天宇有些惊讶，猜测是不是刘伟的案子被推翻啦。
　　“老兄，不是这回事，你想到哪儿去了？”丁大勇解释道，“记得有个叫‘王老狠’的人吗？我们在梳理你们移交的线索时，发现了这个人，感觉他的身上有很多疑点，因为传出刘伟在公安局内部有人，怕通风报信，我们就没把‘王老狠’的线索转公安机关办理，而是由我们纪委牵头，公安部门配合。对‘王老狠’的身份进行核实后，发现他不姓王，而是姓吴，是黑龙江人，他涉及一起人命案，是畏罪潜逃人员，在边牛镇隐姓埋名多年。起初靠到煤矿井下挖煤糊口度日。后来，通过刘伟在派出所的弟弟引荐，到刘伟家帮助干些杂活。向村民家投毒、放火那些事都是刘伟指使他干的，我们向纪委领导汇报后，请示了县委，提前做好布控，将他抓捕归案，挖出了公安派出所内部的保护伞，对刘伟的弟弟及2名警察作出了处理。这是个好消息吧！”丁大勇说得眉飞色舞，比冯天宇还兴奋。
　　“大勇，我感觉刘伟的案子不是这么简单，他在公安局内部有人，这我们好理解，因为刘伟的弟弟是警察，虽然只是个普通警察，自己的哥哥有事，他不可能袖手旁观，在关键时，谁还没交几个好哥们帮忙。我们在边牛镇巡察时，认为刘伟的案件线索清晰，已经专门向县委书记和纪委书记汇报过，起初他们同意将刘伟案件列为涉黑涉恶案件，但是后来又说不够涉黑，只能算涉恶，最后涉恶也构不上。那么‘王老狠’案对刘伟意味着什么？我看刘伟是在劫难逃了，刘伟背后的保护伞会是谁呢？”冯天宇再次对刘伟案件作出分析。
　　“老兄，你是不是捕捉到什么信息了，刘伟案件之所以反反复复，确实有原因，我看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己家，纪委这些年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如从前了，我们总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没办过一起有影响的大案要案，就是怕影响了经济发展软环境。”丁大勇对刘伟案件出现的原因进行了分析。
　　“大勇，你说反腐败怕影响经济发展软环境，我看这只是个借口吧。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打了那么多大老虎，也没听说影响了我国的经济发展，这反而促进了经济发展，赢得了老百姓的拥护。”冯天宇结合十八大，分析了反腐败形势。
　　“老兄，看来你是逼我说出实情呀，”丁大勇有些为难，“这个我真不能说，记得刘伟案件刚开始调查时，并不是安排我们二室去边牛镇调查的，这是后来县委领导发话，才改由我们室去调查。实际上我们仅调查了‘王老狠’的案子，第一检查室把前期的案件已经办理成型了，我们就是去直接摘果。我接这个案子时，季福民找到我，让我注意把握一下，说咱家领导很关注这件案子。我当时就纳闷，领导关注这件案子是让我往重上查，还是往轻上查？我私下找一室主任聊了这事，原来领导想把这件案子查否！这我可不敢，一旦将来刘伟的案子发酵，我可就倒了霉，别砸了我的饭碗。我找了审理室主任探讨案件的相关要件构成，他说从现有的证据看，刘伟这个案子就是个铁案，想推翻都难。纪委常委会上，我就实事求是汇报，我提议让一室主任也参加，加上审理室主任，我们三人轮番发表意见，最终就形成了这个结果。”丁大勇实际上已经告诉了冯天宇，纪委内部有意见分歧。
　　“我预感到问题出在我们纪委，如果没有陈海利力挺，估计刘伟的案件又得泡汤。谢谢大勇，希望我们今后多交流，有问题时，我还要继续请教。”冯天宇发表一顿感慨后，把丁大勇送出了办公室。
　　不管怎么说，冯天宇听到丁大勇提供的这些信息，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边牛镇巡察出的问题以及移交的问题线索处理，终于取得了成果，而且是不小的成果。
　　冯天宇急忙打电话给杨晓春：“晓春，告诉你几个信息，边牛镇移交的问题线索基本上都有了眉目，达到了我们预想的效果......”他将移交的几个案件处理情况，向杨晓春简要地做了通报，个别地方甚至还添枝加叶做了艺术加工，以加深杨晓春的印象。
　　在县委常委会议室，陈海利、李涛、楚冠学、洪丽等人专门听取几个巡察组第2轮巡察情况汇报，冯天宇仍是第一个汇报，用了不到5分钟的时间，照本宣科汇报完对云山镇的巡察情况。
　　几位领导做了程序性点评。陈海利在最后总结时提到，扶贫工作是总书记亲自抓的重点民生工程，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云山镇C村扶贫互助合作社存在的问题就是触碰了红线，对这个村书记必须要有说法。他要求洪丽，把向兰江市委报送云山镇C村书记为先进党支部书记的名单拿掉。同意巡察组对云山镇提出的巡察意见。
　　按照县委领导的意见，巡察办积极做好综合协调，统一安排好各巡察组反馈的时间，择机将问题线索移交给相关单位。
　　
　　（2）进驻水务局
　　云山镇巡察反馈大会结束后，冯天宇与徐海娟又与其他成员开始了第3轮巡察，进驻了县水务局。水务局是从建委分离出来的小局，只有7个行政编，5个事业编，两个二级机构，一个是车检站，主要负责对中小型客货车年度综合性能检测，是国有企业性质。另一个是水运办，是事业单位，负责域内大型河流渡口船只的摆渡和管理。
　　到这个小局巡察，冯天宇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他预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完成巡察任务。可是第3天，他就遇到了麻烦，他的得力助手徐海娟突然患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手术，另两员大将也因参加单位业务考试中途掉队。只剩下5个人的工作组，缺少懂财务业务的人员，无法详细分工，日常巡察计划也无法摆布，把冯天宇搞得措手不及，天天打电话找齐文军和季福民要人。
　　齐文军也是费力不讨好，各单位业务能力强的人都抽不出来，而能够抽出来的人却不能胜任巡察工作，他因为抽调人员，与个别单位领导也搞得很不愉快。
　　冯天宇最关注的是水务局下属企业车检站的财务账目问题，这是本轮巡察的焦点。因为他们进驻水务局才3天，就收到10多封举报车检站领导腐败的信件。他与齐文军和季福民协调多次，希望安排个懂财务审计业务的人员到水务局帮助查看账目。经过讨价还价，齐文军终于在第4天给冯天宇派来两名审计人员，但只允许帮助干3天的活，第4天他们还要去第2组帮助看账。
　　冯天宇抓住时机，让联络员王佳慧通知水务局的联络员，立即把车检站近3年来的财务账和会计凭证送到巡察组办公室。
　　可是一天时间过去了，车检站的账本没有看到，冯天宇却等到了满脸无奈、紧皱眉头的水务局局长郝大帅和车检站现任主任（第4任）马立伟。
　　两人专门找冯天宇解释，郝大帅说：“冯组，我们来向你赔礼道歉啦，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影响了你们巡察。是这样，半年前，企业进行机构改革，精简了一批人员，马立伟主持召开职工大会，宣布了定编、定人、定岗的三定方案，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确定精简人员的名单，原有的35人，有7人被精简，精简掉的人员流入社会，选择自谋职业。精简掉的7人中，就有车检站的会计何静，她人缘不好，只得2票。马立伟找她谈话，要求她3天内办理交接手续，何静不但不办理交接，还说单位欠她的工资和奖金，要求结清，否则就不交账。她还把单位的财务账本全部拿到家里，到现在都半年多啦，账本也不归还。”
　　这可是个新问题，由于情况不明，冯天宇一时也没法表态，让他俩先回单位，设法把车检站的会计何静找来，先初步了解一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冯天宇临时改变计划，让郝大帅先把水务局机关的账本送来，可以先看机关的账，这样不至于影响巡察工作的整体摆布。机关的账本很快送到了巡察组，两名审计人员随即开始了工作。两天后，他们留给冯天宇一张写了不满一页字的稿纸，就离开了水务局。
　　冯天宇手拿着稿纸，怎么也看不明白这两名审计人员提供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半页稿纸都是说些表扬的话，指出水务局能够按会计法要求记账，能够严格执行财政法规的相关规定等等。这些内容对巡察组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有徐海娟在，冯天宇就不会这么狼狈。他急中生智，又想到了还有一个领导干部任期经济责任审计报告，想看一下水务局的审计报告，也许能从中找到些问题线索。他给巡察办副主任韩国松打了电话，询问水务局的审计报告，韩国松说审计报告已在他的手中，是审计局刚刚送到巡察办的，但必须由组长亲自到巡察办取。
　　冯天宇去巡察办，韩国松一再叮嘱冯天宇，审计报告不可外流，仅供组长阅读参考，巡察结束后，要及时退回巡察办，然后让冯天宇在材料领取单上签了字。材料被密实地封在档案袋里，封口盖着审计局的红印章。冯天宇急忙拆开封口，拿出薄薄的几页材料，翻看完，眉头紧皱，审计报告根本不涉及车检站的内容，原来审计报告只对机关财务情况进行审计，不涉及二级机构。
　　冯天宇在巡察组办公室与何静见了面。在谈话中，冯天宇了解到很多新情况，何静主要反映前3任车检站主任的腐败问题。这3任主任的离任审计报告也都在何静手中。何静表示，她掌握了车检站所有的财务情况和内部资料，必要时，她还可以提供更多有价值的资料。何静很配合，谈话进展很顺利，她答应马上将3任主任的审计报告提供给巡察组，但拒绝提供财务账本。
　　冯天宇同意先把审计报告拿给巡察组，然后再研究财务账的事。3份审计报告很快呈现在冯天宇面前，报告里面列出的问题太多太多，如果不结合财务账目分析，是无法做出巡察结论的。
　　冯天宇只得硬着头皮求助徐海娟，看看她是否能够带病出马，帮助巡察组把财务账和审计报告搞明白，以解决巡察的燃眉之急。
　　徐海娟也是心急火燎，阑尾炎手术才过去3天，伤口正在愈合中，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得知冯天宇目前的处境和遇到的难题，她态度十分坚决，答应立即去水务局。她带着病体和疲惫的身子，乘人力三轮车，用了20多分钟，赶到了水务局，与冯天宇简单做一下交流，然后，拿起车检站的审计报告就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冯天宇请示巡察办，由于情况特殊，何静虽然不是这次巡察的对象，但她是中共党员，属于纪委监委的审查和监察对象。为确保巡察工作顺利进行，本着特事特办原则，决定以第1巡察组的名义，给车检站何静下达了书面通知，要求她务必在2日内将车检站的财务账全部送到县委第1巡察组，否则，将对她的这种行为，移交纪委监委和司法部门处理，直至追究责任。此举确实有效，通知下达当天，何静就将车检站所有的财务账本送到了巡察组办公室。但何静提出一个附加条件，巡察结束后，账本还应退给她本人手中，因为她需要与车检站领导谈判，没有账本，她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冯天宇承诺后，何静才放心地离开了巡察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