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知青下乡时
作品名称:苍翠子 作者:冯耀廷 发布时间:2021-05-22 08:34:06 字数:4025
一丘一溪一木桥,一轮满月照柳梢,
溪边虽破流水在,一如既往乐逍遥。
西江月罢•书归正文
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在咱东北农村,并没有耽搁农业生产。尤其是双辽县永加公社的苍翠大队二小队,像领头羊那样,在政治队长骆敬芳带领下,年年分值在一角四五上下。那年李弘文是生产队长兼会计,出纳员还是弘文的磕头弟兄大哥骆丰君。不过,从轴承款事件后,两人心里疙里疙瘩地,多少有些隔阂。
那时节,国家规定临时工标准日工资,全国统一标准是一元五角柒分,社员出一天工十个工分,可挣一元五角工资,基本达到国标,社员参加劳动积极性也非常高。苍翠大队其它三个小队,学有榜样、赶有目标。
那天小学校操办的批斗李弘文大会,小队干部们议论纷纷,对那几位高草小青年,被李弘文一顿训斥后,心里窝着一股火;又借用红小兵名义,给李弘文总结了八条罪状,派人送到公社革命委员会。
第二天公社革委会派副主任来找李弘文调查此事时,这位副主任听完全过程时,和李弘文两人笑弯了腰。
是那三位青年,和X老师起草,汇报了苍翠小学红小兵革命战斗队,向上级组织揭发有关二队社员李弘文的八条事实后,请求公社严加惩处。
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特意和王书记请示一下。
(永加公社党委,在那次运动中的初期,并没受到冲击,也没解散党委班子)
王书记看了材料一笑说:“看看,怎么把大方向指向社员了呢?苍翠小学有几年级?”
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回答说:“还有三个班,一二三年级。”
王书记放下举报材料说:“三年级最大年龄也就十岁,这次运动怎能让少年参加呀?他们刚学会生活中一些简单自理,对社会没有一点阅历,苍翠小学的老师是闲的、净瞎胡闹!”
“王书记,公社革委会一班人对李弘文议论纷纷,都说他瞧不起咱公社一层领导,眼眶高,巴结有用的,目地是想当个国家干部,吃供应粮,挣工薪。革委会意见不统一,您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王书记笑得很自然,轻轻地摇摇头说:“依我之见,小李不像这些人所讲的。我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给我的印象是他瞧不起不学无术,还会装腔作势的人。至于巴结有用的?咱社队干部在他心里算是有用的吗!”王书记没往下再说,他进入了深思状态。
革委会主任还在等待意见中,他看着王书记问道:“王书记,您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王书记双眉紧锁的表情,于是说:“这样行不行?派个人去问一问李弘文,依我看,这八条好像一条都不存在。再说了,他有历史问题,他今年也就二十将出头,他哪有历史?没有历史哪来的历史问题?说他有争夺大队干部领导权这一条,我敢保证他不存在。前年他从省城回来,我一再留他在公社做农业助理,他一句话回绝了我,他说他对官场沒兴趣,怎会争大队干部领导权呢?一派胡言。还有,涉嫌间谍罪,他天天和大家在田里劳动,他有间谍条件吗?私通外国,有书为证。书呢?”
“王书记,听说烧了几十本外文书。”
“嗯,这些外文书是存在,以前沒运动时我听小史政工说过,是他爷爷留学带回来的。烧了?败家子!烧了还有证据吗?一个本地土生土长的二十岁社员,你给他定这些莫须有罪名,让群众怎么看咱公社这些领导?以后还见不见苍翠大队广大群众了?”
“王书记,您一针见血的指出要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弘文在那次运动中,受到的损失是爷爷的书籍和论文手稿、译文册子多本,那是他最心痛处。
至于那些乐器,他并沒觉得可惜,花钱在哪都可买到,只是把他十三岁那年自已做的那把胡琴烧掉,有些痛心。那些爷爷留下文档遗产,他看过两本其中是爷爷的著作《东西方风水学差异》,还看过一本爷爷译著《行星与恒星运行轨迹》。那时他还理解不全,但被无情的给烧掉,几天里,他一想起来,心里就有撕心裂肺的疼……
那次全民运动,李弘文一直认为利大于弊;其中的六七年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他认为是锻炼了一大批知识分子,这些国宝级人物得到一次淬火,让刃口更加锋利。
那些下乡大批知识分子,他们知道中国基层民众真实情感与生活状态。走上工作岗位或领导岗位后,他们知道百姓想啥要啥,所作出的决策方得民心。那些走上科技岗位的知青,多数是国家精英。
经过那次运动的大部分中国农民,也认识到应该如何才能走上富裕之路,所以才有了小岗村经验被中央推广,达到农村中农业得以实事求是的一条发展道路。广大农民被解绑后,才能甩开膀子走向一条奔向小康之路。
一九六七年八月,苍翠大队迎来六十左右名四平市知青,在二小队有十五位。刚到农村的十七八岁孩子们,初期不太适应,集体户内部经常闹矛盾。
比如,就说二队集体户吧,曾分出一小伙去南场院看场院守夜的小房里去住,经骆敬芳和李弘文两队长分头去做工作。虽然回归了集体户,但是心里还是暗中憋着气,知青们每天生活不是太舒心、气儿也不顺畅。
(来苍翠庄所谓的知青,是指城里中小学生停课闹革命那一批、没学而上的十六七岁小青年。真正的知青应该是指老三届的那一批高中生、但永加公社没有老三届知青)
来到冬季时,集体户还没有自己的住房,在生产队的文化室安顿下来,卫生设施不是不到位,而且没有;尤其是天天、人人要去解决问题的厕所,基本也没有。离家在外孩子们的兰某、康某,因找不到适合地方卸下排泄物,实逼无奈,在饲养棚的草栏子里排出。
饲养员吴殿有去收草时,弄一手,又蹭了一鞋,于是向两队长发一通牢骚后,基本了事。经吴殿有一吵闹,惊动了全体社员和知青,知青中的派系中可能动了心思。过了两天,户里有两位把往草栏子拉屎一事,捅到了公社。
那时全公社各大队都有知青,多是从四平市下乡的,苍翠大队知青,谨有少数几位是来自长春市的,还有两位是北京市专派的陈雷和小丁。知青庞大队伍中,出现极个别不正常现象,公社革委会也很挠头,于是组建由知青为主,派一名社队干部为组长的纠风组。
公社革委会从各大队抽上来六位知青,组成知青纠风小组,由一位原XX大队支书赵某任组长,带领这支纠风小组,巡回九个大队纠正集体户不正之风。苍翠二队知青兰某康某行为,正好撞到枪口上。那天晚上,纠风小组风风火火地来到苍翠二小队。
全体社员约四十余人、全体集体户十多人,把三间文化室挤的满满地。赵组长开场就以压倒气势方法,把知青兰某、康某揪到台前,沒容纷说,开始批判;措词严厉,和批斗地富反坏右一样的上纲上线,并扬言带走到公社劳动改造队!
李弘文挤到前面说:“赵组长,我是二小队生产队长李弘文,首先我们做队长的应该承担主要责任,没想到吃喝拉撒睡中的拉撒两项,让这两位知青,沒地方卸载而去了草栏子。赵组长,仔细想想这些十七八岁小青年,在父母面前还是个孩子,来到咱偏僻乡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已经是够难为他们了。可是,犯一点错误就想一棒子打死他,这样合适吗?”
赵组长把矛头又调转过来,直怼李弘文说:“李队长,你的大名五年前就震得公社直颤抖。我听说过,战胜过张麻子、斗败了陶副社长,前阶段又搅黄过红小兵批斗会,领教了!李队长,可惜我不是张麻子和陶冶,更不是红小兵!李队长你听好,人我们必须带走!散会!”
赵组长抓住知青康某和兰某就想往外走,李弘文给二小队知青递个眼神,几位知青哥儿们堵住门,赵组长没有走出去。
李弘文看着赵组长,一笑说:“赵组长,何必呢?小康和小兰是生产好手,场上脱粒还指望他们出把力气呢。另外,他们才十七岁,弄到劳动改造队,那可就是给他们人生画上了污点了!就是一泡屎的问题,会影响他们一生前途的,这样做合适吗?”
赵组长用眼睛扫了一下全会场,觉得气氛不对。他放开小康小兰,一挥手,带着他的六知青回了公社。对李弘文问题,他向公社革委会和党委书记王曰美汇报了全过程,并严肃提出撤消李弘文队长、会计及一切职务。
(事情过去十二年后,在石油战线工作的康洪权,特意去看望在永加公社社队业综合厂工作的李弘文,两人忆旧怀旧那段往事,一阵大笑后,驱散了笼罩在头上多年那片烟云)
王书记听完汇报后点头沒言语,革委会主任当场批准,公社革委会在当天的开电话会议上,通知了苍翠大队,并提出建议;
撤消李弘文队长和会计职务另有任用,建议李弘文参加苍翠大队革委会、任副主任,主抓农林生产,以抓林业生产造林封山为主。迎合公社革委会新举措,各大队成立林业专业队,苍翠大队就由新任副主任李弘文去主抓是最合适的。
李弘文的几年里,在不停地变动着工作岗位。他在离开省府时的主导意愿,老老实实地当一名社员,身不兼任何责任,把精力投放在深入探讨文学、和学会创作,只剩这一条希望还沒被泯灭——在文学创作中快乐走完人生,这是他的最大心愿。
对于生活中的苦,他能吃,累,从来没低过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没粮充饥岁月,他曾说过他自己,吃草一样活着。
从十四岁到二十五岁中的十多年里,让他得不到满足的是,时间一直不够用。当个队长要分心与生产、还兼个会计很难有多余时间去读与写,不得不去挤占休息和睡眠时间。
经常熬夜,知道会影响健康,但不熬夜就等于放弃仅有的一点爱好。
长短笛和自制二胡被红小兵给烧掉,他不嫉恨十来岁孩子,那是在成年人指挥下而为。母亲批准买的二胡和唢呐,被那位贪婪家伙掠走,心里曾有过有朝一日报复他,但随年龄增长,那种心态在一点点淡化。最后,被岁月尘埃,深深地埋进内心最底层。
画架被烧掉了、画笔也被孩子们放进火堆,他知道,自已给学校布置宣教室时画过的那些英雄人物肖像,还有一张毛主席画像,引起一些人嫉妒心增强,难怪X老师说过,那是对他们老师的侮辱。由此他在内心中决定,学习美术画画,在苍翠大队居住是完全不可能了。
不但那位老师说三道四,乡亲们也议论再三,听到的是“不务正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等等,一狠心丢弃了学画,一弃就是半个世纪。
他在七十七岁的冬季,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一种夙愿的驱动,让李弘文又重拾儿时憧憬——把看到的、听到的,用另一种方式涂鸦在宣纸上。
当一位快走完八旬老父亲,说他要重拾儿时另一项夙愿再学美术中国画时,儿女们在网上给他拍来宣纸、毛笔、国画颜料等用材。快叩响耄耋之年的李弘文,又给自己找来老有所乐之乐趣。
再回到一九六七年,是公社革委会的建议,苍翠大队革委会采纳了建议,李弘文又领着八位来自四个生产队的社员,在两自然屯中间的一片开阔地上,重新创造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