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书记镇长的分歧

　　（1）民宿项目的真相
　　冯天宇安排人员到相关部门将情况了解清楚后，又找到高广坤、钟小云谈话，要求他们以个人的名义，将红石村民宿项目的来龙去脉写个详细的书面材料报到巡察组。
　　看到高广坤和钟小云的说明材料，冯天宇感到云山镇的书记、镇长两个主官之间的矛盾非常突出，已经到了公开化的程度。两人叙述问题的角度和对项目的看法大相径庭，一个主张停工，一个主张建设，已经影响到云山镇的日常工作，如果不及时研究解决，将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
　　冯天宇联想到，当时找云山镇司法所长谈话时，这名所长强烈要求回避，并说他与高书记有矛盾，如果巡察组找他谈话，高广坤肯定怀疑是他说了坏话。原来，这名所长因工作关系与高广坤之间产生矛盾，两人在机关大楼里公开对骂。此后，高广坤将司法所的人员撵出了机关食堂，不允许司法所的工作人员到机关食堂用餐。这件事在云山镇又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想到此，冯天宇将所有的材料归纳到一起，连续加了两个夜班，亲自打字，形成了一个综合材料。
　　他与徐海娟简单沟通后，专门来到县委，当面向陈海利做了汇报，鉴于巡察中发现的问题，尤其是在红石村民宿项目上存在的严重分歧，云山镇机关干部围绕书记、镇长两人已经分成两个派系，不利于机关日常工作的开展，为了稳定机关干部的情绪，确保机关工作正常开展，冯天宇建议县委早日对云山镇的书记、镇长一并作出调整。
　　冯天宇说，第1巡察组对云山镇开展政治巡察期间，了解到该镇于2017年4月从域外引进一家企业——大地实业有限公司。该企业在红石村投资开发“民宿度假村旅游”、“综合教育培训”、“酒店式养老”等3个项目，2017年7月，该企业在东川县发改局备案。其中“民宿度假村旅游”及“综合教育培训”项目已经启动，这两个项目自2017年5月开始启动以来，发生了“涉嫌侵占军产”、“破坏省泥石流监测区”、“毁坏林地”、“疑似宗教建筑”等一系列纠纷和争议，引起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高度关注，巡察组在云山镇巡察期间，该问题也是全镇上上下下议论的焦点，镇里的党、政主要领导在该项目的开发上出现了严重分歧。巡察期间，该项目被强行叫停，给投资人造成了很大损失，也给该镇和县委带来了较坏的负面影响。
　　第1巡察组本着对东川县委以及对云山镇党委、政府高度负责的态度，借巡察之际，组织巡察成员深入实地查看，找到相关人员谈话了解情况，又到相关部门调阅资料，掌握了第一手材料，摸清了该项目的来龙去脉。
　　巡察的具体情况如下：据云山镇党委书记高广坤和镇长钟小云提供的资料证明，2017年4月以来，投资方在红石村共购买了4块土地，其中1块地涉及军产，另3块地不涉及军产。涉及的“军事用地”，是购买村民马富贵的住宅，占地2900多平方米，购买后扩大了3200平方米，总占地面积6100多平方米，周边砌上了围墙。该军产地块是原驻军部队的汽车修理所，部队撤走后，把房子卖给了镇政府企业办，企业办建了电熔镁厂，后因经营不善企业倒闭，又将房子转卖给了村民马富贵，马富贵于2017年又将房子置换给了投资人。
　　目前，已经启动的两个项目不涉及占用军产。据镇长钟小云提供的资料，2017年启动的“民宿度假村旅游”项目选址在红石村6组，占地100亩。计划投资4600万元，主要进行当地民宿改造（打造农家客栈）、开发木屋别墅、野奢帐篷酒店，建设特色商业一条街、观光采摘园，引入多个精品户外运动项目（自主Ip项目“小瓦当兵——铁血高地”）、俄罗斯太空体验、游船、垂钓、儿童娱乐场等，未来还要规划大型四季滑雪滑草项目，配套建设其他旅游基础设施。目前已完成前期土地平整改造、树木清理和采摘园种植等工程，建了一处临时办公楼。
　　启动的另一个项目是“综合教育培训”项目，选址在红石村5组老村部后面的原红石小学，占地16000平方米，计划总投资4800元。项目内容为建设综合教育培训基地（主楼三层楼及附属楼等），主要开展专业技能培训、拓展培训、素质提升教育培训、创业指导服务和中小学军训、少年特训等。拟挂牌团省委青创基地、省大学生就业孵化基地、省国防教育基地、军民融合示范基地、退役军人创业基地等。目前该项目已完成前期土地整理和改造，修建大型蓄水池一座，置换老村部作为办公用房。
　　国土部门的调查情况是，据镇长钟小云提供的资料显示，“民宿度假村旅游”项目涉及“省国土部门地质灾害监测点”位置，为消除地质灾害隐患，投资商耗资100多万元，将位于监测点的河道进行了治理，清理了河道的积石和淤泥，并拓宽了河床，达到平均8米宽，修筑了两米多高的堤坝，河道治理经受了2017年汛期洪水的检验，行洪畅通，消除了安全隐患，得到当地百姓的认可。2017年及2018年4月份，东川县国土部门安排人员到现场进行勘察和了解，并与省国土厅相关处室研究，认为企业治理河道未造成严重破坏，只是未经请示就先行施工，国土局对企业提出了进一步整改的建议。
　　林业部门的调查情况是，据林业站提供的资料显示，投资商开发的“民宿度假村旅游”项目，占非林地小班22亩，占蚕种场小班15亩，果园1.4亩，共计修整使用面积38.4亩，林业部门正在介入，拟对企业破坏林地情况进行调查处理。
　　关于是否涉及宗教问题，据民宗部门反馈，应云山镇党委要求，东川县民宗局已安排人员到施工现场调查，认为该企业开发不涉及宗教问题，虽然在“民宿度假村旅游”项目施工现场的石崖上出现佛教用语，但不属违反宗教的相关规定，已建议企业整改，消除不良影响。刚开始，投资人确实准备在度假村的位置建一处寺庙，但经过相关部门工作，已决定放弃这一想法。
　　通过巡察发现，云山镇党委在红石村项目上存在以下问题：一是云山镇党委在红石村项目上的核心作用发挥得不明显，主要领导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能力不够强。二是党政主要领导在重大问题上沟通不够，在招商引资工作中没有形成合力。三是重大项目没有纳入党政联席会议研究通过。四是在没有履行相关手续的情况下，就启动项目施工，为后期工作埋下隐患。五是招商引资项目的实施过程，没有全程公开透明。六是党委、政府领导缺乏处置各种突发事件的能力，面对各种纠纷问题，不敢担当，畏手畏脚，不敢旗帜鲜明亮剑，造成问题久拖不决，使小问题拖成大问题，简单问题复杂化。
　　
　　（2）给县委的建议
　　红石村民宿项目的开发引起县委领导的高度关注，且涉及军产、地质灾害的河道治理以及违规占用林地等问题，在一定层面上造成了不良影响，理应叫停，排除隐患，消除影响。
　　但巡察组认为，云山镇领导是按照县委、县政府招商引资工作要求，认真贯彻执行上级的工作部署，招商引资的主观动机是好的，该项目的确也是个发展前景较好的项目，如果运行得好，对于拉动东川县的经济、安排人员就业、增加税收、提高东川县的知名度，一定会起到积极的作用。况且，企业在前期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也无偿地做了一些利民的公益性工程。
　　权衡利弊，巡察组提出以下巡察建议：一是云山镇党委、政府要将该项目的内容纳入党政联席会议研究。坚持重大事项集体讨论研究，招商引资项目的内容要对外公开，党政主要领导要加强沟通协调，统一思想，做好风险评估，消除各种隐患，防止出现村民上访等问题。二是云山镇党委、政府应督促企业尽快完善相关手续。应协调上级国土、林业等部门，帮助企业尽快完善相关手续。对于国土部门提出的整改建议，应督促企业及早落实。应主动与林业部门衔接，对企业进行处罚。对民宗局提出的涉及宗教问题也应及时整改。三是项目的选址必须避开军产地块。虽然企业从村民马富贵手中购买了军产地块，但如何使用，购买者应与部队做好衔接。项目选址必须论证充分，避开军产地块，严防出现争议。目前施工的两个项目不涉及军产地块，今后施工也不得选择军产地块。可以提醒企业，从村民手中购买的军产地块，如果部队要求收回，可以随时退给部队。四是尽快恢复该项目的施工。各级领导非常重视招商引资工作，能够引来客商到红石村投资项目，实属不易，各级党委、政府都应该支持企业发展，为企业提供良好的营商环境，使项目早日完工、早日运营、早日见到效益。五是加大宣传力度，形成良好的舆论氛围。要及时澄清不实报导，对相关内容该公开的必须对外公开。对恶意破坏营商环境的言行，要旗帜鲜明地予以抨击。要弘扬安商、富商、养商、支持企业发展的正能量。
　　听完冯天宇的汇报，陈海利说：“你这个材料很全面，调查得很细，提出的观点很客观，我的心里已经有数了。前期，兰江市军分区的一位领导给我打电话反映说，云山镇红石村有一个项目占用了军产，我安排公安局长带队前去调查，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向我汇报，正好看到了你这个材料，我是不是批给他们看看，让他们也了解一下情况！”
　　“可以，你在我上报的材料上直接批示就行。”冯天宇提醒陈海利。
　　陈海利一边在材料上批示，一边说：“天宇，在这之前，高广坤找过我，反映钟小云作风有问题，说她与红石村项目投资的老板关系很暧昧，没事时，他们经常在省里聚会，住豪华宾馆。高广坤还一个劲强调民宿项目侵占了军产，要求停止施工。头两天，钟小云找过我哭诉，提出是她全力推动这个民宿项目落到云山镇红石村，高广坤就说项目占了军产，强行把该项目叫停，如果这个项目停了，她也没脸继续在云山镇任职了，她要求调回县城，做一般干部就行，看来她的心里压力挺大！”陈海利让冯天宇把批示的材料送给秘书科，让秘书科转给公安局局长。
　　从陈海利的办公室出来后，冯天宇的心情踏实了许多，云山镇的巡察终于告一段落，下一步要回到云山镇，抓紧做好巡察收尾工作。想到这些，他急忙搭乘便车返回了云山镇，召集徐海娟等人开会，对云山镇的巡察工作做一小结，把借的账本和资料如数退回被巡察单位，把整理好的巡察资料，装在20多个文件夹中，放在车的后备箱里，与大家一起，于当天下午离开云山镇返回县城。
　　一个多月的巡察，冯天宇没有时间和心情欣赏大自然的风光，在返回的途中，才发现什么都变啦，气温明显升高，野外的景象变化更大。进驻云山镇时，沿途的群山还是光秃秃的一片，背阴的山沟，仍有冰雪覆盖，返回时，已是春意昂然、山花烂漫，悬崖峭壁上盛开着一片片火红的映山红花，树枝正绽出新绿。
　　巡察期间，云山镇的天空总是阴雨绵绵，使人心烦意燥，这会儿却是阳光灿烂，让人神清气爽。大家的心情也如在云山镇巡察时一样，先是迷雾重重、一筹莫展，而随着问题线索的突破，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时，徐海娟来了兴致，建议停车，让大家到公路两侧的山坡上采摘野菜，得到了大家积极的响应。没等轿车停稳，几个年轻人就争先从车门里钻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漫山遍野转了起来，功夫不大，手中的塑料袋就装满了嫩嫩的刺嫩芽、豌豆秧、小叶芹......等山野菜。